本帖最后由 Schwarz 于 2014-10-22 17:59 编辑

打著玩練筆用。

姚燁對顧珩，那是實打實的喜歡。

姚燁是鎮上姚記餅鋪的女兒。

她從小就不像個大家閨秀，愛跟著兄長的屁股後亂跑，四周店家還有其他小鬼對姚家兄妹敬謝不敏，別的沒有，鬼點子特多，誰惹到這兩個小魔星誰倒楣。上次是將染坊的顏料扔進了蘇家養鴨池，蘇嬸早起看到紅紅綠綠的鴨子差點兒沒昏倒；上上次將爆竹塞在燒陶的灶裡，人家才將作品放進去呢就乒乒乓乓的就碎了一地；上上上次是隔壁鎮賣蘿蔔的小夥子遭殃......族繁不及備載。

她和姚嗣倒像是兄弟。姚嗣現在正式接管了餅舖，身子長了性子穩重了，餅舖的生意不錯，他計畫在臨鎮再開一記分行，也剛成家立業，打算與妻子生個胖娃，生活幸福美滿。

姚燁大了，換她負責餅舖的接洽交際事宜，閒暇時間還是愛穿著男裝四處亂跑。

姚立寵她，就這麼個玉雪可愛的女兒怎地不疼。何況這孩子皮是皮了些，也沒惹出什麼大事非。生的一副好皮囊，談吐得宜，在鎮上吃得開，衝著這幾項提親的倒也有幾家，只是姚立尚未打算將愛女許配給哪個不長眼的小子。老子呵護多年，這成熟的果子豈容哪個渾小子一摘就走？

老爹姚立，做的一手好點心，這天賦並沒有遺傳下來給兩個孩子。舖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恰維持一個能夠滿足全鎮子的喜好，賣的東西儘管不特別新奇，就簡簡單單的芙蓉酥紅豆餅綠豆芝麻糕幾樣，但端是用料實在，價錢公道，生意倒也挺不錯的，逢年過節還要另外招人幫忙。姚立對現況挺滿意，妻子早逝，兩個孩子都養大了，偶爾與現在餅舖的師傅討論討論點心的口味，平常就是下下棋泡泡茶嗑嗑瓜子，日子清閒的很。

他正捲著報擺棋譜呢，餘光愀著女兒又要偷偷摸摸得跑了。這孩子倒是清閒不下來，有空就往學堂鑽，工作時也眼巴巴的看時辰，顧珩的時間都給糟蹋啦，怎麼顧珩還忍受的了他這毛毛躁躁的女兒？

「燁兒，過來。」他扯開嗓子喚了自家女兒。姚燁的身子僵了僵，做了虧心事似的低頭走來。

「又去阿珩那兒？」

「恩，廚房新作的芝麻餅還熱騰騰的呢，我帶給幾個給阿珩嚐嚐。」

「得了吧，誰還不知道妳這些小心思？妳就是想找阿珩玩，也不該在這個當口啊。」

「可是爹，阿珩說她很歡喜我去找她呢。」姚燁臉皮厚，被戳破倒也笑嘻嘻。

「那是阿珩敦厚，她再半年就要應試了，妳少去打擾人家。這些年妳也沒少看過她努力。」老爹看著左耳進右耳出的女兒，嘆了口氣，多半是攔不住了。「妳知道她多重視這次的醫考，要是妳讓她考不上，不用鎮上的人動手，我第一個就修理妳。」

這話倒是不假。這麼一個小鎮子可以出個考上了太醫院的大夫，那會是多大的光榮啊。

顧珩現在的職業是在學堂間兼差當夫子，教教習字練筆，她真正重視的是醫學，姚燁去她家看過，一庫子的書拉拉雜雜，草藥學，針灸法，筋絡穴位圖......甚至還有偏方和一些洋學。

為了延續對醫學的研究，約莫兩三年前通過了透過醫學考來甄選太醫生的規矩，凡年滿25歲者皆可參加，有幸錄取者可以直接進入太醫院，相互切磋醫術，也方便習得到最新的技術。那兒的師傅都是老太醫，經驗老道，什麼奇病雜症沒見過，光想像就讓求知若渴的顧珩心嚮往之。

顧珩也是個怪人。

她對日常的需求要求甚低，家裡寶貴的就那一只書庫，平常衣著用食都相當簡樸，白衣素杉，頭髮隨意一挽，連最簡單的胭脂水粉都不擦就出門。但她活脫脫的是個美人，白裡透紅的肌膚，纖纖細腰，她在攤位上買買筆墨紙硯，周圍盡是偷偷打量她的男子。

兼差在學堂是因為她喜歡教人，也的確需要一點工作餬口。儘管顧珩說話冷淡，但小鬼都知道夫子吃軟不吃硬，知道夫子會在他們跑進來的時候細心的擦去她們的汗水，習字錯了會用好聽的聲音糾正，夫子知道他們沒吃飯也多半會塞點小點心給他們。哪個人要和他們夫子過不去的，這些小鬼恐怕會衝第一波。

看似不太搭理人的，冷冷淡淡的，但顧珩是個好人。

這麼個待字閨中的好人，媒婆都快把門檻踏破了，顧珩還是通通拒絕了。

她想去看一看這個世界，體會自己的能耐，這年頭女子難當，她不想就在廚房的柴米油鹽消磨一生。她亦想給姚家一個榮耀，讓世人知道他們從小贊助的孤女現今是個太醫生了，太醫生收入豐沃，將來有機會的話多著幾本書，說不定也會成為一代名醫。

顧珩揉了揉發痠的手腕，她剛將幾個孩子的作業批完正休息著呢。她聽著學堂外嬉鬧的童音，懶洋洋的閉目養神。時節交錯，天氣正舒適，正是休息的好時光，可她惦記著尚未讀完的書，閉上眼腦子裡還是想像著藥材的配置法。

一雙手覆在顧珩的手腕上，接替了按摩的工作。那雙手的主人細心的搓揉著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什麼名貴珍寶似的輕柔。

又不會壞掉。顧珩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人真是......說不聽的。

她沒有睜開眼，就這樣繼續賴在竹椅上任由那恰到好處的撫弄。那人的手暖和，按摩起來熱烘烘的比她自己用著舒服多，儘管她有點無賴，什麼招呼都沒打進來非禮自己，但真是顧珩不喜歡的人，不要說握著她的手了，光是踏進這學堂就會被一腳踢出去。

她性子淡漠，除知識外再無牽掛，街角算命的說此世她與人的緣分甚薄，不要說姻緣了，可能連知心好友都難尋。顧珩接受了，她覺得這也挺好，合得來就接受，合不來就分開，姻緣天注定，她就不求了。這幾年周圍也沒多認識人，遑論成為朋友，顧珩的冷淡使她在人際處事上不討好，她冷的有味兒要相處久了才知道，但這麼多年，就這麼一個姚燁有事沒事就來這兒打擾她念書，或許說，那些味兒只有姚燁才知道。

天冷了她會多裁一件外杉給姚燁，給自己也做一件，姚燁望著她也穿著同樣的款式只是傻笑。她下廚不拿手，和姚燁上館子點菜，點來點去卻都符合姚燁的喜好。她知道姚燁嗜酒，上次託人買了一小壺桂花酒來，那清新脫俗的佳釀數量稀少，姚燁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那壺酒，不知道該高興還生氣。

「阿珩，妳的幾件杉都舊了，書也是，妳不是挺想要『食醫心鑒』的複本嗎？這壺酒的錢足夠妳買書再兩套衣服，犯不著為我多這筆開銷啊。」

「書以後還可以買，這酒倒聽說是這幾年來最好的一批。」顧珩將酒壺放上姚燁手掌心，對著她微微一笑。「何況妳喜歡，不是嗎？」

姚燁開心的不得了，阿珩寵我呢。

那些貌似不經意的細膩溫柔像是種子生了根一樣的長在姚燁的心中，盤根錯節得拉住了她的心思。阿珩不在意世間人情，卻對自己的小事情處處上心，等到她發現的時候，姚燁的心中僅容得下這個又冷淡又溫柔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