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晴泉 于 2016-11-16 00:31 编辑
※人物可能有崩壞
※腦洞產物
※到底是紅組還白組我好糾結啊{:4_360:}如果覺得自己被騙了歡迎留言打樓主臉...
"汝憶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嘗語曰:「與其使我先死也,無寧汝先吾而死。」"
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木質桌面,穩定的節拍,如同那從遠方濃霧走近的腳步聲,堅毅緩慢。她將有點歪斜的盤帽扶正,站起身來拉直因久坐而有些皺摺的的制服。
「妳好。」她對走向車站的藍髮少女露出笑容,少女愣了愣,隨後以羞赧的微笑回應。
久候多時的火車因新顧客到來而重新啟動,釋放出大量白茫的蒸氣,緊接著發出兩道輕快短促的笛聲,向她們傳達已經準備好的信號。
「那麼請將車票給我,趕緊上車吧。」往有些心神不寧的女孩伸出手,她卻遲遲沒有動靜,垂在身側的右手牢牢抓著掌心裡的車票,一副躊躇不定的模樣。
她也不催促,一名二十歲出頭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會有這種反應是極為常見的,倒不如說藍髮少女表現得遠比其他同齡人成熟。不過真要選,她個人更偏好直率地表達情緒的孩子。
傾身與女孩平視,她正要出言安撫,卻意外發現琥珀色溫潤的眼瞳裡埋藏的不是猶疑恐懼,而是似水的柔情。
凝望著女孩的臉龐,她倏地聯想到冬日的大海,是那般沉穩寂靜。
因此將話語吞回,轉身坐到一旁的長椅上,笑著要女孩也跟著坐下。
「如果妳不介意,遠行前可以和我分享妳的經歷嗎?」
枯燥乏味的站務工作中,她最大的樂趣便是聽每個即將啟程的旅客分享所見所聞,再由那些資訊在腦海裡建構出濃霧外的世界,其中,她特別好奇無從了解的情慾。
一開始剛上任時她對人們流連不捨的行為感到納悶,明明接下來能乘坐豪華車廂眺望沿途美麗的景致,前往極負盛名的仙境展開新旅行,為何如此抑鬱寡歡?直到送走一位又一位的乘客後,才漸漸了解要爽快告別故鄉談何容易。
她遇過哭鬧著死死抱住她不肯上車的中年男子,遇過在她牽著進車前頻頻回首期盼的孩童,遇過久站在原地到最後一刻才提起頭釋然前行的婦人.....她會握緊他們的手,試圖消彌他們的無措不安,笑著餞別。
有時她會想,也許包圍車站的白霧是由人們依戀的淚水所堆積成的吧。
那些來不及訴說的情感被遺棄在這時光滯留的永恆境地內。
於是不知何時,她給自己增加了業務範圍,讓過客寄放無處宣洩的思念,並且等待收件者到來時傳遞出去。
「......我想她會自責很久吧。」女孩垂下眼眸,「身為醫生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病患在眼前死去......我很擔心她會因此失去做為醫者的自信。」
女孩的肩膀微微顫抖,她沒出聲安慰,只是聆聽。
手掌覆上女孩過度用力而泛白的指節,許久,女孩才稍微冷靜了點,「......我能不啟程嗎?」她抬起淚光閃爍的眼詢問。
這是她第一次在女孩平靜無波的臉上瞧見一絲絕望......嚴密的防衛出現了缺口,暴露裡頭的脆弱。她蹙起眉看著少女懇求,輕輕搖了搖頭。
她以為這個堅強過頭的少女若能在最後卸下防備好好抒發是件好事,但真正見到彷若一碰就碎的內心後,她後悔了,甚至差點下意識允諾。
「也是......很抱歉讓妳為難了。」女孩盯著車票上的日期,笑得悲傷。
她從比哭還令人難過的笑容移開視線,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火車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一聲尖銳刺耳的鳴笛催促她們快點行動。拍了拍沾染上灰塵的盤帽,重新戴正後她往藍髮少女伸出手,「我們走吧。」
少女對上站務員明澈的銀色眼睛,後方鳴笛聲震耳欲聾。
「......能請妳幫我轉告嗎?」頭髮因狂風飛揚,柔軟的蔚藍遮去了容貌。
她看不清女孩的表情,也不忍看清。
「當然好。」
鬆開少女纖細白潔的手,她站挺身子向踏上火車的她鞠躬道別,「願您一路順風。」
似海的少女仰起臉,透過車窗,她終究還是瞧見了那泫然欲泣的模樣。
火車緩慢起步,駛離了濃霧,嘈雜的鳴笛聲消逝後周圍回歸靜謐。坐回票務亭內的她又開始打起節拍。
敲擊聲在空闊的車站中迴盪。
站務員闔上眼。
是從何時開始連她也厭惡起死亡的闃寂了?
"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具告,我願隨君行。」"
聽著雨滴落在屋簷上的聲響,她哼起旅人們曾教過她的小調。年輕時她十分焦躁於沒有工作的日子,不被需要的寂寞難熬,如今反倒渴望這般悠閒是越多越好。
可是總有不速之客喜歡在錯誤的時機拜訪。
感受到有人正穿透濃霧走來,她立刻離開票務亭,撐起傘站到車站前方迎接旅客。
雖早有預料那搖搖欲墜的紅色身影會提前來訪,卻還是壓抑不住滿腔怒火。
「妳不該到這裡來。」她嚴聲說道,然而紅髮女人仍固執地往車站前進。
「......雨......」距離只剩幾步之遙,女人空洞的眼裡再鮮明不過的寂寥令她嘆了口氣。
真的是越來越容易心軟了。她走近女人用傘替她遮去細雨。
得到庇護的女人像是瞧見浮木的溺水者,緊緊拉住了站務員胸前的制服,縮著身軀戰慄。
姿態脆弱得讓人心疼。
她伸手幫女人撥開被雨打濕的瀏海,本應如紫晶閃耀動人的眼瞳此刻蒙上了厚重的灰暗,失魂落魄的模樣與她從女孩描述裡認識到的截然不同。
女人泛紫的嘴唇一開一合,喃喃自語著什麼,聽不清的她將耳靠近了些。
「......討厭......雨......」髮梢上透亮的雨水劃過眼角墜落在地,她以為女人會倔強不讓淚珠溢出眼眶,但顯然來到這裡的每位乘客都比平時更能坦誠面對自己。
跟妳形容的不太一樣呢。她舉手一揮,籠罩的烏雲瞬間向四周退散,轉換成艷陽高照的夏天,「這樣有好點嗎?」低頭看了眼啜泣的女人,她揉了揉她火紅的長髮。
「已經沒有雨了。」
她知道女人恐懼夜雨的原由。
知道當年那場雨在她心裡留下的傷痛。
看著就這樣孤獨地、固執地抱著傷守在原地不肯前行的紅髮女人,她忽然能理解當時少女為何遲疑。
原來那眼裡的柔情,便是留給此刻的。
「沒事的。」有如安撫孩童的母親,她低柔地反覆說著:「沒事的,真姬。」
聽見自己名字的女人錯愕地抬起頭,盯著眼前的黑髮站務員發愣,她拉低了帽緣,「西木野真姬,我有些話要轉告給妳。」
雖然比預期的還早很多,但或許也是時候了。
退後幾步,她對噙著淚光的女人微笑,「來自園田海未的口信。」
如果能勸真姬回去就好了......是吧,海未?
五年前的某夜,一道尖銳的煞車聲奪去了西木野當時最珍貴的寶物,光鮮亮麗的世界煞時失去色彩,來不及尖叫哭鬧,她便意識到已經徹底失去的現實。
當年的她太過年輕,除了一昧地全盤接受外無能為力。
才剛起步的,兩個人攜手的未來便這樣毀於一旦。
西木野以為怨恨可以掩蓋蝕骨的痛,卻發現自己遠比想像中冷靜理智。她無法盲目怪罪肇事駕駛,沒有對象的悔恨最後全指向了自身。
園田海未的死,都是因西木野真姬的任性所致。
但又有誰能料到一個習以為常的小彆扭會招來這般結果?
她很清楚,卻沒法制止自我厭惡肆意蔓延。
得知事故的朋友們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談,以為時光自然會撫平所有傷痛,但她卻自虐地一遍又一遍將快要結痂的傷口刨開,藉由痛楚記憶那夜的每個細節,直到痛得麻木。
她不明白,看著醫院同事和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後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西木野抓緊了左胸前的白袍,她不明白為何經歷那麼多年胸口依舊會不時抽痛。
細算起來她向園田告白陷入熱戀也不過幾個月,卻像走完了半個人生,嚐盡了世間所有的美好。
西木野自嘲地笑笑。
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太好了!妳醒來了!」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熟悉的消毒水味讓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境,扭過頭果不其然見到同事慌張的臉。
「昨晚在大街上發現倒在地上的妳真是嚇死我了,明明就下著滂沱大雨卻連把傘都不撐還穿那麼單薄!那時妳身體冰冷得讓我以為已經回天乏術.....西木野妳最近還是排個休假好好休息吧?」
這位同事的優點是熱心助人,但就是太聒噪。西木野不置可否,得不到回應的同僚似乎也習慣了她的冷淡,摸摸鼻子後跑回崗位繼續工作。
西木野被安置在空曠的普通病房內,有人幫忙打開了窗戶,風從外頭灌進吹起淺藍的窗簾,病床旁的小矮櫃上擺了個花瓶,她凝視著紫色的三色堇不發一語。
謠傳三色堇上的棕色圖案,是天使親吻留下的,每個見到三色堇的人,都將擁有幸福的結局。
西木野閉上眼,任風吹亂似火的髮。
「西木野真姬,我有些話要轉告給妳......來自園田海未的口信。」
就她對園田的了解,即便站務員不說,她大抵也能預想到園田是滿臉歉疚地離開,可她不要她的道歉,那過分的溫柔會令她發狂,一生都無法擺脫陰霾。
所以她阻止了站務員開口。
「對不起、讓妳獨自擔負悲痛什麼的就不必了。我不想聽。」
不必她說她也曉得,正因曉得,西木野才心甘情願被凋零的愛戀束縛多年。
「我要去見她。」
「很遺憾,我不能讓妳上車。」
「放開我!」
在被白霧隔絕的車站裡,她像個孩子似的又哭又鬧,粗魯地對待阻攔她前進的站務員,最終控制不住暴走的情緒,將積澱的悲傷一股腦兒傾倒出來,染濕了站務員的制服。
西木野很意外,自己不是個會輕易洩露情緒的人,但面對黑髮的站務員,她堅固的偽裝猶如紙糊的城牆,羸弱不堪。
「海未請我轉達的,不是歉意。」
站務員的容貌已漸漸模糊,也許再過不久有關車站的記憶都會被抹除,好似一場虛幻的夢境,但西木野會記得她低柔的嗓音以及園田給她的訣別禮。
「『我很想妳。』她是這麼說的。」
不是愧歉,不是感謝,不是冠冕堂皇地要她連自己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而是自私地、任性地向她表露愛意。
直至最後的最後,依然......
「說什麼傻話......」
西木野伸手碰了碰三色堇軟嫩的花瓣苦笑。
「......我也是啊,海未。」
依然捨不得離妳而去。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
「好久不見。」她一身筆挺的制服,佇立在老舊車站前。
一襲純白的老婦人冉冉而來,紫晶的眼裡有著歲月洗鍊後的智慧。她踏著高雅而徐緩的步伐走到站務員面前。
「好久不見。」老婦人勾起嘴角,和藹地笑。
她主動牽起婦人的手,有別於年少的嬌嫩光滑,她輕撫過時間刻劃下的痕跡,在僵硬腫大的關節處反覆搓揉。
比起上次相見,雖然身型變得瘦小,但目光裡瞧得見青春時屬於西木野的驕傲。
那大概就是園田所迷戀的,西木野的風采吧。
總算是見到了,她欣慰地想。
「這次不會再阻止我了吧?」老婦人眨了眨眼,有些戲謔地說道,她對她不符年齡的淘氣莞薾。
「不會了。」
她領著老婦人通過剪票口,當兩人漫步到月台時婦人停下了腳步,踟躕不前。她蹲下身和婦人四目相交,耐心等候她開口述說。
應該會糾結一段時間吧?她心想。即便時間殘酷地帶走了許多,但總有些什麼會固執的留守。她喜歡西木野的不坦率,因那才是她所熟知的西木野。
「......她會在終點站嗎?」
她差點忍俊不住但怕激怒不安的婦人,只得強壓下上揚的嘴角,柔聲說道:「是的,她一直在等您。」
「是嗎......」緊繃的臉緩了緩,雙腳卻還是死死地不肯移動。
她在等,等西木野把心裡最深的恐懼掏出。她曉得西木野難以啟齒,難以承認自己對愛人的不信任.....或者說,對自己失去信心。
高傲如她,怎會輕易示弱?
「妳覺得......」可最終西木野仍然把問題嚥了回去。
她不禁失笑,無奈地搖搖頭。
「放心,您還是跟從前一樣美.......」她直視著西木野,聲音堅定:「真姬,她會認出妳的。」
被看破心思的婦人尷尬地撇開視線,手指習慣性地捲起了披散在肩的髮尾。
她扶著西木野踏上車廂,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那麼......怎麼了?」正要告別,西木野欲言又止的神情讓她停止動作,但她不再耐心等她說話,直接打斷婦人在嘴裡咀嚼的詞語。
「請幫我向海未問好。」
西木野怔怔地望著她盈滿溫柔的笑容。
「謝謝......」被禁錮在嘴裡的話語不自覺地洩露出,西木野低下頭,「真的很謝謝妳。」
「妳們兩個都是愛哭鬼呢。」
黑髮站務員摘下了盤帽,微微欠身。
「那麼,願您一路順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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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資料
參考文獻:林覺民(1911)。〈與妻訣別書〉。
三色堇的花語:思慕、請想念我。
不明顯的小暗喻:火車的鳴笛聲為心跳停止時生理監測器發出的警告聲。
後記:
首先先呼籲一下,請大家珍惜生命不要學西木野醫師啊!!站務員姊姊會很苦惱的!
又有好一段時間沒寫文,字彙量匱乏的讓我一度想停筆放棄,但是實在太喜歡海姬,好想看紅組文,藥不夠吃只好自己生......給大家吃了難吃的藥真是抱歉{:4_351:}
嗯雖然其實還有另一個很大的因素啦......我不會承認是想要認識繪師才作死寫海姬文的!
不知大家對站務員小姐、車站、終點有沒有疑惑呢?
這篇文章的靈感來自於一款RPG遊戲《第七號列車》,以及文區裡一篇我很愛的響曉文,當然文區內各種海未被撞殘、得絕症住院的文章也是小推手之一。
雖然文中兩位女主角都不小心被我弄死了,但結局應該有帶給人"美好和希望"吧?沒有的話......對不起!(土下座)
我希望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有酸酸甜甜,一點點痛痛的但好像又不是很痛(妳在說什麼啦)的感覺,如果有成功就太好了。
那麼,最後再次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