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桃子 于 2015-3-25 18:33 编辑

“以上就是本次北方海域作战任务分配，请各位做好出击准备。”

夜晚，一航战的屋内亮着灯。

如果没有某位夜战笨蛋突袭的话，空母宿舍在任何时候都是安静的。

加贺用小刀把手里橘子的蒂挖掉，沿着蒂的边缘切掉小半圈橘皮。

用手揉捏着橘子的底部，直到橘肉与皮的边缘有些松散。

手指沿着橘皮与肉的缝隙探进去，再把整个橘肉从橘皮里慢慢掏出来。

这时，走廊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加贺！”门板被猛地拉开，壮烈得几乎要嵌进墙里去。

加贺没有抬头，绿色的双马尾若隐若现地在眼前晃动着。

“下次进来请敲门。”

“加贺！我跟你说……”

“连‘前辈’都省了吗？”加贺的声音提高了些。

瑞鹤撇了撇嘴，回身把颤颤悠悠的门板合上。

“加贺桑在和谁说话……”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

“是瑞鹤。”加贺把未破损的橘皮放在一边，用食指在手心柔嫩的橘球中抠出一瓣橘肉，塞进探出头的赤城嘴里。

“好吃么？”

“甜。”赤城双臂抱着枕头，闭着眼睛仰着脸。

“还要？”

“嗯！”

整个橘球如花般散开，加贺把剥下的橘肉一片片喂给赤城。

绿色的双马尾停止了晃动，正跪坐在茶几前瞪着自己。

“桌上还有一个，要吃自己剥。”

“区别待遇。”瑞鹤不满地嘟囔着，抓起盆里的橘子狠狠地抠着。

加贺把缩回被窝的赤城被角掖好，转头看向嘴里塞得鼓鼓的瑞鹤。

“这么晚来做什么？”

“刚才的作战计划为什么不是你带我出击。”瑞鹤口齿含糊地说着，“改修完就是成年！我有资格和你并肩作战了。”

“北方海域作战难度中等，二航战没满级，带你和天城能顺便提升自身练度，秘书舰雾岛汇报给提督表示没有问题。”

“可是加贺前辈你不升级吗？”瑞鹤抬起头，“从提督那里得到戒指就可以成为更厉害的空母，和姐姐一样。”

加贺迎上瑞鹤闪亮的眼神，半晌，伸手抚摸她的头顶。

“不早了，去睡吧。”

“姐姐在改修工厂还没回来，不想一个人睡。”

“不是成年了么？不可以赖在我们这儿。”

“可是之前练习完都是抱着加贺前辈睡的！”

“抱你姐姐更舒……深夜工作会有宵夜送去，她一定会带来给你吃。”

“好吧，既然加贺前辈这么说了。”瑞鹤砸吧着嘴，想了想。

“嗯。”

“……不过还是最喜欢加贺前辈了。”声如蚊语。

“哦？”加贺幽幽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会留半个橘子给我。”

瑞鹤蹭地站起身。

双手捏住耳垂，扭扭捏捏地蹲到加贺身边。

“怎么了？”

“呜……”

“不是自称大人了么。”加贺抬起左手，拇指和中指相扣，中指的指关节“咚”地叩了下瑞鹤的脑袋。

“疼！”

“这是惩罚你刚才不打招呼就推门，打扰赤城桑睡眠。”

“可是加贺前辈睡觉也会打呼噜吵醒我们，赤城前辈一直不让我跟你说。”

“什么……”

“姐姐差不多该回来了，我走了哦。”

“把橘子带回去。”加贺抬起下颌示意墙边的袋子，“提督给的。”

“真的？明明平时都看不到提督那家伙。”

“明早记得检查飞行甲板，带够舰载机。”

“是，加贺！”

“加上‘前辈’。”

“是，加贺！”

时已初春，空气依旧有些微凉。

加贺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天色灰蒙得像是罩着纱。

二航战持续此次任务已十多日，赤城也因之前改修后高强度训练造成疲劳进入休整期。

场内空荡荡，连箭矢射中靶心的声音都比平日来得大声些。

加贺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意透过胸腔蔓延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人类的身体，脆弱却带着温度。

绷紧弓弦的右指松开，脱离束缚的箭再次向着靶心射去。

每天都进行的练习，不过是无数次重复标准动作后遗留的惯性。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靠近，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停下。

加贺转过身，红色的裙摆在眼前晃动，一瞬间与记忆重叠。

加贺有些恍惚。

“加贺君，可以打扰一下吗？”

“可以，榛名。”将弓握平垂在身侧，加贺点点头。

“加贺君总是保持随时能出击的状态呢！”

被与那个人相似的温柔眼神关注着，周围的空气仿佛热了些。

“这次北方海域作战还顺利么？”加贺大概能想到榛名这个时候出现在练习场的原因。

“姑且算是……不过倒确是碰到一些麻烦。”

加贺的目光在榛名脸上停留一秒，落在远处的靶子上。

黑色的箭尾正中红心，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

“请说，如果我能帮到的话。”

“不好意思占用加贺君的练习时间，是这样的，之前二航战轮流带领低练度航母在北方海域近海执行菱饼打捞作战，但近海海域基本捞完，资源消耗也有点过度。”

“期限还剩三天吧。”加贺想了想。

“是的，菱饼还差三个，按照时间进程推算，完成任务确实比较困难了。”

“有别的作战地点可以获得菱饼么？”

“向北方海域深海进发或许有希望。”榛名犹豫了一下，“但对手是这片海域从未出现过的，名为北方栖姬的强敌。”

“除非开幕确保制空权，不然作战会很艰难。”加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是的，若是有两位高练度的航母共同出击是最好的选择。”

“秘书舰她这么说？”

“不……这只是我妄自揣测，雾岛觉得之前加贺君的作战提议既能锻炼队伍也优化资源，但菱饼收集进展并不顺利，最近她睡觉都开始打呼噜……”

“我知道了。”加贺难得打断对方的话语，“我会考虑重新提交出击深海的航母编制。”

“那就拜托加贺君了。”榛名弯腰鞠躬，金色的发箍在渐渐明亮的阳光下泛着闪烁的光芒。

光芒？

“加贺君……”榛名摸着发箍，遥望码头的方向，“出征北方海域的队伍忽然返航，要一起去看看吗？”

“好。”加贺不假思索地点头。

“谢谢，雾岛已经过去了。”

“榛名。”

“什么事，加贺君？”

“非出击时电探也保持开启状态，真是辛苦了。”

“是，榛名……没问题的，”

加贺原本很不擅长应付榛名。

亲切，温和，时刻保持谦逊，对谁都露出微笑。

初来这个镇守府时，编队内仅有一位正规空母。

带着前世支离破碎的记忆，在对方的教导下取得进步。

之后秘书舰雾岛凑齐了一支远征队，主力战舰搭配航母编成出击。

“资源匮乏，提督也见不着人。”

捧着预算表的雾岛总是皱着眉，直到名为榛名的小天使出现。

“没有关系。”翔鹤微笑着说，“等加贺长大，我可以把舰载机的位置空出来丢鱼雷。”

航母是不能丢酸素鱼雷的，攻击力低得可怜的航空鱼雷也给火力强大的舰载机腾出了位置。

不久，改修完成的加贺以绝对舰载量的优势取代翔鹤成为第一舰队旗舰。

日常战斗推进，资源入不敷出。

第六驱逐队的小姑娘们每天远征归来像是拔出湿泥地的半熟胡萝卜。

“加贺君，明天的作战目标是摧毁北方海域最后堡垒，加油哦。”翔鹤用一根结实的细绳将加贺的半长发缠起。

“叫‘加贺’就可以了。”

“加贺君已经成年，要区别对待了呢。”

“‘加贺’。”特意在两个发音间留出了停顿。

“加贺君。”微笑是最美的语言。

“加贺君？”

加贺停下脚步。

榛名迎着码头的人影小步跑过去，远远看去，重叠的鲜红短裙如双生蝶交织飞舞。

一位高个，戴着眼镜。

另一位有着如雪般的发色，和比雪更纯净的眼眸。

“翔鹤。”走到跟前，加贺下意识屏住呼吸。

“加贺君。”紧蹙的细眉在加贺眼前缓缓松开。

“发生什么事？”加贺尽量不着痕迹地将憋着的气缓缓吐出来。

“瑞鹤她疲劳出击，连舰载机未补给也没检查，身为旗舰遭重创强制回港。”

“这家伙。”加贺向澡堂走去，翔鹤和雾岛榛名说了几句后跟随上来。

“妹妹一直交给加贺君照顾，我平时疏于管教，真是做姐姐的失误。”

“瑞鹤是我教的，也是我的责任。”

“真是非常抱歉。”

加贺没有作答，两人一路无语。

“姐姐！加贺前辈！”趴在池渠边的瑞鹤拼命挥着手。

“瑞鹤没事吧？”翔鹤小步跑上前，伸手抚摸瑞鹤的头。

“还好啦，不过秘书舰不让我用高速修复材料。”瑞鹤不满地咬着下唇。

“你的舰载机呢？”加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小心忘记了……”瑞鹤缩了缩，双手捏住耳朵，把鼻子以下埋进水里。

“忘记了？”加贺蹲下身，中指搭着拇指“啪”地弹了弹瑞鹤的额头。

“疼疼疼！”

“一个人的过失会拖累整个队伍。”加贺站起身，严肃地说，“今天就在这里过夜，把脑子泡泡清楚。”

“怎能这样！”瑞鹤猛地站起来，又抱着裸胸面红耳赤蹲回池里。

“一个桶都不肯，小气。”

“五航战瑞鹤暂时休整，之后由翔鹤和我出击北方海域深海。”

“我也要去！”瑞鹤抱住翔鹤的手臂摇晃，“姐姐你跟加贺说，你以前是她的老师，她一定听你的。”

“瑞鹤。”翔鹤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听加贺君的。”

“姐姐！”

“好好反省。”加贺转身离开。

“加贺前辈！”

“叫‘前辈’也没用。”加贺说完，又停顿了下，“晚餐我会跟间宫申请送过来。”

“……最讨厌了！”

“翔鹤……”

“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使用敬语的？”

“呃？”翔鹤愣了一下。

“加贺君……很在意？”

“毕竟……”加贺清了清嗓子，“着任后是你一直指导我。”

“可是加贺君改修完成就是空母旗舰了。”翔鹤歪了歪脑袋。

“和旗舰无关。”加贺压低了声音，“我只是……”

“嗯？”

“没什么……”

“加贺成年后想接受提督的戒指么？”

“不要！”幼小的加贺坐在榻榻米上摆弄着弓弦，“谁要嫁给那个平时看不到人的废材。”

“接受戒指可以跨越满级继续提升，命中和运势都会增加，对团队作战是有很大帮助的。”翔鹤跪坐一旁，借着微弱的橘皮油灯，将手中破旧的红裙拆开，抽出腰部的系带。

“翔鹤会嫁给提督吗？”加贺放下手中的弓，扑过来一把拉住翔鹤的袖子。

“或许吧？”翔鹤若有所思地摸着加贺的头。

“是因为大家说翔鹤的运很低吗？”加贺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把加贺的运分给你好吗？”

“傻孩子。”翔鹤的指关节轻轻地叩了叩加贺的头，“运是不能分的。”

“不要嫁给提督，嫁给加贺就好了。”加贺双手环住翔鹤的腰，把脸埋进那软玉芳香。

“和翔鹤分开什么的……才不要。”

“那加贺要成为比提督更强大的存在哦。”

“加贺不会输的！”

“不会输的。”扎着单马尾的加贺举起长弓，将弦张开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北方海域的深海最后堡垒，是改修后面临的第一次重大考验。

手指一松，箭矢划开云端的雾，只留下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稍稍侧过头去，白得近乎透明的发丝随风飘扬，仿佛雾岛所读的小说中那只海上的精灵。

“加贺君，飞行甲板请保持水平。”第二僚舰位的翔鹤略带急促的声音在风中听来稍显模糊。

“是。”加贺望着破空的箭矢在云间炸裂，舰载机沿着水平方向继续翱翔。

“全航空队，开始起飞离舰。”第二僚舰跟随发射。

绿色的战机在前，红色与蓝色追随。取得制空，是这片海域作战纲领第一要素。

“加贺！”身后的翔鹤忽然用从来没有过的大声喊着。

“你疯了吗！”

“本次作战顺利结束，辛苦大家了。”雾岛推了推眼镜，“加贺桑请去入渠，我已经向提督申请了高速修复材料。”

断裂成两半的飞行甲板被明石亲自拿去修理工厂，加贺抚着双臂缓缓走向澡堂。

制空权确保，自己偷偷卸了一层防御甲板，塞满舰载机的事也被她发现了吧。

池水的温度有些高，赤裸的加贺坐在渠边，散开头发，将发绳捏在手里。

申请的修复总是和提督一样神出鬼没，谁知道什么时候来。

加贺发了会呆，左手拿着绳子在手腕上打着结。

空气有些冷，人类的身体很有趣，会感受冷热，会接受痛处，会需要进食。

会有情感。

肌肤冒出细小的疙瘩，加贺冷不丁地回头看了一眼。

白色的精灵就那样伫立门口，像海岩上伏着人鱼。

加贺双手捏住耳垂，将头慢慢地、慢慢地埋进膝盖。

耳边能听到翔鹤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停住了。

“加贺。”冷冷的，今天听到太多次不熟悉的这个人的声音。

“我打算接受提督的戒指。”

加贺猛地抬起头，瞪大的眼睛充满难以置信。

“不能让你这么胡来，今天只是普通的北方海域，之后还有更艰难的南方海域。”

陌生的，完全不像是她在说话。

“是我武断出击，你为何要这样做。”加贺不顾裸身，站起来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

“我可以继续升级，可以享受命中和运势带来的优越性。”翔鹤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身为第一舰载量的空母，却需要丢掉甲板才能保证制空权，太可笑了。”

“啪！”红色的掌印浮现在雪白的脸颊上，发绳的边缘差点甩到翔鹤的眼角。

“你去嫁给提督那个废材！”加贺捏住手腕的发绳，却因为太紧怎么都扯不下来。

“提督可不是废材。”翔鹤伸手一把握住加贺的左手腕，盯着她的眼睛。

“你才是。”

鲜红的勒痕，被束缚才有的标识。

翔鹤伸出舌尖，沿着红印缓缓舔舐。

火辣辣的，空气紧致得透不过气。

手指被整根含在唇间，指根被柔韧的舌推着，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像要炸开。

加贺一把抱住翔鹤，双双翻滚入渠。

水温居然有些凉，或者说是，体温更高。

雪白的长发飘散在水中，不是人鱼，如同书中的海妖。

加贺觉得下腹一阵紧缩，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

海妖在游动，雪白的触手缠住身体，绕上来。

海妖笑了，滚烫的呼吸在颈侧。

想咬住海妖。

加贺这么做了。

柔软的唇，带着湿意。

分不清是什么水，甜，想要吸进身体里。

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胸腔像要炸裂开来。

钻出水面的时候，脸已经憋得通红。

加贺大口呼吸着，一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

对望着，谁都没有开口。

“唰！”绿色的液体从天而降倾倒在两人身上。

冰冷的，加贺呆住了。

翔鹤噗呲一下笑出声。

“加贺。”翔鹤摸了摸加贺的侧脸，从池里站起来，“我走了，加贺君。”

第二僚舰成为婚舰后，与旗舰并肩作战，在确保制空权的优势下摧枯拉朽地推平西方和南方海域。

之后二航战、赤城一个个来到府上，空母作战压力减小。

瑞鹤着任的时候，第二僚舰跨级别满级，申请协助秘书舰处理镇守府事务。

身为空母旗舰，加贺越来越少见到翔鹤。

一切都像是人鱼的泡沫。

加贺褪下陈旧的头绳，对着镜子梳理，然后扎起单马尾。

“加贺桑下午要出击么？”赤城下巴压着双手，整个人趴在被子上。

“嗯。”加贺走过来蹲下，把被子从赤城肚子下扯出来，“盖好，现在天还冷。”

“加贺桑真是温柔呢。”

“乖，再睡一会，早上瑞鹤大破入渠，明天之前都不会出现打扰你。”

“真的？她没事吧？”

“放心。”加贺弯下腰，薄而凉的唇在赤城额上轻轻碰了下，“一切都会没事的。”

检查完舰载机，加贺摸了摸飞行甲板。

漫无边际的海平线，海面浮着破碎的浪。

“报告旗舰，僚舰准备就绪。”俏皮的，还是成熟的？或许是太久没有听而和回忆中有些出入的声音。

人类的记忆真是不可靠啊。

“翔鹤。”加贺狠狠咳嗽了下。

“嗯……”

“我想去殴打提督要个戒指。”

“……啊！”

“不是嫁的意味，是我需要戒指。”

“加贺君长大了呢。”

“咳咳……”

“可以下达指令了，旗舰大人。”

“嗯，一航……不，全航空队，开始起飞离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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