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希绘希】深夜故事集(12.3)

作者:silayloe
更新时间:2015-10-12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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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5-12-3 15: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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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心



情人节那天,绘里把自己的心取出来,钉在希的家门上。双手离开时那颗心还在跳动,钉头棘刺一样长长地露在外面。钉下心后,绘里敲了门,裹紧自己的黑斗篷站在门边。园子里全是腐烂的苹果。


“是谁?”希走出来,然后看到了门上的那颗心。她并不认识绘里,但她知道一颗挂在门上的心代表了什么。



她解下围裙,背着手退后几步,盯着门上那红色的小玩意,似乎在目测心的尺寸和体积。拳头大小的心脏,铁钉的长度却有5寸,不大明智的选择,但也不能怪绘里,自从暗恋希后她胸口就时常感到胀痛,像有巨大的皮球在横冲直撞,于是她以为自己的心已膨大到配得起用一根长钉了,可惜剖出来后还是那么的小,让她始料未及。再说,这根钉子是向一个有红色眼睛的五金店长买的,她店里所有货物不退不换,也只能将错就错的用上去了。



希端详了一会,走回屋里,绘里愁眉苦脸的在门外等着,风因为烂苹果的甜味而变冷,刮在身上像被松针贯穿。希这时又走出来,带着塑料袋,抹布和清洁剂。她把那颗心小心地取下,放进袋子里,长钉扔了,往门上喷清洁剂,抹干净,奶白色的门扉光滑得像块白巧克力。绘里吞了口水。


希封好袋子,转头问:“这是你的?”


绘里点点头,她想说点什么,但没有心的人是说不出真话的,她只能更使劲的点头,眼巴巴地瞅着希。


希举起那颗心,对着发灰的阳光看了一会儿,脸露微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来,跟我进来。”


绘里本该是开心的,但她的胸口里空空荡荡,产生情感的器官没有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希捧着那颗心时手的温度,切实的传到了她的大脑皮层上,还形成了阳光灰蒙蒙的色彩。希拿着袋子晃悠悠地走进屋,绘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她拎进了房子,差点连真正的脚步都无法迈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双脚踩在地上有种踩上厚厚干苔藓的柔韧感,有风从上方吹下来,四处都是鳄鱼咀嚼食物的沙沙声,巨大骨头牙床碰在一起才有的声音。虽然黑,但绘里不是很怕,因为会害怕的部分已经被她掏出来,送给希了。


希在她后头关上门,指着右前方:“跟着我走。”


绘里跟在希身后,路有点长,但没办法,毕竟要短时间穿过霍亨仑索地堡,还有下雨的公墓和一小片浮满指甲的沼泽可不是容易的事,路边柳树上挂着眨眼睛的豹猫,还有蓝色的龙在洞穴里看她们。走了半天的时间,绘里发现她们到了厨房。

躺在塑料袋里的心跳得更快了。



希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上了一盘形状烤得不大好看的伦勃朗蛋糕,漆黑似炭,遍布蜂巢般疏松的孔洞。


绘里艰难地吞了一口,没有心后,她连食物的味道也不太吃得出来了,只尝到淡淡的苦味,像是她决定取出自己心之前,想起希时都会涌上心头的苦涩。她一点都不想再品尝这滋味,但糟就糟在这是希给的蛋糕,她拒绝不了。除了吃干净,别无选择。


这时厨房后门走出一个红色头发的白衣医生,她有一双紫眼睛,手上推着急救医用床,床单满是血迹。


希拿起袋子,对医生说:“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医生凑过来,捏了捏那颗心,每捏一下绘里的脑袋都会觉得痛。她希望对方别再折磨它,那可怜的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孤独的蜷缩在袋子里的心,是不能让两个人平分的。


“非常健康,色泽和外形都很好,应该经过精心保养。”红发医生干脆下了结论。


听到这句话时绘里脸红了,虽然脸色比以前苍白,但希能看到一缕浅浅的红晕浮出她的脸颊。此时希才对这颗心有了一点兴趣。


希与医生道别,转头拿出烤架、高锅和平底锅,放在炉灶上,扭开了火。她开始刨胡萝卜和马铃薯的皮,倒出冷冻青豆还有冻派皮,盐和胡椒也准备好,水烧开时,希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倒进了锅,淡奶油也放进去,派皮则在微波炉里热着。绘里的心在塑料袋里,扑通通的看着希,跳的太狠,差点要掉下洗手池。


她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希打开袋子,把那颗心捧出来,用木夹子夹好主动脉的部位,把它放在热好的烤架上,炭火的热度马上蹿进了绘里的四肢,她拿不稳手上的小勺,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灰鸟从地砖的狭缝里探出细长的喙,把勺子拉进地下,吞进它圆圆的肚中。



希把心略烤一下,翻了面,她喜欢左心室那面烤焦点。绘里感到自己左边身子都像烧起来了。她痛苦地蜷缩在椅上。一只好心的鹿从窗台探进头来,把一袋快融了的冰递给她,绘里咬着牙,拒绝了,虽然她开口时不由自主说了“快把这他妈的冰块给我”,但请相信她是无意的,取出心的后遗症,说出的都只能是反话。虽则如此,鹿还是被吓走了,冰袋破布一般软在地上,冷水渗进砖缝,底下有几头橘橙色皮毛的小熊伸舌头来舔。绘里的脚踝冷硬如冰,熊舌头扫上去时也分不出自己在舔的竟然是个人,但没有心的人跟冰有什么区别呢。



绘里把身体都裹在斗篷里,她抱怨希在烹煮酱汁时花了太长时间,她的金发开始落满霜雪,骨头萎缩,皮肤像窗帘一样垂了下来。她的那颗心,那颗贴在烤架上的跳动的心发出了哀鸣。她祈祷希在她变老后还能认出她。


希把心烤好,放在金盘子里,颜色鲜红,还在有力的跳动。希把奶油炖菜捞出来,倒在瓷碟上,旁边堆起高高的派皮,长嘴壶内盛满放了黄桃和杏仁碎的酱汁。希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她自己的座位前,正在绘里的对面。




“谢谢你的心。”


希这么说,举起刀叉,摆正那个美丽的鲜红的心,刀尖沿着中轴线滑下,银质锯齿撕开心房肌腱,室间隔膜完美地分成了两半,露出暗红色的腱索,蛛网般在瓣膜和心尖之间拉扯,有半凝固状、果冻似的血液从裂口淌了出来。希把乳黄色的酱汁浇在颤动的心肌上,叉子一插,塞进了嘴里。冷热交战的美味从脚尖滚上她的舌头。她继续吃了下去。



绘里牙齿开始打颤,而希牙齿研磨在心脏上的力度像收缩的湿滑甬道一样将她整个吸走,她现在已不是三十岁美艳动人的金发女性了,她像个黑皮肤的矮小不倒翁在椅子上摇晃,露出两只黯淡的蓝眼睛。就在希专心在处理配菜的时候,绘里都快半只脚踏进坟墓了,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她的心化为肉糜,掉进了希的胃里,滚烫的酸液把她洗刷成与胡萝卜纤维别无二致的碎片。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希用最后一块派皮抹掉盘上的血汁,包着仅余的马铃薯吃掉了。

绘里在饭桌上熟睡,绸布一样长的金发铺满了半张桌子,于是希起身,替她把金发剪掉一半,将绘里抱进了厨房后门。宇宙寂静无声。





园里覆盆子成熟的时候绘里才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如她所料她变得很小,八九岁的模样。希躺在对面,赤身裸体,手指在摩挲着绘里双乳间那道细长的疤痕,缝合线还没清理掉,底端垂了个难看的结。希的手摸上了绘里的胸部,害她再度脸红了。




“我从没试过和一个没有心的人在一起。”希说,开始解开疤上的缝线。


绘里在纸上写:但我的心在你那里。


“可它太小了。不够我住进去。”希把手试探地伸进绘里的胸口,收缩的肺叶之间空空如也,垂下的动脉切口柔软地滑过希的手背。她感觉不坏。


绘里面容忧郁:“那你别管我了。” 天知道她这时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希格格地笑了。她扒开那块伤口,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最后她的十个脚趾全部消失在胸口的沟壑里,伤口愈合,绘里激动地从床上弹起来,觉得体内有座火山等待着爆发。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厉声尖叫:情人节到了。情人节到了。





“以后我就在这里了。”


希的声音从皮肤底下传出来,她要等晚上才能乖乖睡在绘里空掉的心窝里,现在她爬到了绘里的喉咙,从食道里探出来,绘里往嘴里伸进一只手指,碰到希小小的利爪,她猜想那是貉或是狸那样的动物。


绘里站起来,每拉开一步都感到如此沉重,因为她携带的不再是一颗仅仅拳头大的心,而是她的恋人,身高1.59米,体重48公斤,紫色头发,绿色眼睛,现在正在她脊髓灰质区里欢快地奔跑着的恋人。她的心没有了,但她会跟拥有它的女孩一起生活下去。




一星期后,经过商量,绘里把希那栋白巧克力一般的大宅卖掉了。某位法裔商人慷慨解囊,她承诺会把院子里的所有动物——龙和熊和鸟还有鹿及豹猫——设计成新一代坚果巧克力的包装图案。红发医生对此非常不满,她聘请五金店长做证人,把商人告上了高等法院,但店长在庭上对商人一见钟情,她倒戈敌阵,留下巨额律师费给医生,带着宅子跑上写有法国字的轮船逃之夭夭。



绘里开庭前一天就买了车票,回到她在北方的故乡。在那里,她有一栋用黑巧克力建成的伦巴第式宅邸,连她的黑斗篷也是巧克力做的。她还亲手雕刻了一面白巧克力的全身镜,希跑到哪里,都能在玻璃上倒映出来。每年二月,绘里都会把镜子放在走廊上,对着它跳单人探戈,她把手贴住玻璃,就像希的爪子贴住了她的胸口。她跳舞,跳舞,永远跳舞,她不会变老,她是个没有心的恋人。





#1-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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