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虚空诗人Aravt 于 2016-2-12 13:16 编辑
提督不知道走哪儿搞来了一台放映机,老旧又充满沧桑感,挑来挑去挑了宿舍的侧面,因为只有那儿有合适的白墙。她强行搭了有高低座次的台子来模拟电影院的样子,让人有些颇为怀念。待到天黑以后,提督自己拉着金刚的手提早霸占了最角落里的位置,所有人来齐才开始放。大井亲坐在我身边抱着我的胳膊,我便将脑袋与她靠在一起,她说要是有爆米花就更好了,我大概记得住那是一种甜甜的东西,我并不讨厌甜味,便赞同了她的话。
天色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飞机的轰鸣声,海岸的灯塔有时会照过来,但所有人看的聚精会神,我却想起些其他事来。
提督是个有事没事爱给人讲故事的啰嗦家伙,开始时我们总觉得有些招人厌恶,后来才意识到这不算什么大麻烦,也就随她了。所有的提督大致可以两种人,一种是刻板的军人,服从命令执行命令发布命令,另一种是傻子——我们是这么叫的,我们的提督就是后者。
战争这种东西到底为何,以前我偶尔会在闲暇的时候思考这种事。看战争电影的话就会想这就是战争吗,一边对战争有了一定的认识又一边怀疑起来。不过需要自己亲自体会的时候果然还是让人头脑一片空白,号角吹响后依旧没有实感,直到站到镇守府内才想着,啊,战争就要来了吗。但此时的我对曾经的和平年代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
说回提督这个人吧,我曾经问她,既然没有通过测试无法成为舰娘,为什么还要拖着柔弱的身子来到这种地方,真傻啊。那个时候我还没遇见过其他镇守府的会动不动就呜呼哀哉拍案而起的提督,也没遇见过其他镇守府会动不动就怆然涕下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提督,总觉得她有些烦人,说起话来也格外不客气。但我终究是低估了她,说话说得多的人总归是要更熟练一些,我的意思是她的诡辩技能比别人高上一些。于是我们产生了这样的对话。
“我也当时是很想成为舰娘的,你知道,每个人成为舰娘的理由很多,身不由己与兴趣使然一半一半,我呢本来只是去凑个热闹,可那是不是有舰娘负责在旁边进行展示吗,我对那时的金刚一见钟情了。”
“所以你想成为金刚?”
“去你的,我得成为金刚之外的任何舰娘才能泡金刚,我干嘛成为金刚,我已经足够自恋了不需要再自恋一点了。”
“好吧好吧,所以你成为了提督?”
“当然,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不是。”
我承认我第一次对于提督的傻子劲儿产生了服气,或许别人可能比起傻子偶尔会让人觉得更像个疯子,但我家提督确实是个傻子,基本能够颁发血统证书。
电影好不好看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盛产的不是好电影不是烂电影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是那种让你觉得网络上买的打折票还算能接受,全价看就是弱智的及格电影。
这个电影大致也如此,现在这种时候有就不错了,但我总觉得提督选这个有几分故意,电影里头的人说:“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我上次还是上上次和她闲聊时问她喜欢的是金刚还是金刚,她笑着反问我,你的标准是找一个一米八五的男朋友,等你有了一米八五的男朋友,你喜欢的是男朋友还是一米八五。我被噎个正着,倦怠地甩她一个白眼打算继续睡觉,我或许是这个镇守府为数不多愿意陪她说话的人,但我全然出于陪她说话能少不少差事,所以也没几分责任心。她倒是也算是个自言自语的大户,她没顾我,顿了顿说:“说来有些可惜,要不是战争我也不会与金刚相遇,可是现在我却没办法与她在电影院的角落悄悄接吻,这可是我一直很想试试的事情。”
待到电影结束演员表开始滚动,我猜想起提督此时是否已经生涯无悔,再仔细想想也许新的可惜已经在她脑海里悄悄成型了。她牵着金刚走的时候两人的耳根子都红了个透。
大井亲走在我旁边,我们从来如影随形,她感慨起我们两人以前一起看电影的事情。
其实我记不得了,成为舰娘后记忆和性格都会受到舰船灵魂的影响,我猜大井亲也忘了个七七八八,可她却很想聊这个话题似的,我便顺着她接话。大井亲说着说着就问我是否怀念以前的生活怀念故乡,我东拼西凑地在脑海里捡拾着零碎的记忆,谈何怀念,但我在她热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因为这个注视令我格外安心。
她又总会说起战争结束后想与我一同回到故乡。
我知道大井亲总是不安,不安很多事情。舰娘在没受伤的时候只是想清洗自己可以选择使用宿舍里的淋浴隔间,那个隔间正巧在我们房间的旁边。大井亲从第二次开始大声喊我帮她拿她忘记的东西后我就觉得她只是想和我多说说话,于是她下次再去我就在门口抱着膝盖坐着,背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天。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依存症,提督对我说这是合情合理的,无论是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只有我与她彼此相熟,还是现在的环境,亦或者是我与她本来就互相喜欢这样的事情。她说当活着都成问题的时候,很多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很多关系成了也就成了,谁知道陆军的大兵们晚上互不互相翘屁股呢,以前总有人帮同性恋平权,现在看来多大点儿破事儿。
我问她这就是战争吗,她说谁知道是不是,她也说不清什么是战争,她只能说人就这样,却不能说战争就哪样,因为战争是个没办法概括的东西,人也不行,但她身而为人可以阶段性总结一下。我知道她在唬我,全是瞎掰扯。可想来想去,几千年过去了,人类都能在月亮上散步,撑伞的时候还是会湿到脚,战争这种东西,大概也无法避免。
最近几日镇守府变得有些更加忙碌,我们能听见飞机的轰鸣声响似乎更大了些。提督买了戒指给我和大井亲,她把我叫到执务室,摸出两个盒子放在桌上。
“金刚不会吃醋么?”
我问她,她笑着露出一点颇为无赖的相貌,我知道她又要开始说上一些歪理。
“北上,物品的价值与意义是人类赋予的,我将它们交给你只是作为提升你战斗力的道具罢了,如果我希望,易拉罐的拉环也能是我求婚的戒指。”
我又一次哑口无言,她又笑了笑,将戒指推向我。我撇着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了起来。
“由你来交给大井吧北上,作为任何意义的道具都可以,它们现在归你了。”
“什么狡猾的说法。”
“有什么不好吗。”
我皱了皱眉头。其实我讨厌对人说教,我想过悠闲又无拘束的生活,能少点麻烦事就更少点最好,但此刻我却想说些实话,大概这也不是说教,只是真诚地劝告罢了。
“提督啊,你老像个驱逐舰似的天真,要知道无牵无挂的人才是英勇的。”
她笑得更加狡猾了,可眼里全是颓然。
“北上啊,我知道,但我总希望你们都能回来不是吗。”
她说完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在心里念叨起真麻烦,我根本不擅长安慰人啊。好在她是个自言自语的大户,说着也不顾我了,自己低声说道。
“可是没法子,只有会逝去的才是活着的。”
我又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安慰谁了。
可是没法子啊,我们都小看了太多东西了。
“北上为什么想要成为舰娘呢?”
她这么问我。
我几乎从未看过大井亲生气的样子。大井亲待人基本礼貌周到,对待提督却又不怎么客气,与我相关的事情总容易紧张,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些可爱的地方,但我从未见过她生气。天龙说她也没见过,龙田则说大井亲爱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对别人的事情不太在乎,所以也就不会对别人生气,而对我,她亦不会生气。
我又一次在淋浴间门口坐在地板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若无其事地提起了提督给我戒指的事情,大井亲突然不接腔了。我只能听见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出于好奇我就探了个脑袋进去瞧,结果看见非常夸张的光景——大井亲全裸着跑去穿舰装了。
“啊大井亲——”
她生气了。我突然有些窃喜,哪怕是第一次看见我依旧确信她在生气,我自然也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而生气。我拿着浴巾揽过她,从怀里摸出了戒指塞进她的无名指,大井亲惊了一下,然后把我望着。
这下总明白了吧,我这样想着,结果大井亲好像变得更加生气了。
“难、难道……那个混蛋提督让你转交戒指给我吗?……明明是北上桑更加可爱啊!”
“那个……大井亲……”
“怎么可以这样!她完全不明白啊,北上桑的可爱的地方,嫌麻烦的表情,睡午觉时候的侧脸,一不小心会得意的性格……”
“总觉得你没在说我的优点什么的啊……”
我承认我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这些确实是我的所作所为没有错,但是被人直接了当的拆穿果然还是有点……
“但是这些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全部都非常的可爱!”
大井亲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我,一字一句地全部郑重地说了出来。
“就连现在北上桑红了的耳根,我也非常喜欢。”
“这个也不用说出来的。”
啊,D败啊,我在心里为刚才的你来我往自己这方的战果评级。然后扶着额头告诉她那枚戒指是我给她的。
“提督给了我戒指,但作为毫无意义单纯的道具给我罢了,我将其中一枚交给大井亲,作为永远会跟你在一起的约定的证明。”
令人害羞的话,我一边说一边顺着大井亲眼里的热切回望过去,但又对于落入提督的圈套有些心有不甘。大井亲还未擦干身上的水,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滚到我的制服上,我才想起我的大井亲还一丝不挂,于是又和她慌张地退回她还没来得及关水的隔间里。
结果而言我也全部淋湿了,当然,我们是退进去之后才意识到我还穿着制服这件事,我们手忙脚乱地关了阀门。她想给我擦水而我也想给她擦水,可我们只有一根浴巾,结果又在手忙脚乱中跌坐在地上,浴巾搭在两个人的头上,大井亲咯咯地笑起来。
“北上桑真狼狈啊。”
然后她就湿淋淋地凑过来吻我,我想着反正也湿了个透,便抱住她,可她胸部触碰到我时我又因为从未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感受她的温度,被这个新奇的体验吓了个大跳。
她松开我后露出了格外安心的笑容。
“不过好久没看见你这样安心的神情了,真是太好了。”
“我看起来很不安吗。”
“嗯,到刚才为止一直都是呢。”
结果我也一样啊,我反而松了口气,我的事情大井亲总是好好的在看着呢,这样想来格外令人安心。
“大井亲你还不是一样。”
“是吗?”
“是哦。”
“北上桑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反而很清楚我呢。”
——你还不是一样。
我将这句话放在了心里没说出口,但她当然也意识到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她却把戒指摘了下来,然后握住我的手,将它套在我的无名指上。这是镣铐是束缚是甜蜜的诅咒,是证明是誓言是伟大的托付。
“这枚由我来送给北上桑吧,等下由北上桑更加正式一点的交给我另外一枚吧?”
她这么笑着,托起我的手然后亲吻它。
“我啊,只要能在北上桑身边就足够了。”
关于我为什么要成为舰娘这件事的理由我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此时我望着露出安心笑容的大井亲觉得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没办法去到大井亲身边之外的地方。”
我这么嘀咕着,将脸埋进她的怀里,一边想着待会儿在戒指的内侧刻上彼此的名字吧,一边大骂起提督来。如她所愿,我还没办法成为英勇的舰船,每次出击都会期待着归港的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