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博凌 于 2017-6-27 23:12 编辑
中二、架空大約十九世紀吧、戰鬥真難,嗯{:4_342:}
海軍海跟燈塔管理員鳥,這樣?
人物、地名之類的純屬虛構。
遺世而獨立的阿多尼斯島,四面環海。
大海廣闊無垠延伸至海天交疊的一線、鷗鳥在空中翱翔盤旋,不強不弱的冬季豔陽升起驅散清晨濃霧、光線灑落輕微波瀾的海面。風起,捲起大浪擊打峭壁礁石碎裂出朵朵純白浪花。
峭壁上有座高聳醒目的燈塔,帶來足以橫掃千軍的強勁光亮是指引海上生活人們的重要路標。燈塔的主人──南ことり除了開燈、關燈的例行公事外,並無雜事纏身。寧靜的島嶼、悠閒的步調、沒事讀書、畫圖或編織,偶爾沿著岩礁漫步,微小又幸福的日常使她很喜歡這份工作。
這日,如往常站立於塔下,迎著舒爽吹拂海風張開雙臂、深呼吸,ことり彷彿要如她的名字逆光飛翔。
心中湧起一股違和。以往閉著眼,任憑帶有鹹味的風拍打至臉上的盈餘,消失。睜開蜜色眼瞳、飛揚的瀏海因風止滑落,遮擋了隱約攜帶悲傷的眼神。厭倦似地放下手臂,ことり扯了扯肩上些微滑落的粉色格紋披肩,往一旁居住的小屋前打理得乾淨整齊的花圃正要澆水──忘記了。栽植的銀蓮花在其中爭相盛開、隨風搖曳期待事物的美景已不復見,剩下的只是被昨晚冰雹打壞的殘枝敗葉。
放下灑水壺,ことり拿起窗緣鏟子,視線一角映出一座開口的方形小屋──信件短暫的家。放棄剷除花圃,抱著些許期待起身拍打裙子下擺。ことり翻找門口的信箱,空無一物。從早晨開始不停重複的徒勞無功,讓心情又更低落些。走向巨塔,掏出裙中鑰匙開了門,踏過一階階螺旋樓梯,到了頂層──有個暫時休息的小床、一張書桌、一只畫架,簡單的臨時寢室兼工作室。
坐在畫架前,ことり從亂七八糟的顏料盒拿起一只癱軟乾扁的細管,「要去鎮上買新的了」喃喃自語,費力擠出一把窗外拍打岩礁的海水藍。纖細白皙的手指架著畫筆沾滿顏料,即將碰上畫布的3.15公分前,放棄。
無心收拾。拾起書桌織到一半的圍巾,俐落地讓藍灰毛線交織再一起。
可能是寒冷,心情浮動。說不上來,寧靜的空間和平時有什麼不同。同樣的空間──太陽艷麗、天空清澈、鷗鳥飛旋、海面平靜,行程也是一如往常。
輕撫著即將收尾的圍巾,ことり最終停下了手、不想完成。針織棒連結著的毛線糾纏也許正反應著那浮躁糾結的思緒。
明白、非常明白──那掛念已久的對象。放在床頭的黑白照片,ことり勾搭的手臂主人是透露凜然風範、英姿煥發的女人──也是ことり的戀人。輕撫軍人清秀的五官,忽然想起當初拍這張照片,她憋著害羞板起的嚴肅臉龐。
忍不住的格格竊笑,在ことり視線轉向牆上日曆後,戛然而止。「……半年了啊」望向窗外、扳指計算,溫柔如水的眼波似乎蒙上一層陰影。
為了平緩即將滿溢而出的低落情緒,ことり些微挪動身軀往架上收音機挪動。一道消息──不要出海,接近傍晚將有極大機率發生強烈暴風雨。使得打開收音機要從新聞轉到音樂廣播的手,頓時中止。
不停洗腦重複回響在腦中的緊急特報,使ことり內心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害怕讓身子顫抖停止工作,立刻放下編織棒針、推開擋路的座椅,啪地、嘰地交錯引起不小噪音。「……うみ」湊到擦得透明亮新的窗戶前,皺緊眉頭、手掌緊貼窗戶,不管上頭呼吸殘留一片的細密白色水氣恨不得穿過去似地。
海水一貫的清澈被蒙上一層陰影,遠方豎立山頂的園田子爵府,上空密佈烏雲。
──天空不再蔚藍。
煤油燈火輕輕搖曳,熒熒火光驅散黑暗。
房間寂靜得很,只有燈下一人──要不是身著軍裝,容貌清秀聰穎、裝束得體整齊到像個學者──翻閱書籍的清脆聲響。
「報告,園田少校」
輕敲三下門,開門進來的士兵行個軍禮便踏入,直挺挺地站在園田海未跟前。
雙手合十,啪地闔上書。海未豎起耳朵、銳利金黃帶點紅棕的眼神專注望向士兵擺手示意可以說明。
「搜查到海盜們的藏匿地點了,就在距離領地城鎮西南方好一段距離的海洞」
「好,下令全軍在距離海洞最近的軍用港口停靠戒備,作戰之後宣布。儘管是最後一批殘黨也千萬不要大意」
思索一陣後一聲令下,士兵立刻告辭。
門一回復閉鎖,「怎麼會往領地佔據?海洞是怎麼發現的?」低頭,喃喃自語其中疑點。不安隱約擴散,海未從位子上站起,套上擦得潔亮如新的純白軍帽,思考近日海盜詭異的躲避路線在室內不停踱步。
轉開收音機,正播放氣象預報。拿牆上子爵領地的地圖,圈下西南方的海洞,順手在一旁森林做了點記號。
島上一隅地處偏僻、天然形成的海洞,本身很隱匿。一共兩個進出口:海上入口在夜晚進攻時刻會搭上暴雨,雖然不能在船進出的那端洞口埋伏,不過海盜也不能逃出;陸上入口小到只夠兩至三人進出,開始會經過一小段隧道,如果海盜埋伏在隧道尾端很容易還沒整理好隊形就被殲滅。
總歸而言,「……變成一個更加易守難攻的地方了啊。」海未的手越過森林頓在城鎮上方──提著筆定格,思考沾滿了墨滴落在圖上擴散出擔憂。
抽出口袋中一枚精緻繡花的絹絲手帕摩娑,便能平復心情。海未拉開抽屜──七封信寄出,卻只回收到一封才是常態──拿起因居無定所的海上軍中生活,好不容易在臨時指揮所收集而來的幾封信件,「ことり……過得好嗎?有沒有好好保暖呢?」輕撫那俏皮可愛的筆跡留下的信封面署名。
──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美好的未來一定在那前方。
很擔心,但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想起出發前在海濱與ことり告別的話,甩甩腦袋,海未把信件放回抽屜。小心翼翼地將手帕折整齊塞進口袋、拿起地圖、開門走上甲板,立刻抬手壓低帽緣阻擋陽光的刺人耀眼,以保護雙眼在微光中待久的不適應。知道稍晚風雲變色,目前還真是難以置信。
不信,也要謹慎預防可能發生的災害──想起父親教誨的同時,已經能看見島上燈塔的朦朧影子。
掐指一算,接下政府命令帶來的父親試煉在海上東征西討。
──已經半年沒回家了。
將近黃昏時分,天空逐漸烏雲密布、波濤洶湧捲起千層浪,猛力拍打礁岸。
海未集合親信,船也靠上了園田子爵也就是她父親的領地。
其餘士兵們各就各位,固定船隻上岸。海未身邊站了幾位可靠也算是同門師兄的高壯軍人,共同討論作戰。
今晚暴雨,不能開船──海路已被封死。臨時佔據海洞的海盜們目前對於地勢不熟,常理來看,不敢隨意踏出森林。從陸上進攻,不能通知領主,除了避免帶來大量士兵或是異常警備,引起海盜恐慌離開森林往鎮上逃竄外,對於海未與同行一起奮鬥的夥伴而言,這也是子爵與家族世世代代相傳園田流繼承人的考驗。
海未相信父親不給多餘兵力、交由她全權解決,不但是為了證明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也是為了……輕拍口袋手帕的位置,望向遠方的純白燈塔令她心生嚮往。「……ことり,請等我」低聲呢喃──握緊拳頭在心中堅毅的宣示。
放開攥緊揉皺的口袋,下定決心似地轉過身、抬手喝令:「集合!」
聽到指令,所有士兵馬上將工作迅速收尾、整裝跑到海未面前。整齊劃一、毫無破綻,不是第一次這麼認為了──不愧是父親手下的精兵也是一同修行的師兄弟。
迅速作戰很重要,商量出來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趁著晚餐戒心最低時,奇襲。打定主意後,由海未宣告作戰方案。
副手在前頭指揮,將所有人分成三隊。留下第三分隊把守船隻、第二分隊封住森林外平原往城鎮前主幹道,海未率領第一分隊浩浩蕩蕩穿越森林往海洞出發。
穿越森林,躲在海洞前樹叢止步排開──海洞門口無人看守,大有疑點。各種考量下,海未下令就地待機。
一切都是等待有人出來,抓住可以拷問的時機。
待機似乎毫無意義,兩、三個小時都未見到人進出。
就在海未這麼想,轉向後方要與副手交換眼色。抬起軍帽那瞬間,從樹葉間隱隱約約映入燈塔片段形狀,第一滴雨就從那穿越葉片縫隙,將海未的外套染出一點灰,揭示了下雨的序幕。隨之而來的雨滴聚集,雨勢漸漸從毛毛細雨轉換成傾盆大雨。
見此情況下去也不是辦法,行伍中較為膽大心細的小隊長自告奮勇,首先率領部分士兵進入確認虛實。
「報告隧道尾端沒有埋伏,完全沒有人的身影、沒問題」
一大段時間過去。聽到小隊長回答,所有人幾乎放下戒心尋找遮蔽物擋蓋頭頂的雨,有秩序地往洞口移動。「兩人一組,小心腳步與四周」海未指揮手下進去避雨、探索。直到最後一批進入都沒動靜、內心的違和感並無放下而是與之俱增。
不敢大意,直到最後一組進去得差不多。殿後的海未警戒著森林朝門口緩步後退,一塊小碎石、砂土傾瀉落下擊中她的臉。
下意識向前好幾跳步往上看、拔出腰際軍刀,猛然轟隆地響聲貫徹天際,大石從天而降。
砂石粉塵凌亂飛舞取而代之被大雨亂攪成一攤泥水飛濺,等海未意識過來洞口已被封住。
糟糕,大意了。
「裡面的人聽得到我說話嗎?」
意識到判斷失誤,海未利用刀柄擊打巨石較為脆弱空心處,嘗試呼喚洞穴內的同伴卻因為實在崩塌太嚴重,使得言語再三傳遞都無法抵達。
「請等我,我去召集其他分隊的人幫忙!」
一人力量在這種情況是不管用的。心知肚明此點,海未朝著無人回應的空氣仍舊不失禮儀地大喊。「……對不起!」赤手空拳痛擊眼前大石,忍痛、頭也不回的奔進森林。
大雨滂沱、視線不清。海未憑著方才的觀察,仔細辨認道路、避開茂密的樹叢枝葉往前衝。正要出森林往平原處,冷不防被一道不自然的龐大水波飛濺潑打至臉頰,海未下意識抬起軍刀阻擋。鏗鏘有力的兵器交錯,力道大到整個人不自然往側邊飛倒。
「啊~竟然有失手的漏網之魚」
興奮、高亢的男人聲。一副殺微不足道的蟲子卻被逃掉的輕快、失望口吻,從一處樹叢傳來,卻未見身影。
──懂得隱藏殺氣、動作敏捷是個高手。
「來者何人?」
猛力的衝擊餘波震得海未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努力穩住身軀,站定。
「哈,還不錯。來得及格擋我的攻擊,你還是十根手指頭能數出來的一個」出乎意外,力道龐大得不自然但樹叢中隱身而出的是位高大精瘦的人士,「海盜頭子,你們是這麼稱呼的吧?」語畢,像是暖身般伸展身軀、揮了揮手拿特殊雙頭劍的手臂,又像雜耍似地揮舞。
海盜頭目:莫登,聽說本來是個軍人。獨眼、能幹的臉上有個醜陋的大疤、體型纖瘦、精實,個性奸詐、狡猾、擅長偷襲、動作敏捷。近幾年來崛起,快速把整個烏合之眾的海盜集合成一個聯盟,統領海盜、榨取人民的智慧型犯罪人物。
早聽說他前陣子被父親關起來,怎麼又出現了?海未疑惑地想,拔刀擺好架式、定睛看到軍刀擦痕,意識到如果差一秒鐘反應就掉了腦袋,暗自慶信、不自覺嚥了口涎沫。
「不過才離開一陣子就被幾個海軍打得落花流水,那幾個屬下真是廢物!」莫登朝地啐了口痰,又說:「好不容易逃獄,自然是要來這裡找子爵閣下。不過……我的手下會把他幾個愛徒抓住,再把他的孩子砍掉一、兩個手指頭去見他,作為小小的回禮也是不錯吧?哈哈哈──」大雨中,傳來刺耳狂亂地笑。
此言一出,想起幾日前海盜奇怪行徑的解答,原來是莫登的策略──海未眼中閃爍堅定的光更加專注,更加警戒敵人的一舉一動。
「嘗試深無見底的絕望吧……園田、子爵」話語一出、笑聲立止,莫登雜耍把玩的刀握緊,不出幾步就閃到海未跟前。眼花撩亂的金光伴隨著飛濺的水珠,刺擊。
差點反應不及、架起軍刀,海未一一格擋下來,「……好強」心裡不住佩服莫登快又精準的刀法。
「還用不到五成力啊……你就像隻落水狗,哈哈──」
嘲笑不絕於耳。海未無法也無神注意回應,她光是格擋攻擊就已經分身乏術。
刀光劍影的來去攻防戰,海未長時間屈居於下風。
因為祖傳的園田流是以穩重扎實的打法為主,這種速度型較少應對、不大習慣。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海未漸漸有盈餘可以摸清對方的來勢。
雨勢稍微變小,視野擴大的那瞬間抓住莫登反手削砍、雙手交叉的時刻,「──有破綻!」大喝一聲,海未雙手側擺軍刀、藉由右腳踏地的衝力往莫登右手邊湊近,朝健全的右眼進攻。就在即將得手刺進莫登的眼時,海未稍微猶豫、手上動作頓了一頓。
「嘖──天真」咋舌,刀劍相碰喀擦的聲音響起,莫登回防的刀震開海未的軍刀,落在十步之遙。
「喂喂喂,這可不是在玩你平常在家裡道場練習的扮家家酒」莫登語音一落,海未趕緊往後跳閃過斬裂大石的猛力追擊。「這裡是戰場,而我們之間的決鬥是真正的殺戮」
即使失去了劍,海未的手只是無視莫登的挑釁擺好防禦架式戒備。「其實」冷靜地注視、分析對方,緩緩開口道:「你使得是園田流的劍招吧?」
雖然雙刃飛快,不過經過多回合的比試,海未發現了那套攻擊中隱含了自家劍道的身影。對於論點遲疑還是按耐不住好奇,脫口而出。
「你……我決定了!」被海未觸碰到逆鱗,莫登那高大的身子因憤怒而顫抖著,額頭、脖子、握刀的手都隱隱冒出青筋,「子爵閣下,你等著收包裹吧……你女兒的屍體」語畢,莫登更加賣力揮舞刀子、猛力攻擊,比方才力道更強、斬擊更快。
刻意隱藏的園田流劍技也一覽無遺,那是遠超越海未的修行更加精妙的劍技。要不是熟悉來路而且對方使不適合園田流的兵器,海未縱使有四隻手臂都不夠用。
「哈哈哈──」凌亂地笑,莫登手也不停下動作,逼得海未步步後退。「我調查過了、知道的……等解決了你,就輪到那位可愛的燈塔管理員囉~」
縱使深知眼前這人使用挑釁策略擾亂對手而耳不入聲,海未專注忙著卸除攻擊的心神,還是被他下一個下手對象吸引,「你、別對ことり動手!」與此同時,擋住下一擊的微微側身讓視野中映入高聳燈塔在雨中的朦朧型態。
一個閃神,刀刺中了海未的腿,「痛……」登時血流如注。接著莫登直往單膝跪地的海未腦門刺擊。
幸好只是輕傷,而且海未反應快、急忙閃避,只輕輕削中了臉留下一道血痕。不幸的是因後續的追擊讓受傷的腳一個踉蹌,朝後仰躺跌倒在地。
「去死吧!」莫登狂喜,不留機會給倒地的海未機會。
──完蛋了。
最後一道刀的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海未躺在地上因受傷無法及時閃避,認命地仰躺在地、眼中猶如走過了生命的跑馬燈。
在那短暫又悠長的歲月中,閃過一個嬌柔又堅強的身影。「ことり……」海未奮力將脖子伸長,不管眼前天空不知何時停歇的雨,只想望向後方那近在咫尺的燈塔最後一眼,赫然發覺ことり……好遠、好遠。
「……對不起,我要失約了。」
閉上眼、留下一股不甘心的清淚,任憑世界的漆黑將其淹沒。
──萬念、俱灰。
縱使伸手不見五指,也不想解決攀繞全身的一片黑暗。
垂落的幾縷鬢髮,無心撥開。絞緊的雙手不安分地在大腿上揉動,ことり落寞地坐在燈塔內置的床上,透過髮絲的縫隙望著黑壓壓的天,猛烈的狂風暴雨似乎在與波濤洶湧的大海相互呼應。
──反正也不會有人出海吧?
應當開啟探照燈了。身體並不想移動、腦袋開始尋找合理藉口放棄工作。
興許是獨自一人要在冷清的燈塔過夜,是造成失落的原因。
「……海未ちゃん」
也並不全然是如此,她走上窗前張開嘴、呵出一口薄霧輕輕透上沾染細細密密的水氣,手伏貼玻璃留下纖細五指的印記。
是的,她害怕並深深擔憂在海上奮鬥的愛人是否平安?
海上的生活,隨時都會遭遇厄運──尤其遇到這樣可怕如惡魔肆虐般的天氣。半年來的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恐懼的是為何物?
對ことり而言,就是無預警地收到海未的訃聞。
想起半年前海未出發的時刻,明明學過醫療……死命活命的拜託去船上擔任醫護兵也是可以的。害怕扯後腿,終究無法說出口想要跟隨。
──知道海未可是能為了保護自己、丟棄性命也在所不辭。
「……太過溫柔的人啊」
厭惡,從小就開始了──ことり極度討厭這樣只能在海未庇護下安安穩穩躲藏,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自己。
燈塔的工作不想做、圍巾不願織、畫也不完成、就連與海未一起照顧即將盛開的銀蓮花圃都被打壞了──累積的挫折無力,放大了那無形的、深沉的自我厭惡,就像是被拖進、沉溺到暗無天日的沼澤,腳異常沉重、無法動彈。從肩頸到喉嚨如火燒灼般的疼又被人掐住般,呼吸不上來。
全身起雞皮疙瘩、背後不時感到涼意,哆嗦著打起寒顫。鼻頭酸酸的、眼眶濕濕的,儘管如此眼淚、鼻水這樣稀鬆平常的分泌物,竟然流不出來。頭腦昏昏沉沉、緊箍般地脹痛到幾近炸開。
──真的、真的很累了。靠著牆、碰撞到桌子跌坐在地,「好痛……」ことり輕撫重擊書桌的腰等待疼痛減緩,接著臉埋進雙膝,「ことり……真是笨拙到一無是處。」
做不到、沒有用、這也是沒辦法的、這樣就好……沒關係。沒有自信的安慰思緒平衡著內心,抑制快要把ことり逼入懸崖、墜入那暗無天日深淵的負面情感。
忽然間,從門底間隙吹來的陣風,讓一張輕輕盈盈在空中飛舞的紙片滑落到了腳邊。「嗯?」ことり疑惑地撿起地上的物品看清──原來是封信。
望著散亂的書桌與揚開不閉的抽屜,也許是碰撞讓收藏的信件被趕了出來。臆測著這樣的可能性,翻過信件背面、撫過沒有拆信刀痕跡的信封袋,「沒有開過?」不敢置信,怎麼可能沒有開過海未寄來的信件。
或許是海未的來信都是一次七封寫得滿滿的,這封不小心因其他雜事,忘記了。歪著頭注視封面的署名,直到產生了完形崩壞,ことり才輕輕拆開,拿出裡面用著符合戀人那堅毅剛正的字體書寫的信紙。
ことり:
過得好嗎?
上次在首都停泊,終於收到妳的信,真的是非常感謝。
我這裡一切都好,父親大人交代追捕海盜的任務已經進入尾聲。
如果順利,下個月就能夠回鎮上。
那個……請不要嘲笑我。
……我很想你,非常、非常的想你。
明明知道要勇敢,要做出符合園田家繼承人的武士氣魄……老實說,戰場上隨時喪命都是家常便飯,但我真的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只要想到這裡,夜晚就會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在上甲板散心時,月下吹拂清風、摩娑你親手繡縫製的手帕。
就會想起你曾在出發前握住我不停顫抖的雙手,明明也是同樣的害怕卻還是一如往常地溫柔眼神,堅定地注視、鼓勵著我。
──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美好的未來一定在那前方。
從小到大,就是因為妳的堅強,給我勇氣繼續努力──ことり,請你……等我!
眼眶周圍突然都熱了起來,一股熱流模糊了視線。
措手不及,ことり趕緊摀住嘴抑制那哽咽哭聲。
信紙上傳遞的信息,打招呼、交代近況都是一如既往地認真、有禮,完全始料未及後半部分真情流露的告白。
正直堅毅、不善表達情感,認真努力又像棵木頭的戀人。只有在寫信的時候,才會表現出骨子裡那隱藏炙熱浪漫的情懷。
「……海未ちゃん,這些話怎麼敢當面說呢?」想到海未如果站在自己面前告白,可是會雙腿發軟、臉紅到爆炸似地大呼:「破廉恥」流鼻血昏倒。
心裡甜甜的、嘴角洋溢出幸福的笑,順帶嘲笑因自信不足自虐的自己──真是個笨蛋。
不可思議,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封信,卻能夠瞬間驅散內心的陰霾。深怕會消失不見,ことり緊緊的、緊緊的抱住那薄薄的一張信紙,就能深深感受到海未就在身邊。
「雖說ことり的堅強給予勇氣,但正因為是海未ちゃん,我才能夠堅強……謝、謝」
寬闊、沉靜的室內,一次又一次迴盪真誠道謝的尾音。也許……正是因為海未這樣無條件支持自己的溫柔存在,ことり才能擁有立足於未知世界的堅強。
「好!」拍拍臉頰,ことり站起來高舉雙手作勢鼓勵,「南ことり,會加油的!」
一陣長久的沉默,瀰漫……雖說要加油,ことり突然意識到不知道該從何開始努力。愣在原地、歪了歪頭,望向高塔的控制台,「總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上前,按下了開關。
滿意地看向窗外伸懶腰,才驚覺不知何時雨已經停歇。「哇~」已經逐漸明亮清晰的夜海讓她驚嘆。
ことり坐下拿起針織棒把圍巾剩下的部分,完工。動手的同時,想起了屋外壞掉的銀蓮花圃。
「趁海未ちゃん還沒回家,種新的吧」
打定主意做好自己的工作,ことり相信……不,是深信著海未一定會遵守約定平安歸來。
萬念俱灰。
死亡前刻,不失氣節、仰起頭等待敵人的最後一擊。
縱使如此慷慨赴義,「小鳥……對不起,我要失約了。」海未的心中卻隱隱刺痛、掛念著燈塔上的戀人。
「啊──」
眼前傳來如同猛獸哀戚的嚎叫,同時海未覆蓋的眼皮似乎閃過一絲強烈的白光,一會兒又消失。
「該死,為什麼燈塔現在打開!」
睜開眼,海未見到莫登一臉痛苦,手臂遮掩著那孤伶伶的眼。
背後不時閃爍的燈塔白光,似乎告知了海未勝利的女神是在站她身後的。不管傷腿、抽離緊緊鎖在地上的軍刀。上前砍傷他的手、令刀落地,再攻擊雙腳讓莫登不支倒地,海未盡量避開致命傷只求制服。
「啊啊啊啊──」慘叫響徹平原,莫登掙扎般想要站起卻因為失血過多倒地,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不敢大意,緩緩靠前警戒倒地的莫登。
終於確認勝利了,「呼……」海未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掏出腰間繩索牢牢固定住敵人。
綁得穩固,海未拾起莫登的刀時,察覺到異常熟悉的紋路刻於刀身。
「這不是……園田家徽!」
「哼哼哼……我是園田家的人,很早就發現了吧?」橫臥在地上的人,被限制自由還是能發出自信的笑。「但你大概不知道現任當家──園田子爵是我的大哥……要不是因為他讓我的眼睛瞎了,你哪有可能打敗我?哼,父女倆都是卑鄙小人!」咬牙切齒,復仇的火焰彷彿在他剩餘的眼中熊熊燃燒。
海未曾聽說過她有個叔叔,那是在家僕間流傳的留言……但僅僅是如此,消息馬上被封閉。不管多麼好奇,查探家譜與歷史也絲毫沒有這個人存在的紀錄。
偶爾,父親驗收修行完畢的自己。離開道場關門時,就會發現父親摸著道場地板的傷痕,唸著完全未聞的名字,暗自神傷。
「就算我現在被綁在這裡──」
狂妄的語氣,拉回海未神遊的思緒。莫登嘴角竟然揚起笑容,「你的部下們,應該早就被我的手下在海洞裡的埋伏亂刀殺死了吧……呵呵呵」
話語一落,轟地一陣龐大聲響,襲來。鋪天蓋地的火藥粉塵與砂石泥土揚起、飄散與空中濕氣融合留下一地泥水。
「看吧,遍體鱗傷的你還能做什麼!」
──糟糕。海未大感不妙,莫登滿意地坐起身等待救援。
不久,整齊劃一夾雜慌亂的眾多步伐聲從森林傳來。海未仔細聽聞後,朝莫登鞠躬行禮、靜靜地開口:「莫登先生……我的『夥伴』與您的『手下』相比,我還是比較幸運點」
「園田少校,拘捕到海盜所有人員、我軍部分人員受到輕傷,完畢」
果不出海未所料,副手有秩序的帶領報告,其餘人則推搡著海盜一眾往平原空曠處集合。
踏上甲板,撲鼻的是大海令人心靈沉靜的氣味。
才離開一晚就恰似恍如隔世。回到第三分隊駐紮的船隻上,海未不聽屬下勸告休息,認真指揮傷兵與俘虜安置,差點被女王派來的皇室御醫兼友人賞了一拳、重傷昏迷。
被包紮完畢,狼狽地回到甲板遇上被押解上船面如死灰的莫登,能過勝過此人,海未還認為不可思議。
「報告,頭號懸賞犯莫登應當如何處置?」
「這個……」聽到副手上前的詢問意思,頓時面露難色。
雖說是頭號犯人,但畢竟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屬,到底該如何是好。海未糾結不清的思緒,混亂著腦袋。
猶豫,遲遲無法下決定。
「這事就交給我解決就好」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踏上甲板,後頭跟著在往城鎮主幹道上防守的第二分隊長。
「父親大人!」
原來是園田子爵,海未見到父親突然出現,立刻行了個軍禮。
子爵點點頭,單膝跪地與雙腿跪倒在地的莫登平視。
良久的沉默不語,莫登要殺掉對方的怒目瞪視對比子爵的淡定,看得在一旁的人緊張的很──但海未還是發覺了父親眉宇間少見的哀傷。
「子爵閣下」意外地是莫登打破了沉默,「你看不起我」淡淡地說了這句話便扭過頭。
聽到莫登的話,子爵眉頭深鎖,「並沒有」嚴峻的語氣回覆。
「騙人,我完成不了父親大人交代的任務,失敗了、因此瞎了一隻眼!」滿臉通紅,莫登額冒青筋激動說,「而你之後卻不再跟我說話,就算修行時提出比賽切磋、也是一臉不屑的拒絕……這不是瞧不起失敗的我嘛!」
憤怒又哀傷的猛獸,努力掙脫卻無力反抗──正是莫登那聲嘶力竭叫喚的寫照。或許海未能夠明白,被尊敬、喜愛的人不再重視,那是多麼令人哀傷的事情。
「放棄了軍人身分,就是要對你復仇!」
聽完,握拳、抵住嘴唇思考一陣。園田子爵後退幾步,雙腿跪地、正襟危坐。因不善表達,沉默組織語言跪坐許久,「對不起」慎重行了個大禮,讓在場所有人愣住。
畢竟身為貴族對一個燒殺擄掠、無所不為的犯人如此卑下,難以想像。
「那個任務,我們是一起執行的」子爵不管周圍目瞪口呆的眾人,繼續說:「失敗了,身為兄長、身為指揮官,我很自責……害了你受傷,當時的我判斷是沒有資格與你比試的。不過讓你誤會了,這又是我的錯誤,對不起」深深的、誠懇的再度一鞠躬。
「……就這樣?」莫登傻愣在原地,看著子爵嚴謹肅穆的面容上那堅毅的眼神無言的肯定,忽然覺得幾十年的怨氣不就像是再鬧小孩子脾氣,太過愚蠢了。「煩死了。囉嗦,這樣我不就像個笨蛋了!」氣憤掙脫押解的士兵,莫登一個頭槌往子爵臉上撞去。
「父親大人!」
「子爵閣下!」
海未與士兵們紛紛上前關切,子爵擺擺手示意沒事。
「哼,洗乾淨脖子等我坐牢回來」莫登轉了轉脖子,發出骨頭錯位的聲響。跳起來自行往暫時收監的牢房移動,「……兄長大人」瀟灑的轉過身離去。
不知道是不是海未的錯覺,她知道父親少有表情變化的臉增添一股喜悅。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應當放下心中大石。
海未卻靜不下來,怕滑落、拉扯肩上外套在顛簸充滿碎石與風沙的道路上奔跑,絲毫不顧腿傷可能會再度裂開,一心一意直奔目的地。
「海未,這次任務做得很好……這裡就先交給我打理吧。」
船上接受讚美的同時,聽出父親語氣中的弦外之音,海未紅著臉道謝往燈塔前進。
隨著轉彎往最後一個斜坡上去,就見到一棟小屋子與高聳無比的燈塔立於眼前。
提著袋子在燈塔小門出入的一女子,從房子後頭轉出的畫面,哪裡能逃過海未的眼。
「海──啊!」驚叫,女子還沒叫出名字就被二話不說奔上前的海未緊緊抱住,驚嚇使她發出比平常高八度的甜美嗓音……也是最讓海未安心的聲音。
「ことり抱歉,請讓我抱著一下子就好」
「嗯……可以喔,抱多久都可以。乖、乖~海未ちゃん肯定是很努力了」
撲鼻而來的是睽違已久的軟綿綿氣息,被ことり纖細的手緊緊環住腰、輕輕撫摸頭的觸感,海未真的是感動到眼淚都快噴濺而出。
「可以了……謝、謝」
為自己的失禮行為臉紅,海未輕咳幾聲離開ことり的懷抱。
「其實,我有一件不好的消息要跟你說」
「正好呢,ことり也有不好的消息要說」
海未一臉嚴肅,而ことり面露苦笑。
靜默許久,一隻鷗鳥飛過,不知道是誰先沉不住氣。
「你給我的手帕髒了」
「你跟我的花圃壞了」
異口同聲的說完,對於彼此的默契,兩人噗哧相視一笑。
「ことり會再縫新的給你」說完,ことり接過海未拿在手上沾滿血汙、洗不乾淨的手帕,取而代之拿出手中紙袋內的物品,緩緩圍繞住海未單薄的頸項。「先用這個暫時代替一下吧(˙8˙)」
「嗯,謝謝」遮掩害羞,海未把臉埋進新得到的藍灰色圍巾裡面,暖暖的她很喜歡。「……花圃的話,再重新種植就好」輕輕交握起ことり的手,一起走向屋子外頭兩人一起種植的花圃。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沒想到會那麼慘烈。海未看著花圃被冰雹打得亂七八糟的銀蓮花枯萎的慘狀,只能揚起無奈地苦笑與ことり對視。
「總之,先把壞掉的花剷除吧」
ことり遞給海未窗邊鏟子,自己則跑進屋子領取備用。
蹲下身,海未輕輕撫過開始腐爛的枝葉,忽然注意到什麼瞪大了眼,「ことり,快來!」
聽到叫喚,ことり自然急急忙忙地奔跑出來,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就被海未拉過手往花圃的一邊角落移動。
「哇──」
眼前景象,ことり不敢置信地望向一旁微笑守望的海未。
沾著瀅瀅水珠、在風中堅毅盛開的兩朵深藍與純白銀蓮花……或許是在回應ことり對於海未那深信不疑的等待。
完
本來想寫未完待續的......後來想想一天250個字的產量還真是不可能會寫後續。{:4_342:}
而且前面也說了中二架空戰鬥真難,嗯。
還有15天海海生日,嗯,生日快樂 (要吃藥,而且產量極低{:4_349:}
四年一次的日子,所以四年後見w?
銀蓮花的花語,就是採用深信不疑的等待而已...維基百科來著的。
以上。{:4_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