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雀 于 2016-11-15 14:52 编辑
“我的家里有房子,坦克,博科和姐姐。”
“睡不着吗?”美穗在被窝里挪来挪去,把敏锐的真穗弄醒了。
“姐姐……我想去嘘嘘。”
“穿好衣服我陪你一起去吧。”
“可是妈妈说美穗已经长大了,长大就不能再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了。”
她怯怯地看着姐姐:
“姐姐会不想和长大的美穗一起上厕所吗?”
真穗仔细想想,说:“确实长大以后就不能和别人一起去了呢。”
美穗的脸上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过姐姐会陪美穗的,只要你愿意。”
“说好了哦,姐姐要一直和美穗在一起。”
“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
“不过你会有只想一个人去的地方的,长大以后。”
真穗揉揉她像仓鼠毛一样软的头发。
“只想一个人去的地方?”
“大人都会这样。”
“唔……”露出了相当烦恼的表情啊,果然这种问题对她来说还太深奥了吗?
数十秒后,小小的眉毛又弯起来。
“变成大人后,我和姐姐也绝不会分开。”美穗笑得像个天使。
真穗笑意更浓。
“好啊。”
“等你变成大人……”
春假期间,黑森峰战车部以观摩学习的名义到大洗参加集训。
至于真穗交出申请书的时候,学园长的表情有多精彩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蜻蜓绕着港口,美穗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刻也不忍移开视线。
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游客,或交谈或拥抱,三两成双。
直到存在感强烈的黑色制服刻入视线。
一丝不苟的队伍走过,队员心无旁鹜,表情淡漠。黑色的倒春寒席卷这艘学园舰。
走在最前方的真穗突然停步。
她的目光越过会长,最先和美穗对视。
如同俗套电影都喜欢的,唯独偏爱存在的相对静止镜头。
美穗想扑到姐姐的怀里,回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我是黑森峰的西住真穗,在留期间请多指教。”
真穗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化解美穗的危机。
住宿点在大洗学园附近的某间老牌旅店。
安置好成员后,真穗想出去透透气。她独自离开。
午时日光正烈,大洗的绿裙子蝴蝶般翩翩飞过。
她凭借提前记好的位置找到商业街。
商店街分外平静。如果是美穗大概会兴奋地东张西望。
真穗想为美穗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距离一旦出现,就算不想承认也唯有忍耐。
走在深入舰内的阶梯上,海鸥掠过惊叫,扭头的她看到了美穗。
美穗和女孩们感情很好地走在舰侧,脸上是和那天一样的笑容。
虽然知道站在台阶上不安全又会挡到他人,她依然沉默矗立。一直望到她离开。
然后遁入深深的地下,独自一人。
长大对不同的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即使如此,如果能为她遮挡会使她受伤的东西,真穗甘之如饴。
直直地往下走,毫无迟疑。
美穗的心口传来阵痛。
拐进家里没有的便利店,买一瓶矿泉水贴在脸上。
沙织如临大敌地检查不同牌子蜜桃果汁的配料表,优花里沉浸在战车风格的包装里。
“舒服一点了吗?”华将手放在美穗的瓶子上。隔着瓶子的触感如此真实,她的身影让美穗恍了神。
和姐姐好像……
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学不会折棉被,美穗一个人偷偷哭泣的时候,毛绒绒的布料碰到脸上。
“不要认输。”
泪眼朦胧中是绑着绷带的博科滑稽的脸和姐姐。
美穗想见姐姐,却不知道是否合适。
各自参与的时光太多,
一旦意识到两个人的时间注定无法重合……
和朋友分别后,美穗又变成一个人了。
一个人慢慢走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最喜欢的她。
走到街角,抱着巨大博科熊的姐姐进入视野。
“你回来了啊。”
心口的阵痛快要刺破胸腔。
“我回家了。”
美穗埋进博科绵软的身体里。
“大洗的会长签了这个给我。”
真穗掏出一个文件袋,里面的文书连褶皱都没有。
大概是旅店房间不够,真穗被安排到妹妹美穗的房间。
也许房间真的不够,但会长多此一举的理由,大家心照不宣。
真穗坐在地板上喝茶,美穗在准备晚饭。
真穗环顾她的房间,新来的大博科和小博科摆在床边,摆设一尘不染,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人也有不会变的地方。
美穗并不会因为离开西住家而变得懒散,真穗比谁都相信。
那孩子内里的坚强自律是非常耀眼的。然而被她的温柔敏感遮挡,很少有人意识到。
真穗想告诉大家这些事,可是她不善言辞。
“我学会做饭了。”美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端上了一盘蛋包饭,上面用番茄酱画着博科和姐姐,可爱得一塌糊涂。
真穗举起勺子,从博科的部分挖下去。
米饭粒粒分明,散发芝士的香气。放入口中尽可能慢地咀嚼。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包饭。”
“啊,是沙织同学教给我的。沙织同学是我们的通讯员,做菜很厉害的。比我厉害得多。好想让姐姐尝一尝沙织同学的菜啊。”
“我说的是美穗的蛋包饭。”
真穗直直地凝视美穗,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距离。
美穗的笑容消失。
“我……一直都想做给姐姐吃……”
她爬到真穗身前,仰望她的脸。
“太好了……”
她用头蹭真穗的胸口,抱上真穗的颈部。
喉咙发出和撒娇的猫一样的声音。
“谁教你这样的。”
迟疑后真穗把手放到她的后背。
“我想这样做。”妹妹太过天然。
“因为喜欢姐姐啊。”说着这句话的美穗小鹿般的眼神和暖融融的手感被真穗努力收入心底。
冷落在一边的蛋包饭也于稍后被感激享用。
“我去洗。”晚饭后真穗说着话站起身。
美穗听出了不容拒绝的语气。
待真穗处理完毕,看到一只迷迷糊糊的美穗。
她不时点头,再猛然抬起来。
“姐姐……”
“吃饱饭困了吗?”真穗了然。
“嗯……”
“为什么不去睡呢?”
“在等姐姐……”
“只有今天也好……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吗?”
美穗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地望着真穗。
美穗比起同龄人泛青的手背若即若离地贴在真穗胃部衣物旁的位置。窃窃发抖,蜷缩在二人中间。
传到衣料上细微的颤动使真穗误以为听得到美穗脉搏的波动,就如同心口的某个器官向外延伸。
手指间的距离是酸涩麻木的隔离区,若是触碰,便会引发轻度的神经痛。
也许接触会使人胆怯。
因为期望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真正实现过。
*
“和我睡。”向身下看,缩成锥形的棉被里只能看到美穗的发旋。可以呼吸吗?半梦半醒,担忧浮上真穗心头。
两个人的世界,没有谁可以打搅。
“姐姐的手好冷。”美穗提起真穗的手,凑过嘴唇。数秒后,不满意地将她的手贴在脸上。
“因为我比较大。”拒绝多余思绪般,真穗随口附和。
被放在美穗温热的脸颊,指尖插入鬓角软软的发丝,美穗的手掌顺着真穗手指关节轻抚滑过。
“唔,姐姐又说听不懂的话了。”
赌气似的,凉凉的光滑触感蹭上真穗的皮肤。
美穗喜欢用真穗用过的物品,就连睡觉也寻找着微烫的体温,钻入真穗的领域。藏在颈窝,用脚纠缠,自以为真穗看不到就为所欲为。
当指尖和脸颊分辨不出孰是孰非,美穗用她低于真穗温度的手挪开真穗的手臂。刚想着是时候离开了,真穗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搁到掀起衣服的肚子上。
些微起伏的肺部,凹凸的血管里新鲜血液流动。柔嫩的小小胸部咚咚地回响。
*
被他人别无所求地爱着。
仿佛谁冷淡地陈述一个句子,绝望地,震耳欲聋地叫嚣着。不会有比她更亲近的人了。真穗的,妹妹。
擅自把某人看作特别的人,距离由此产生。
就算终有一天美穗会忘记,甚至变得讨厌自己,就算感情是微妙脆弱的联系,若祈求此刻藏在心底……
“姐姐睡着了吗?”
半眯着眼睛的真穗保持沉默。
“那个地方好远……”
衣襟颤抖。
“我们一起去吧……”
如果睁开眼睛,是不是就可以拥抱她?
真穗不知道答案,因为美穗背过了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