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天台打金砖 于 2016-9-20 20:45 编辑
先写在最前面:楼主有轻微的社交障碍,比较笨拙……长篇还好,更新的时候一般都会回复大家的评论,短篇就……一直觉得单独再开一层回复格式又很乱,编辑楼层的话又会把正文层拖得很长,最后思来想去就也没回了。实际上大家写给我的评论的话我都是看的,在心里也回复过了【喂你这人】非常感谢大家的评论,希望大家以后有什么想对楼主说的也请不要吝惜地在评论里写出来,楼主肯定都会看,但是很可能是不会回复的……日常勾搭的话,欢迎私信{:4_374:}PS楼主确实是一只地理狗,地理专业大三在读。==========分隔线============一个很神奇的事实是:君辉(一单)PV过后楼主是千梨推,水族馆(二单)PV过后是千曜推,动画看着看着就爬到梨曜墙头了……但是梨曜这对真的好吃啊【打滚】这篇本来是只存在于脑补中的故事……是这篇中反白部分的完整版。考虑到那一篇的受众不一定都吃梨曜我还是单独开一楼了。只看见这个楼的、并且对南鞠能接受的,也可以去那边逛一逛。另外这一篇并不像上一篇那样有非常多的专业名词,不过会有一些跳水的动作代码,具体的解释还是有注释附于文后。本篇中人物设定基本按照杂志来,或许会有一点动画的影子,不过不是很喜欢花田的有些设定,就不给他背书了。对了,楼主个人推第一位是千歌,真的_(:з」∠)_【看完这篇文你们也不要怀疑这点以下正文。
Mimosa
世锦赛的跳水池与奥运会的规格差不多是一致的。长25m,宽25米,池深5m左右,一般人如果想从池子的这头走到那头,也得走上一阵子,跑步的话,大约三四秒钟吧。
但是我很少有过从这头走到那头的机会。多数时候我是爬上旁边的楼梯,走到跳台边缘,用各种方式跳下去,然后游走。
曾经有个人说过我的眼睛就和这一池水是一个颜色,简直就像是为了这片水域而生的。
但是又有一个人说,我的眼睛像是天空的颜色。
对我来说或许两者差不太远,尤其是在室外游泳馆练习和比赛的时候,向上看向下看,都是那样的蓝色。果南说两者的颜色由于成因不同波段也不一样所以有差别,但我并不是她那样的学者,自己的眼睛直接看过去,其实是一样的。更何况跳水本来就是这样:过程中你既能看见天,也会看见水。
但是如果问我更喜欢哪种形容,或许我更喜欢后者。因为天空总是给人自由自在的感觉——虽然给我这个形容的人或许根本没有多想,只是因为自己是研究天文的才那样随口一说,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以及,一个一直在困扰我的问题是,跳水的时候,看见天空和看见水面,哪个比较让人安心?
“渡边曜选手在第一轮仍然选择难度系数3.2的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自从她十八岁开始代表国家队出战世界级比赛以来,每一次个人十米台比赛的预赛到半决赛再到决赛,她都是以这个动作开场的,可能也是全国范围内这个动作做得最为完美的一位选手了。尽管她完全能够完成难度系数更大的动作,例如5154B甚至307C,但是她却将407C作为自己的保留动作。”
正在走台的曜其实听不见解说的话,但她不是没看过回放。就像自己第一跳的动作一样,每次解说开场的词都是一个说法,措辞偶有变化罢了。而渡边曜的第一跳固定为407C,大概也早是大家所默认的事实,仿若是她的烙印一般。
如果说放在以前,大概是为了给某个人看,现在的话,更多的是一种仪式吧。
五步走台之后站定位置,她长出一口气。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比起自我鼓励,这更像是一种催眠。
然后她屏住呼吸,纵身一跃。
水灌进耳朵里的时候会有一种挤胀的不适感,然而对于长年练习跳水的她来说,其实早就习惯了。水波拍打着耳膜,发出不规则的咕咚咕咚声,这是一种告知:欢迎来到水下。
那个夏日的晚上,也是这样的。
彼时渡边曜还不是后来那个在世锦赛和奥运会夺金摘银的传奇,只是在这个跳水人才并不那么多的岛国难得一见的世界级选手——如果要类比的话,大概与常年泪眼汪汪的某位前辈乒乓球国手差可比拟。不过一届奥运会三届世锦赛斩获三枚铜牌,这等成绩仍然足够让她在这个跳水运动并不盛行的国家里出尽了风头。
但她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采访和节目,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内浦,那个并不如何出名的海边小镇。扣紧了帽檐顶着烈日走进了她挂念着的幼驯染的家里。
“下午好。”
“啊,曜ちゃん,昨天还在电视上看见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旅馆“十千万”当家的高海家长女有些惊讶地看见这个她几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推开的纸门那里探头进来。
少女有些害羞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帽子没遮住的灰发在旅馆门口透进的阳光里熠熠生辉:“想早点给千歌ちゃん报个喜讯嘛。”
“啊呀,你的比赛她全程看完的,颁奖式的时候开心地差点把しいたけ的耳朵都拽下来了。”
——二十三岁的世界第三呀……真的挺难把这个名头跟面前的这个孩子联系到一起。
高海志满看着那孩子给自己鞠了个躬道一句“不好意思志满姐我先上去找千歌ちゃん了”然后蹭蹭蹭地蹿上楼梯,总感觉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她转过头去看柜台旁边的木柱,上面有一道刻痕,那是五岁的时候,高海千歌为渡边曜刻下的身高,如今早已不及曜的腰那么高了。
刻下这道痕迹的那天,高海千歌指着自家的天花板说,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跟曜ちゃん绝交。
她想,那个年纪的孩子,或许总是会把友情想得太过单纯而简单了。
一向家教良好的曜半夜出现在静冈县立游泳馆,还是偷溜进去的,这样的事情,对于熟识的人来说大概很难想象。
论及起因,是千歌提出想要让曜给她再表演一下奥运会的时候那几个动作。然而离他们最近的游泳池是她们的高中母校浦之星女子学院的游泳池,它只有两米深,很显然不够:在曜有机会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脑袋就会撞到池底。
“最近的一个能够作为跳水场地使用的游泳池,应该是富士游泳场,但他们的跳水池是可调节深度的,平时并不会放到那么深。再来就是……静冈市的县立游泳馆了。”
照理来说这个时间是不该再往那边跑,不然等到了那边时间也已经非常晚了。然而看见千歌期待的目光的时候,曜还是心软了。
既然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也没问题吧。
或许是低估了交通状况,等到了县立游泳馆,工作人员正在做闭馆准备。虽说也可以等到明天开馆再来,但千歌期待的目光让曜始终无法说出“我们回去吧”这句话。
——于是就偷溜进来了这个曜从开始练习竞赛跳水的时候开始就无数次踏入的场馆。
换上泳装的曜借着玻璃窗透进来的灯光爬上十米跳台,同时叮嘱着跟着上来的千歌注意安全。
“这个楼梯我走过上千遍,闭着眼睛也不会摔跤,千歌你倒是要小心些。”
性格大大咧咧的幼驯染摆摆手表示没问题,并且还反过来问她打算跳哪个动作。
“你最熟悉的那个啊。”曜伸出食指,“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
实在是烂熟于心的动作,外加上灯光环境并不是很好,曜没有像比赛的时候那样认认真真地五步走台。她走到跳台边缘,准备转过身做好预备姿势,就在这时候听见了下面的门被推开的响声,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千歌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去,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砰”的撞击音就让她又转回头来。
“曜ちゃん——!”
被工作人员的喊声惊到的曜不巧正在转身的动作当中,一下没掌握住平衡,摔了下去,并且额头重重地磕到了跳台边缘。剧烈的疼痛迅速地夺走了她的意识,而在彻底昏迷之前,她的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奇怪的想法:
——著名跳水运动员死于溺水,这个段子大概能被说到2025年吧。
生命诞生于海洋。
曜的脑内回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为之配音的毫不意外是果南。那位看着她和千歌长大的脾气倔强的地理学者对海洋的热爱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深的,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追逐着大海。
有意思的是,虽然生命起源于海洋,但海洋同时也埋葬着生命。从水中诞生的生命最终回归于水中,倒也是有着些浪漫主义了。
渡边曜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她也很惊讶于自己居然会想这么些有的没的。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现在她的大脑放空得厉害,所以思绪也飘得太远了。
——耳边一直潮起潮落的,像是沉入深海时那种令人窒息的不规则波浪音。她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
“曜ちゃん!”
从水面传来的呼喊有些模糊,但因为是熟悉的声音,她听得清晰。挣扎着睁开眼之后,眼前仿佛是黑色的幕布慢慢消融一样,显出了惨白的天花板。
“千歌……ちゃん?”
呼唤着友人名字的那声音是如此虚弱,曜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脑震荡、溺水……曜昏迷了一周才醒来,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素来开朗的幼驯染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医生嘱咐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而教练不无惋惜地对她讲,这样只能放弃下月举办的奥运会国内预选赛了。
“不过你还年轻,有下一次机会的。”这句话,有多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口不对心的安慰?
渡边曜是国家跳水队里几乎一骑绝尘的天才,如果参加预选,必然会进入奥运会的国家队大名单。断送掉这个机会的她已经二十三岁了,错过了来年的奥运会,就要再等四年。一个运动员的运动生涯能够等多少个四年?
教练走后曜打碎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失手没拿稳。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数着挂帘上有多少个钩子,心里想,她谁都不能责怪。如果这件事真的有什么过错,那也该是自己的错。一来没有拒绝千歌的邀约,二来对于自己熟悉的跳水台太过放松警惕了。
她谁都不责怪。
可是千歌当然不那么想,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误。如果那天没有提出那个要求,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发生。曜看着她懊悔悲伤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在想,这种时候如果跟她说‘我就此退役然后跟你过完下半辈子吧’,她也一定会同意的,我太了解她了。可是我不能那么做。”
俯卧的姿势和眼睛上的绷带让她没法看见床边坐着的那人的表情和动作,她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不能把我的未来写在她的未来上面,这对于她对于我,都是太不负责任的事。”
这是一个原因,也是最为表面的原因。
然后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吧。”
曜屏住呼吸,等她的下一句。
“你的尊严,不允许你那么做。”
——渡边曜这辈子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换来的。所以她不会、也不能够接受怜悯。而正是因为她确实是对自己的幼驯染高海千歌怀抱着真正的恋心,所以才更不能够将她们的关系推向那样的结局。
在住院的时候她半句多话都不讲,反倒是开导了千歌很多次说让她不要担心,不过是小意外,趁此机会休整一番也是好的。
她说,你不要哭。
“后来我就不再回内浦了。一来是为了让千歌ちゃん不那么内疚,二来也是因为……我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宽怀大度到那个地步。”
即使嘴上不说,她仍然心有芥蒂。更何况在那之后她经历了很长时间的低谷期,险些被自己最信任的教练都放弃了。
“那段时间别说跳水了,我就是把头埋进水里都会觉得害怕,听见耳边水一阵阵的拍响我就会紧张的胃里翻江倒海。别说407C了,就是105B,训练的时候我都不敢跳。明明我以前那么喜欢水,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在水里泡上一整天,连其他人觉得枯燥乏味的跳水训练我都能觉得很有乐趣。但是从鬼门关爬了一圈回来之后,我真的开始害怕水了。”
回应她的是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过的纸笔摩擦声——那个人仍然还在奋笔疾书。
“我说啊梨子ちゃん,你在听吗?”
“……我在听。”
“那你怎么一言不发的……做计算比跟我聊天还有意思吗?”
她听见了笔被放下来的声音。
“因为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故事,有点走神了。”
“诶?梨子ちゃん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
“无聊的往事而已,我才不讲给你听。”
差不多是回到了最开始练习跳水的那个时候的状态。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来。
先在泳池里呆着,让自己适应水。然后从最简单的动作开始,慢慢再练习。向前、向后、反身、向内、转体、臂立……半周、一周、一周半、两周、两周半……每个组别的每个动作,都从最基本的陆上练习,全部从头来过。
同她在一起练习的,还是国家队刚进来的苗子。十几岁的孩子抬头好奇地看她,有些不相信地喃喃着她的名字:“渡边……曜さん?”
她笑着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是呀。”
“我以为您在那边的池子呢,这边不是我们后辈用的练习场地吗?”
“啊呀,偶尔回归一下起点嘛。”
“那、那、那,训练结束后,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可崇拜渡边前辈了!”
“好呀。”
看着小孩子闪亮亮的眼睛,曜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们知道吗?渡边曜啊,可能再也回不到曾经那个能让你们崇拜的样子了。
“稍后让我们来看看渡边选手的最后一跳。在前四轮比赛过后,她仍然落后第一位1.7分,这一跳她选择的是难度系数3.6的5255B。在此之前,女子跳水中只有美国的威尔金斯选手曾在国际大赛上跳过此动作。即使是男子10米台,5255B都是难度极高的一个动作,对于此前传言这场比赛后就将宣告退役的渡边选手来说,应该是最后一次挑战自我。不管成功与否,在几年前因为事故曾一度低潮期,而后涅槃复出越战越勇,甚至在上届奥运会中夺得了个人银牌和双人铜牌的她,这个名字一定会被铭刻在国家体育史上。”
实验室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了。
“抱歉啊,因为一直没人应门,我就直接进来了。梨子ちゃん你有没有第四纪后期的推测地球轨道数据?”
“嗯……啊,果南さん。有的,有的。”樱内梨子站起身来,伸手去书柜翻找资料,眼睛却还离不开电脑屏幕。
“你在看什么呢?” 果南绕过桌子,探头过来看了看屏幕,“啊,是曜ちゃん呀。”
走台、起跳、迅疾而优雅的空中动作、入水。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梨子并不懂跳水,但听着解说激动得几乎哭出来的声音,和扬声器里传出的现场观众山呼海啸一样的鼓掌与叫好声,有一件事她再明白不过。
——渡边曜创造了历史。
两个月前,曜造访这间实验室的时候,梨子对她的印象还仅仅是“果南さん特别宠爱的后辈”。她戴着鸭舌帽,帽檐稍向上抬起,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面是有些好奇又有些茫然的天蓝色眼睛,忽闪忽闪的。
在那之前因为果南打过招呼的缘故,好歹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做渡边曜。可是因为梨子并不看体育比赛,所以对于这个名字的认知也仅限于“似乎在哪里听过”的程度。
在得到可以随意看看的许可之后,面前这位据说与自己同年的国家运动员,摘了帽子扣在果南的脑袋上,开始在这间实验室里对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东瞧西看的,像是个进了玩具店的小孩子——不过在想要摸之前,会乖乖地问可不可以碰。
“她不喜欢我的实验室,嫌弃那里到处是石头。”果南无奈地摊开手。
“我这儿还到处都是运算纸呢,理科实验室哪儿有什么好玩的。”
“不不不,这个实验室可比果南ちゃん的实验室有意思多啦。”年近而立的大孩子盯上了窗边精致的铜制老式望远镜,“——我能不能看看它?”
“请自便。”
然而摘下眼镜眯起左眼对着目镜看了半天的曜,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梨子刚想问什么,果南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对梨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走出实验室去接电话了。梨子看看曜,她已经从那台望远镜旁边走开,戴起眼镜正在看挂在墙上的一幅图。
“樱内さん,这个图是什么?”
梨子瞥了一眼。
“啊,那个是宇宙背景辐射[5。”
“第一跳还是选择407C?复出之后第一场比赛,是不是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教练。”她的声音是不带半分犹豫的沉稳,“如果407C我都越不过去,其他的动作我要怎么跳?”
那是我的病,那是我的结,那是我的坎。
我畏惧着这个动作,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去跳。每当我走上跳台的时候,那个夏夜的阴影就笼罩着我,挥之不去。
所有的技术都已经练到了极限,我需要的只是这最后一个支柱。
当我能够正常地完成407C的时候,其他的动作对我来说,无非是一跳罢了。反过来说,如果我被恐惧支配了,连这个自幼就擅长的动作都无法完成,那这池水,也不过是我的牢笼。
“诶……原来是想报考艺术类大学的?那怎么考进我们学校的理学部来了?”果南咬着铅笔,面前的后辈已经先她一步算完了繁难的算式,在她的询问下讲起了自己的一些私事。
“高一的时候出国参加钢琴比赛,结果太紧张了在台上一个音符都弹不出来……在那之后我发现每次登台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索性转了理科,再不去碰了。但是上了大学才发现,其实也没必要那样有阴影,比起比赛什么的,还是弹得开心就好。”
“这样啊……”果南点点头,伸手去拿梨子的草稿纸。
“哎哎哎果南前辈您这干什么呢……”
“借我看看答案。你说我一个以后确定要搞地质的还算这么多公式,不是白浪费时间么。”
“我只是出于兴趣算了一下而已啊,果南前辈,这可是你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我把望远镜借你看星星。”
“……”
“下次Comiket我陪你去拎本子。”
“成交。前辈下午记得把望远镜带来哦。”
“宇宙背景辐射是存在于整个宇宙空间背景的、约3K的微波辐射。与星空类似的是,虽然在极为细微的尺度上存在差异,可是在整个广阔的宇宙背景之下,各个方向上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人类站在地球上,接收着他们。”
——就像是在水底,听着四周传来的水声。它告诉你你所处的空间是那样的广博而不可知,你在其中没有救助。
“我们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在广大的时间和空间尺度上都微不足道。我学天文第一个明白的事实就是这个。我们浸泡在名为宇宙的大水池中,周围充满着不确定性与偶然性。但这一点永远不会成为天文学者放弃的理由。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渺小,才会去寻求存在空间的真理,因为我们想知道,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天文学与地理学,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对于人类来说,天文学是向外探求,而地理学是向内挖掘。但它们本质上是相似的:在寻找着关于这个宇宙以及这其中特定的这颗蓝色星球的本质与真实。
“你不害怕吗?”
天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
“我当然害怕了。我怕这辈子太短,我的能力太有限,而对这个世界来说又太过不值一提,最后什么也留不下就那样消失在世界上。”
梨子站在敞开的窗边,风吹起她披散的酒红色长发,然后将她的话语带到了曜的耳边。
“但是如果畏缩不前,就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了。”
麻醉退掉之后,曜昏昏沉沉地想爬起来,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你别动,医生说了要俯卧静养。”
嗯?这个声音不是果南?
现在曜的眼睛上蒙着纱布和绷带,什么也不能看。她这才隐隐约约想起之前医生同她讲好了,这次手术做完之后会有一段时间需要趴着,还不能随意用眼。
“你是——等等先不要回答我,我记得你的声音。”
背上传来的体温消失了,对方把手从曜的背上放开,听脚步声似乎坐了下来。曜在记忆里努力地寻找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啊我想起来了,是樱内さん吧?上次真是多蒙照顾。”
“客气了。果南さん今天有事情不能来,所以托我过来看一看你。”
被封锁了视力的当下,那把温柔的嗓音真是无比清晰。
“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吗?”
“这倒不用担心,今天是黄金周的第一天,学校里也放假。最近我的研究工作主要是计算,随身带了纸和笔,在哪里都是算,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么……你愿意和我聊聊天吗?如果觉得不想搭话,只是听也可以。”
“聊些什么呢?”
“一些……过去的事情吧。”
同这位天文学者的交谈,平静得不可思议。
果南叮嘱她说,这位与曜同龄的学者有些内向的,让她不要让人困扰了。可是要是让曜来说的话,樱内梨子虽然确实有些内向,却并不是她所能惊扰到的。
这个人太过通透了——很多话你不需要与她挑明了讲,她自然就明白。想说的事情她会听,不想说的事情她不问,说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如果不是聊天的话题还挺正经的,曜总觉得自己会睡过去。
曜一直缠着纱布俯卧在床上,每天活动的时间不多。她看不见与自己聊天的梨子,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和她手上纸笔作响的“沙沙”声。
一片黑暗中的声音是尤其清晰的。如果说要形容的话,梨子的声音像是潺潺的流水,或是夹带着樱花花瓣的清风,总之是不那么烈的东西。即使偶尔生气起来,也只是词句之间带着些拗折,可爱得很。
她听着这声音,心跳总是不多一拍不少一拍,安定地打着节奏。要梨子给自己念故事消遣,结果听到一半就打起了哈欠。
“你呀,还是好好睡觉吧。”
虽然渡边曜现在看不见,但她敢保证,听这声音,那人一定是偷偷笑了。
终于可以拆掉纱布的那天,樱内梨子并没有来。科室里几乎所有医生和护士都认得这位背着一个大包,在病房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的学者。
“啊呀,就是在垃圾桶里扔了不少写满了奇怪式子的稿纸的那位么?今天确实没有见到她呢。”熟识的护工这样说,顺便帮她推着轮椅,带她去拆纱布。
重见光明的时候,就连柔和的无影灯也感觉刺眼。曜回答着医生的问询,心思却一直在飘。
今天是周日,为什么她不来呢?
拆完纱布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果南报告消息,顺便问了她说梨子今天怎么没来。
“今天凌晨飞东京去了,天文学会来的紧急通知。”
“这样啊。”
“怎么?寂寞了?我下午没课啊要不要去看看你。”
“别别别,好意我心领,可你家夫人再燃起嫉妒之火我就遭殃了。”趴着的曜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 “不过你也别太纠结,她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估计就今明两天吧,有消息了我给你电话。”
“多谢。”
刚挂了电话,那边护工拿过来一个大大的本子:“渡边さん,这个是不是您的那位朋友留下的?压在另一头的床单底下。”
这姿势着实很不舒服的,但她还是接了过来并且道了谢。两手吃力地翻开黑色封面的本子,映入眼前的是复杂的式子。不过与她印象中的理科草稿纸不同,梨子的草稿非常干净,有条有理,倒也在曜的预想之中。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忽然发现了里头夹着的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幅画,画里是曜曾经在镜子和水面上看见过无数次的人。
这画画的是渡边曜。微笑着的渡边曜。
画作完成度很高,只除了眼睛部分还没有上色。或许是因为作者在作画的期间内根本没有看到过主人公的眼睛,而又不愿意跟随模糊的记忆将就落笔吧。
画纸的纸面很干净。虽然夹在一大本双面都写满了的草稿纸中间,仍然非常干净。
——干净得有些奇怪了。
从车站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后,梨子先在沙发上瘫了一阵。着急忙慌地跑到东京又跑回来,实在是很累人的事情。喘匀了气准备起身去洗澡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刚一开门没看见人脸呢先瞧见不安分乱翘的灰色头发,梨子惊得赶紧把门一关,却被一身蛮力的国家级运动员从外头给顶住了。
“梨子ちゃん你先冷静一下,把安全链打开让我进去说话。”
“不不不你别进来……”
“我大小是个公众人物啊,你打算把记者招来吗?”
门那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安全链打开了。曜一个闪身就进了屋里,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没给梨子反悔的机会。
“那个……曜さん,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才想问你呢,亲爱的天文学家。”曜从怀里拿出折成四折的画纸,展开在梨子的面前。
——诶,她印象中这位学者可是没有脸红过啊。
“随手一画而已,不要介意。”
“嗯~”曜抬了抬眉毛,“作画的动机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这张画纸夹在你遗留在病房的草稿本里。那本本子几乎全用圆珠笔书写,整页整页都是大片的油墨,为什么夹在其中的这张纸会那么干净呢?”
梨子转过头去,不看那双有些咄咄逼人的蓝色眼睛。
“不过如果这么解释就说得通了。”曜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镜,“这本本子与这幅画的完成时间根本不一样。考虑到我们是最近才见的面,我很有理由认为草稿本是以前的东西。而将完成的作品放在一本应该是用不到了的草稿本里,还压在床单下——”
“——真的不是故意留给我的吗?”
她有着一双干净透亮的天蓝色眼睛,像是晴朗的天空,也像是夜半的星辰——B型的那种。当然,果南さん与我的描述截然不同,她更愿意用矿物的颜色去形容,比如萤石。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而果南さん告诉我说,那双眼睛因为跳水的长年冲击,视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颇为危险的边缘,需要动手术来恢复。而我自告奋勇地代替另有事情的果南さん,担起了去探视她的任务。
我觉得直到很多年之后,我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在病房里相处的这段日子。如果说这段时间的相处有哪里不太好,那就只有她的眼睛一直被纱布和绷带所蒙蔽这件事。不过这也好,她看不见我在做什么。
说不上来是怎么对她在意起来的。或许是她向我说起往事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性格与年龄不符的大孩子,终究是个满腹心绪的人。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她,其实真的想得非常多。
——她是个用情很深的人。
然后我开始画。高中时候那点美术功底现在也算是能拿得出手,于是我一笔一笔地开始画她。反正她背对着我趴在床上,什么也看不见——她一直以为我在做计算,偶尔还会犯小脾气问我怎么不搭理她。
于是我就在心里笑着回答:因为我在画你啊。
从背后看过去,肌肉线条还是挺明显的。而那头灰发似乎终日一点都不服帖,在病房干净的空气里张牙舞爪地旁逸斜出。俯卧的姿势实在不那么好受,趴个十几分钟她就不舒服地动来动去,发出小狗一样的呼噜声。我虽然嘴上提醒着她再乱动恐怕还得多趴几天,可是早就控制不住笑意了。
可惜了她似乎心心念念记挂的都是她那位幼驯染,不然何以至于到现在仍然一个人呢?这样想着,她便无法给那幅画的最后部分落笔了。
中国古代有个传说,一位画家在墙壁上画了栩栩如生的龙,却始终不肯给龙画上眼睛。而皇帝让他给龙点上眼睛之后,龙就破壁飞走了。
——视力已经恢复正常,同时也已经完成作为运动员的心愿的你,是否也会直接飞回属于你的地方呢?
“你来找我干嘛,不回老家找你的高海さん吗?”
“哎呀我的梨子さん……”曜有些头疼的摸了摸额头,“我是说过我喜欢千歌ちゃん,但你是不是忘了我那是说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那回事了好么。”
“我怎么知道还有没有那回事——再说了有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学者漂亮的手指焦躁不安地拨动着桌上星象仪的开关,曜在一边看着都担心她把那开关抠下来。
“就算跟你没关系,那跟我也有关系啊,不说清楚这一层,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接下来的话?”
“咳咳,是这样的。”在媒体面前都没有怂过的渡边选手,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清清嗓子:“那个啥……樱内さん还是单身吧?我觉得挺可惜的,你看你这么好的条件,长得又好,脑袋又聪明,人还很温柔是吧……”
“有话直说。”
“我想说觉得我自己挺好的樱内さ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
“我会做饭哦。”
“……”
“我会洗衣服。”
“……”
“退役之后我时间很多的,开船带你去海上看星星。”
“成交。”
——那你先……把这幅画完成?
被赋予蓝色眼睛的画上的人,并没有飞走。
她站在梨子的身旁,弯着腰托着下巴看着这幅画,笑得像七八月的朝阳。
后记
樱内梨子无比地后悔当初答应得太过轻率。因为面前这个两小时前还拍着胸脯说“就交给船长的女儿我吧”的家伙……
这人晕船啊!
结果就是开出去几公里这家伙就吐得七荤八素的,最后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梨子急忙打电话求助似乎对开船颇有心得的松浦副教授求助,在她的指导下奇迹般地把船开回了岸边。
“你俩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们。”果南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切断了通话,梨子转述给曜的时候,她喃喃地说“完了这下估计她是生气了”。
“她在大学里脾气就那么不好吗?感觉虽然高中的时候也是个倔脾气但是没这么老生气啊。”
“果南さん平时脾气不错的呀,不过这两天确实有点闹心就是了。”梨子想起这两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昨天他们地理系教土壤学的诹访副教授因病请假了,临时找果南さん去代个课。因为是实验课要做泡沫反应,而那天上午地理系的盐酸正好用完了,她就去问楼上化学系借。正好收了国外寄来的岩石标本包裹,就随手往那边的桌子上一放,谁知道化学系保管仪器的那位是个新手,一失手就把一大瓶盐酸泼在了包裹上,好在是没伤到人,可惜标本全给废了。”
“呜哇……这得有多严重……”
“我想想……梨子托腮想了想,“大概类似于某天文学家一直研究的某个小行星忽然被人用一枚星际导弹给炸碎了吧。”
“我的天……”
“再加上因为这个标本本来是要跟地质学会总部那边共享的,所以还得写封信过去说明情况道个歉,果南さん表示这种打官腔的信她不会写,特意跑到文学院找黑泽老师去帮忙……”
“找黛雅さん?”
“哦你也认识啊,那就好说明了。总之是黑泽老师自己也有事情在身,把果南さん的懒惰批判了一番就轰出了实验室。”
“倒是很像黛雅的作风……”小时候果南要抄她作业都被严词拒绝了,何况是代写这么重要的文件了。
“而且还被送客的津岛助教一点不客气地吐槽‘松浦老师您脑袋里装的都是岩石吗’,身边的国木田助教还好巧不巧地补刀说‘还有矿物’。”
“……等等。”
“嗯?”怎么感觉似乎背后一凉。
回过头,果南满脸笑容地站在一步远的地方。
“怎么说呢……果然最近还是心情不好吧……”
——开着车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忧郁。
“我就说了嘛……运气不大好出了点事,而且关键是小原さん还出国办事去了……”
“这才是根本原因吧。”
“——我说你俩啊。”
“!”
“再八卦就把你们一个丢进骏河湾喂鱼,一个带去淡岛酒店喂Michael。”
“……十分抱歉。”
【大概可以让文更好懂的注释】
先稍微科普【?】一下跳水的代码,说不定以后有人写的时候会用到。【虽然估计也不会用我这里的作参考啦】
跳水的动作代码一般由三到四位数字和一个字母组合而成。如果是三位数字则遵循以下的规律:组别+是否飞身(1是0否)+翻腾周数(每半周也即180°加一);四位数字则遵循以下规律:组别+代表方向的代码+翻腾周数+转体周数。字母则含义都相同,B代表屈体,C代表抱膝。(其实还有A直体D自由动作,但是跳台跳水的话咱好像没见过)
组别也同样表示着动作的一部分,分别是这样的:1向前(面对池,向前)2向后(面对台,向后)3反身(面对池,但是跳的时候有个转身动作变为背对池)4向内(面对台,向内也就是台的方向跳)5转体 6臂立(手臂支撑倒立)
其他的规则啥的不赘述(主要是因为咱只是爱好看跳水也不算太懂)。另:女子十米台世锦赛和奥运会的难度系数一般在3.0到3.4的样子。【所以阿曜自我介绍里擅长的407C真的是世界级的,国家级强化选手这设定,公野老贼诚不欺我】
5154B 向前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屈体,难度系数3.3
307C 反身翻腾三周半抱膝,难度系数3.4
105B 向前翻腾两周半屈体,难度系数2.3
5355B 反身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6 美国名将威尔金斯凭借这个动作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一战成名。
宇宙背景辐射 在整个宇宙背景空间里存在的约为2.75K的微波辐射,被认为是大爆炸理论强而有力的证据。(咱的自然地理学导论的论文写的就是跟这个相关{:4_342:})
B型 恒星按照光谱分为OBAFGKMRNS几种类型,分别呈现不同的颜色。B型是蓝白色到浅蓝色,温度在10000K到30000K之间。恒星光谱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就是,越是炽热的恒星,其颜色越偏向于大家所说的“冷色系”。又及:标题的Mimosa指的是十字架二(南十字座β,是个双星系统,两颗星隔得很近,都是B型)。
萤石 主要成分氟化钙,大家应该比较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夜明珠23333 颜色有很多,主要取决于里面的金属离子。我个人的话非常喜欢蓝色和绿色的。
泡沫反应 用10%的稀盐酸滴到土壤里,测定里面有没有碳酸钙以及有多少。因为会出现泡沫所以被叫做泡沫反应【废话】
另外零零碎碎再讲一些:
跳水对于眼部的伤害非常大。主要是因为以较大的速度冲入水中导致的巨大冲击力。而跳水运动员不能戴泳镜,因为会看不清。他们需要找一个参照点,确定自己翻腾和转体转了多少周,以及应当在哪里入水。直到入水前一两秒、甚至入水的瞬间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长期下去视力会严重受损甚至出现各种疾病,最严重的可以到视网膜脱落、玻璃体破裂……所以说关爱阿曜从我做起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