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点讲啊，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毁灭过什么，整个宇宙的物质总量没变，角动量也没变，只不过是物质组合方式变了变。”端木学长一边抽着烟，一边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手里的牌。
“all in”他盯着场上的那张河牌看了好久，嘴角微微上扬，把手上的钞票全部梭哈，不出所料，对面的几个学长连加注都放弃了。
“嘛，只可惜啊，我这条命就是一手同花顺，一洗牌就什么都没了。”端木学长一边洗着牌，一边点起另一支烟。
“我说，虽然是庆功会，但你们在实验室里抽烟玩牌是不是太过分了？”坐在一边的我被呛的皱了皱眉头，说着。
端木学长摊了摊手，熄灭了烟头。
“妈妈，太好了，我们的研究可以发表了！”我转过身去一边写着email，一边把我对宇宙的隐隐不安塞进心底深处，安慰自己说宇宙就算在时空上有限，也在逻辑上是单向的。这是个安慰，它让我们的研究显得有意义。是的，现在大家都沉浸在研究成果发表的喜悦之中，但我的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慌张。虽然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但这种微妙的情绪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我无法愉快地品尝胜利的果实。
“不是我说啊梨子桑，你也太严肃了，这样的话，即使脸蛋再怎么漂亮，也没有男人要的。”端木学长把话说完，其他学长也跟着哄笑了起来，一时间实验室里又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那你这么轻浮，就算脸不好看也一定有很多男人要吧。”我瞪着端木一字一顿的说道。接下来就是一阵更加无法无天的笑声，端木被我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挠了挠头，不再说话了。
虽说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刚才端木真的把我弄得有点生气了，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是我的脑袋有点问题，但事实就是，我喜欢女生。
我，樱内梨子，一个普通的物理系女子大学生，最近在我的导师手下打杂，但不巧，我们做的课题出乎意料的成功，几家知名的科研杂志都要发表我们的成果，看看一年之前什么都不懂的自己，顿时有种沧海桑田之感，同时也觉得，自己是强运护体，能误打误撞的碰上这等好事。
从实验室出来，我没有管那几个喝酒喝到呕吐的蠢学长，直接走进地铁站去赶末班车回家。
现在的房子是我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合租的，只是那个女生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另一个城市，房子自然只能通过房东芥川太太转租给另外一个人。而且，明天那个人就要搬进来了，虽然相信芥川太太看人的眼光，但是还是有点担心会和一个不合拍的人住在一起呀。
这么想着，我用钥匙转开了家里的防盗门。
"嗯？"只是一下，门就打开了，记得出门时有好好锁门的呀。我心里一颤，难道说家里进了贼么？
刚准备在门口找点什么趁手的家伙，就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女生在客厅的灯光下怯生生的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我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用门后的棒球棍把那个女生打晕然后报警。
“啊梨子桑，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在实验室呢。”从厨房里传来了房东芥川小姐的声音。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个漂亮的女生就是我的新室友。
“原来准备明天再把高海小姐介绍给你的，但是今晚她貌似没有地方住，也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只能先把她领进来啦。”芥川小姐笑着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温柔的房东，会各方面照顾你的生活，即使在你找合租人的时候也会帮你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拒绝掉。
我看着那个女生，她仍旧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站在我面前。
“对…对不起。突然出现给您添麻烦了。”她对我道歉。
“哎呀，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还请高海小姐多多关照呀。”我本来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自然就上去安慰着她，而且这么可爱的女生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算我是直女也不会狠心到骂她一顿然后让她今晚流落街头吧。
“既然梨子桑和高海小姐这么投缘我也就放心了，那么，你们要好好相处啊，厨房里有我给你们切的水果，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芥川小姐说着，就出了门。
送别了房东之后，我的视线又回到了高海小姐身上。而且现在屋子里陷入了尴尬的气氛，我们谁也不知道应该跟对方说什么。
“那以后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最后还是我先打破着尴尬的局面。
“我叫…高海千歌，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千歌吧！”说完，千歌大大地鞠了一躬。
“嘛嘛，千歌桑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啦，我叫樱内梨子，叫我梨子就好了。”我也马上回应显得自己不是个冷漠的人。
“话说，千歌桑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虽然对芥川小姐看人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但我还想亲自确认一下。
“额，我现在是在便利店里做店员，就在街角那一家。”千歌笑着挠了挠头。
察觉到了她的窘迫，我也就不再追问下去，毕竟合租的人收入肯定也不是太高，不是学生就应该是做一些低收入工作的人吧。
“芥川小姐有给千歌桑介绍这个屋子么？”我问道。
“嗯，芥川小姐给我讲过了，我的屋子是在这边吧？”千歌指了指左边的房间。
“对，那就不用再给你介绍了，今天有点累我就先去睡啦，千歌桑也早睡吧！”打了个哈欠，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床铺就打开门准备洗漱。这时，一阵浓烈的香味飘散进我的鼻腔，转头，看见厨房里的千歌正在准备早餐。
"梨子早上好呀~"千歌转过身来，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一手拿着煎锅，一手在用铲子翻着煎蛋，就像是给自己做早餐的妈妈一样，不过，人家也是在做自己的早餐，像我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还是去老老实实的去吃烤面包吧。
"今天的早餐也有做梨子的一份哟~"说着，千歌把一份火腿煎蛋端到我的面前。
"欸！？这怎么好意思呀！"我推辞着，但食物飘出的阵阵香气让我心底无法拒绝。
"不要客气啦，多做一份我也是没有关系的~"千歌笑着，仿佛你高中坐在前几排的那个小小的女孩子。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恍恍惚惚间有点让我心动了。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对生活抱有了从未有过的乐观。
就这样，我们一起生活了一个月，总体来说？我还挺满意的。除了，额，有的时候千歌在家里穿的衣服，怎么说呢，非常的…暴露？我不知道用这个词究竟合不合适，毕竟我们都是女孩子，在家里也没有必要如此拘谨，但每次千歌不穿内衣穿着吊带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时，我都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里。千歌白花花的大腿和胸部，更糟糕的是，还有胸前那两点我没法忽视的突起，都让我无数次起了相当邪恶的念头。
还有，千歌每次吃完晚饭后都说要回店里加班，但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故意要打听她的隐私，只是好奇地问过那个便利店的其他店员，她们说千歌只有白天的排班，晚上是其他人的。虽然知道她骗了我，但这种事情一定有千歌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吧，我也没有必要去了解人家全部的隐私，更何况，千歌也是相当不错的人，一定不可能去做不好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
"两万么？好我做啊，一整晚？嗯，客人有特殊的要求么？什…那种怎么可能啦，拜托，再给我换一个吧，用那种道具什么的，太过分了！喔，我…明白了，晚上七点么？好的，那我……会去的。"
本来只是普通的一个周末，看到千歌房间的门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关着，我有点担心她。当我在她的门口停住时却听到了这些让我不能理解的话。
等等，难道……我不敢继续想下去，现在只想推开门抓住千歌问个清楚。
"额，梨子？突然间，千歌的房门打开了，我们两个都在原地愣住，此时我原来想好的一切疑问，质问，责骂的词语全都像秋天四五点的阳光一样消失不见了。
"千歌，你……真的在做那个么？"与其转弯抹角，不如当面就把话说清楚，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直接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都听到了啊…"千歌低垂下眼帘，显得有点寂寞，又有点如释重负。
"我…一直在做…应召女郎什么的。"终于说出了我一直不敢确认的那种可能。
"………"
一阵海雾一样的沉默。我感觉自己整个心都要被千歌拖到深深的海底了。
"你怎么能…欺骗芥川小姐呢？"我质问到。
突然，千歌在我面前跪下了。
"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芥川小姐，求你了。"突然哭了出来，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千歌是不是一个骗人成性的女孩子，用眼泪去骗取别人的信任什么的。
"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我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就免费和您做一晚好么？"千歌擦了擦眼泪，说出了在我听来无比刺耳的话。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千歌脸上，千歌捂着脸低下头，不敢看我盛怒的脸。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屋子。"我冲着千歌吼道。
她看着我，脸上还残留着尴尬的笑，这种笑容就像我小学三年级拿着70分的试卷兴高采烈的跑出校门看见来接我的妈妈一脸不高兴站在楼梯上时的表情。我也明白，这种笑容，是她对待每一个用极其下流的词语辱骂她的客人时的表情。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心里的某些地方被刺得很痛，或许，她也有她的难言之隐吧。这样想着，我开始对千歌产生了一些怜悯，但也只有怜悯，我无法对一个瞒着我这么久去做应召女郎的人产生信任。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冷冷的说道。
"真的么？那我……"千歌的眼里闪烁出了一点我以前见过的微光。
"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我打断了千歌，继续说道。"第一，我不能干涉你，但是，如果要做那种事情的话，一个星期最多三次。第二，在家里穿衣服要规矩一点，至少给我把内衣好好的穿上！第三，不要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乱玩，做的时候做好保护措施这些你都应该有吧？"纵然我觉得这很合理，既考虑到了千歌的生计问题，又考虑到了千歌的身体，也保证了我不会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但我此时居然莫名的感觉很难受，想到每晚千歌都在陌生男人身下承欢的场景，我就感觉窒息。
"嗯嗯，我会照着梨…樱内小姐说的话做的，不过，我做的是和女生做的那种哦。"搔着后脑勺，千歌有点害羞的说着。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和女生…也就是说…不不不，这不是爱情啊樱内梨子，这是花钱和别人发生肉体关系的不道德勾当啊！对自己说着，但我自己也有点动摇了，想着一个月前令我心动的千歌，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残山剩水般的感情。
"还有，我叫樱内梨子，叫我，梨子就好。"我说着，果然还是对千歌刚才的生疏称呼有点在意。"
"那样~我可是随叫随到的哟，梨~子~"突然，听到这句话后的千歌猝不及防的趴到我的耳旁说着这样的话。我愣在那里，想起来刚才千歌说过的话。
"那我……就免费和您做一晚好么？"
"欸诶诶诶！？"貌似是不得了的东西呢。
"就这样说定了，梨子感到寂寞的时候记得敲我的门哟~"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我，千歌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
"欸，你又要干什么啊？"我问道。
"当然是换衣服啊，让我在家穿内衣的是你欸。"千歌嬉皮笑脸地说道，不过我倒是觉查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把衣服脱了。"我说道。
"哇，原来梨子这么着急么？"千歌还跟我不紧不慢的打着哈哈。
"脱掉。"我近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着。
千歌撇了撇嘴，当着我的面把上衣脱掉了。
"你……"我看着千歌胸口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烫伤斑，又扒开她的裤子，看到臀瓣上的红色鞭痕。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总之就是蜡烛和…皮鞭搞得呀。"越说声音越小，但我已经知道千歌所说的是什么了。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千歌全裸俯身在某个陌生女孩身前被折磨的场景。此刻我已经能想象的出千歌昨晚经历了什么，以及，今晚要经历什么。
"今晚你也要去么？"
"嗯……"千歌低下了头。
"那你，今晚和我做好不好？"连我自己都要吃惊的大胆发言。
"……"千歌抬起头，用吃惊的表情看着我。"那样……也是没问题的啦。"
"嗯，那就…说定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之后，我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
"既然梨子这么主动，那就……晚饭之后？当然，晚饭我请客。"
"一…一言为定！"铁了心一般，我大声的回应道。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晚饭是千歌做的寿司，但我一点也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和千歌要做的事情。虽然自己也看过那种……额，色情电影，但是照着电影里的来还是感觉太过不可思议，毕竟手指插进去的话……欸我居然在吃饭的时候想这些事情，没救了！
"梨子？"千歌用手在我面前晃了几下，"你还好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发愣。"
"额，我，还好啊。"我敷衍的回答到，尽量避免直视千歌的眼睛。
"难道，梨子已经开始期待了么？"千歌突然坏笑了起来。
"讨厌……"我的脸开始红了起来。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说着，千歌把还在咬着一半寿司的我，拽进了卧室，开始脱起了衣服。
"我才没有想那些东西呢！"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情的我反驳到。
"哦？那么小梨子想的是什么呢？"千歌咯咯的笑了起来，眉眼弯的很好看。
"我在……想人类的科学和文明！"慌不择言，我说出了一个极其中二的答案。
"那么，在我们脱光之前，人类所有的科学和文明就当作前戏吧。"千歌笑着，吻上了我的嘴唇。
夜还很长呢。
自那之后，我和千歌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直到一个月以后，我回到家里，发现这间房子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梨子，虽然不辞而别不太好，但我想我必须走了，我是个应该被所有人唾弃的脏女孩，但你给我的关心让我……重新感觉到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很肉麻啊，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好像……有点爱上你了，嘿嘿，我说这句话很让你恶心吧，我这种人，不配拥有什么爱情的，我害怕我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我必须走了。谢谢你，梨子。"
看着这张署名高海千歌的字条，我突然哭了，我为什么要哭呢？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就这样结束的。
……
"端木太太，引力波真的被发现了么？听说您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和引力波有关呢。"
面对记者的突然提问，我突然有点难过，我看了看旁边的那个男人，他还和二十年之前那样臭屁，开始自顾自的抢答着这个属于我的尴尬问题，同时炫耀着我俩的相识。
这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实验室的晚上，会不会现在也有一个研究员用同样的口吻和同样的心情和妈妈写着信，等待命运转轮的转动呢？
“妈妈，我们发现了引力波！这太好了。”写email时，年轻的研究员把对宇宙的隐隐不安塞进心底深处，他安慰自己说宇宙就算在时空上有限的，也在逻辑上是单向的。这是个安慰，它让人生显得有意义。
“我观测到恒星的旋转轨道并非正圆，这意味着我们对命运的解释也要依势而动。”年迈的占星师对台下昏昏沉沉的呆头鹅学生们讲述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天文学发明，同时决定不去计较自己从来测不准那些该死的无头苍蝇似乱转的行星轨迹，反正行星在宇宙中也不重要。这是个安慰，何必和自己较劲呢。
“太阳明天会再升起，只要我们今晚做爱。太阳每天都这样，我们也得那么干。”披着毛皮原始人试图说服他毫无性致的妻子，他早就发现了太阳天天升起，和他的性生活息息相关，太阳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伟岸永恒，日复一日，只要他还能在妻子的肚子里播种子。这是个安慰，他试着不去想出不了门觅食而饿肚子的雨天，不去想自己的死亡。
我忽然明白了我当时为何而心慌，想到这里，我笑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但我知道，事情只能这样结束了。
唉，千歌，人类所有的科学和文明，就当作是那晚我们的前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