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orgotten_Nemo 于 2016-12-13 23:54 编辑
大概是300发的第一篇文（处女文就搞事真的好么
设定7年后346
BE，有毒，慎点
=========================
速水奏发现自己对鹭泽文香并不了解，已经是二人分手之后的事情了。
那天上午美城专务把速水叫进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鹭泽怎么了吗？”“文香她…出什么事了？”速水以为叫自己这个Project Krone的Leader来的原因无非是芙蕾德利卡或者盐见周子那两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又干了些什么有损Krone一直被期望成为的那种光辉形象的事情。然而却是因为文香，那个Krone里面最安静的成员，她的恋人。
……曾经是。
“你看看这个。”一份文件随着专务的话从桌面上滑到奏的手中。26岁的鹭泽文香，在偶像出道的第七年，成功的以知性优美的形象，达到了人气与事业的顶峰。然后，提交了从偶像界退役的申请，同时也和她七年的恋人提出了分手。“明明是人气不断攀升的阶段，就这样毫无理由地要求退出。我已经和她讲清楚了这一切的利害关系，但她还是执意如此。”专务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味道。 “所以呢？您就听凭她走了么，这可不像专务您的风格啊。” “你要知道强留一个无心舞台的偶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而且，她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家伙。”专务看了奏一眼，继续说道：“速水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速水奏呆住了，专务选择问自己也没错，毕竟她和文香在一起的时间，比Krone里面剩下的所有人和她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要多一倍不止。但这什么都说明不了，就像两个人即使交换过拥抱和亲吻甚至是欲望，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是最了解对方的那个人。可能都证明不了自己真正了解对方。 “……”长久的思考过后给出的却是只有沉默的答案，对于一直以神秘成熟一切都能应对自如著称的速水小姐来说实在是再尴尬不过了。“那好。文香的事，事务所会暂时对外公开宣布是由于身体原因无限期停止活动，剩下的一切信息你我全部要保密。还有，这个是她的地址，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找她。”专务处理的是很好，不过最后那句话怎么看都很多余。奏在心里想着，退出了办公室。
奏后来还是去找了文香，专务给她的信息是说文香在退隐之后接手了她叔父的书屋。奏按着地址找到那间书屋的时候，书屋的新主人正坐在收银台后面专心读书。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客人进门，更不用说去留心辨认化装了的她。 奏悄悄地溜了进去。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随手拿下一本书翻开，眼睛透过书的上沿打量着文香。
依旧是七年之间不曾变过的，全神贯注的，那个表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双眼睛、那副表情、那个人，成为了对自己而言诱蛾的灯火一样的存在。
Project Krone结成的第一天，速水奏在和其他人相互认识并且很快打成一片的同时，注意到了边上正在安安静静读书，毫不起眼的成员之一。像是密林之下某处暗自生长的一小块青苔。“…总是一个人，这样以后搞不好就难办了啊……。”速水奏这样想着，走到文香坐着的沙发前面，弯下腰在她的右脸颊上印下一个吻。“……诶？！……这是…”被袭击了的人有点慌张的喊了出来，声音不大但足以吸引其他的成员转过头来，看到是那个接吻魔著称的leader又在搞鬼之后她们不禁暗自担心那孩子未来的心脏健康。 “打招呼而已哦。我叫速水奏，请多指教。”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装作自己完全不像是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实施亲吻恶作剧的家伙。“……你好，我的名字是……鹭泽…文香，请多……指教。”还没从刚刚的突然袭击中回过神来的文香说话还是吞吞吐吐，不过应该也有着刚刚大家都在看这边所以害羞了的因素存在。正当奏想再次把大家聚到这边来给文香认识一下的时候，右手的手腕却被文香稳稳的握住，奏感觉到文香的双唇刚刚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个是…刚刚速水さん……打招呼的…回应……”湛蓝而纯净的双眼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如同雨后晴天地面上反射着阳光的水洼一般闪闪发亮。奏突然觉得自己才应该是Krone里面被人担心心脏健康的那一个。
在出道的live之后借着大家都闪闪发光的时机成为了恋人，随后就是无数的短信和电话、秘密的私下约会、迅速升温的恋情，和一点一点过去的时间。奏的发型长了又短，但文香的书一直都是朝着越来越难懂的方向进化着。从二人初识时候她手上拿的小说和文集变成后来的各种著作论述和研究资料，现在她的手中已经是那种连封面都是艰深的外文那种程度的书籍了。
而文香的那双眼睛也随着手中的书变得更加深邃明亮，从曾经的浅浅一层水洼变成如今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海洋。
但那湛蓝的眼睛还是如以前一样单纯热烈而真诚，和以前一样无法藏住哪怕是一点点的感情。这曾经是奏最为迷恋的东西，但不知何时开始却令她恐惧。大概是一两年前某次自己对上那一如既往热切的目光的场合吧……那眼神中带着太过热烈的感情，让奏觉得自己如同面对着来袭的海啸一般，高大的水墙向自己的方向推进，让人感觉除了被这样的海潮卷走随波逐流外，无能为力。习惯了冷静处理掌控事物的奏对这样的感觉几乎是本能的心生恐惧。从那之后她就极少正视那双眼睛了。只有偶尔在文香专心读书的时候偷偷的瞥上一眼，如同在博物馆匆忙的人流之中抓紧机会观赏闪亮的宝石。不过，任谁都知道这样是读不出任何东西来的。而奏对文香的了解也就一直停留在了那个时候之前。疏于互相了解的两个人，最后的分离也基本是必然。
不过奇怪的是，就是最后这段时期貌合神离的关系，似乎也被某些人当作范本学习着。比如Krone的某个一直都自认成熟大人的家伙。
奏想起自己前两天和爱丽丝参加了一次晚间广播节目的录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爱丽丝一边抱怨着自己的父母还在把自己当小孩子放不下心，一边在大楼里的咖啡厅捧着一杯草莓牛奶等着他们来接自己回家。奏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眼神落在了门口像是在等人的高垣小姐身上。“瑞树さん～”奏的注意力转过去的下一秒，枫就向着刚进门的某个人扑了过去。“枫ちゃん，我回——”进修数月刚回来的川岛小姐要说的话被枫结结实实的撞了回去，“——好了好了松手啦…”空出的手揉了揉怀里的一头绿色的蓬松短发，但是没有一点要推开的意思。“不要。都几个月没见到了……真是的…”枫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如同小孩子对待一只超大号的毛绒玩具。丝毫不管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和想法。 “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呢…”听到爱丽丝的评论，奏差点把刚入口的咖啡喷出来，要知道那两个人无论谁的年龄都快有两个爱丽丝加起来多了。
“那，橘さん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大人的关系呢？”忍住了笑意的速水小姐不禁开始好奇面前已经和当年的文香同龄的爱丽丝对于所谓的“大人”到底是怎样的定义。“嗯……像是速水さん和鹭泽さん那样的关系，不过分亲密但又形影不离的感觉。”爱丽丝的观察和总结准确异常，让人感叹时光真的具有魔力，让当年那个孩子变成了语言和想法都同样锐利的大人。 奏想着，回忆起那些和文香在一起的时间，文香基本都是在看书，而自己，要么是在看电影，要么是在偷看身边读书的姑娘。但是两个人很少有言语交流。 的确不过分亲密，也的确形影不离。
但这样的感觉很难算得上是恋人之间的约会。倒不如说是那种搞不好就会被人认为是由于店里过于拥挤而只好坐在同一桌的陌生人一样的关系。含情脉脉的对视基本是无数约会的必备项目，但奏和文香四目相对的时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平时文香的双眼基本都锁在了书本上。但是就算在两人亲密的时候，这样的事件也极少发生…金色的视线在绸缎一般的黑发、雪白的肌肤和丰润的双唇之间游移不定，但从来不敢对上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
她害怕，害怕自己就此沉没，如同那天明时分落入海平面之下再不升起的月亮。 任谁都知道只有远远地高悬在天空的明月才有其意义和价值。虽然它时常会和那平静的大海一起，被划在同一个取景框中，两者之间实际上也还隔着三十八万四千公里的距离。如果月亮真的去尝试亲吻大海，如果地月之间的距离不复存在，跨越了洛希极限的月球，必定会碎裂成无数的石块和沙砾，不复曾经光彩照人的自己。
而无数的碎片对于海洋的引力，必定远远不如月亮还完整，无瑕，而且散发着迷人光辉的时候。 这就是为什么月亮要拼了命的维持着自己和那片海洋的距离，甚至逃逸的越来越远。
奏的回忆在达到那双蓝色眼睛的部分之前打住了。她收起手中那本一个字都没有看的书，假装若无其事的步出了书屋。
在那一次之后，Krone的人发现奏多了一个习惯，时不时的会带来几本书放在部室。平常打发时间的活动中自己一个人读书的部分也变得多了起来。就算没有小梅一样通灵的能力，大家也看得出来她们的Leader是受了谁的影响。
被问起来的时候，奏总是用想知道文香的想法之类的理由简单的糊弄过去。但当有人提出“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这样的建议的时候，她也只能回以苦笑。毕竟在专务严格推行的保密协议下，Krone余下的人知道的，并不比大街上的路人更多。所以那些事情自己也还是不说比较好。都说有一千个读者就会造出一千个哈姆雷特，可见就算读过一样的东西也不会就真的能得到同样的感想。这么明显的道理奏想必也是知道的。但这是她为数不多去了解文香的安全方法了。
春夏秋冬走过了一个轮回，关于人气偶像休止活动的各种新闻和传言已经基本上都销声匿迹，只有几家小报的记者偶尔还会在书店周围转来转去，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花边新闻的机会。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家书屋每天准时开店定点关门。老板娘每天过着的也是家和书店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偶尔到出版社和印刷厂去之外就是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看上一整天，从来没有放着店不管出去乱跑。同样也从来没有形迹可疑的男人进进出出，那些曾经沸沸扬扬的“和某个一般会社员恋爱结婚随后退出偶像界”之类的谣言也早就不攻自破。
形迹可疑的女人倒是有一个，不过没有人在乎。因为这据他们所知已经维持了八年的关系毫无报道的价值，倒不如说如果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她才算是真正的大新闻。 但是速水小姐让那些记者第二次失望了。 以两周一次的频率光临书店，挑一本书坐一个下午再空着手离开，如同上好的机械钟里面，那只一到整点就会蹦出来的布谷鸟，只不过这一只每次出现都会换一身打扮，导致小报记者攒下的照片足够出一次时装秀专题。
不过那一天的书屋，却来了新客人。 来客没有去书架那边选书，而是直接站到了柜台前，用不大但是富有侵略性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读书的店主。 “鹭泽，我需要和你谈一谈。”“什么事？美城专务。”店主抬起头来，有些困惑的看着曾经的顶头上司。“在这里就不用叫我专务了。我来，是为了速水的事。”“奏さん把这些事情都和你说了是么？美城さん。”文香一如既往的平静。“嗯。”专务毫不否认这一点。她承认在面对文香的时候自己并不需要像对待其他偶像那样做出一副和身份相称的姿态。 因为文香总可以看穿这些东西。
“如果美城さん来这里是为了劝我回归的话，我想已经没有必要了。”“什么意思。难道…？”虽然现在休止了活动，但是现役偶像恋爱结婚就此退役也还是影响严重的大事件，而且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先例。不过专务自然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任何可能性。“要知道，一旦你曾亲手捧起过光辉的明月；金银和钻石在你眼中，将与地上的沙砾无异。”文香的诗句毫无疑问意有所指，而且一眼识破了美城所担心的内容。“放心好了，美城さ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文香并不知道的是，如今那明月已不如以往一般光彩照人。而专务也正是为此而来。
“速水那孩子，最近状态很不好。”美城说着扫了一眼柜台边摆放着的最新一期娱乐杂志，封面上的速水依旧有着诱人的身段和迷人的神情，但那双金色的眼睛却远不如以前那样摄人心魄，如同罩了一层忧伤的迷雾。熟悉她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封面的她心事重重。不过要说真正熟悉她的人，如今也就只剩下专务一个了。 “试着给她安排了些工作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但是……”专务露出了以前在城堡之中绝对不会见到的略带担忧的神色，继续向文香说着她门下偶像的事情：“安排工作和给她假期都没有什么效果。感觉她人像是少了什么一样。”“所以……您是觉得只要我回到她的身边，她就会回复正常了么？”文香的反问让原本以为事情不过是传统的失恋桥段的专务难以置信。
文香移开了目光不去看专务，慢悠悠的开口，仿佛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是炉火边的故事。“美城さん您要知道，她啊，其实也许，并不「爱」我呢。” 美城听到先是一惊，但仔细一想觉得她说的也许正是实情。她见过很多次自己事务所一对对的偶像朝夕相处的景象，但奏和文香与其他人相比，微妙的有些不同。
“可能她只是迷恋上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而已。不过……”
谁都知道若只有一轮明月孤独的高悬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中，那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美景。「今夜月色真美」这样的名句也只有面对月光映照下的美景时才有其意义。天上的月光与地面的景物从来都是互相映衬，相辅相成。特别是海边的月色…海浪轻柔的抚平了洁白的沙滩，明月投下的光芒在黑漆漆的海面上破碎开来，化作群星的倒影。想必在世间的一个人看来，月光和海洋的景色都是绝配。
但这样的画面，仅仅只有在海洋平静无波，心如止水般无欲无求且心甘情愿地映衬着来自天上的月光的情况下，才能够存在。而这一点却被大多数人忽略了，或许只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大海生来就应当是如此。
假如这无边的大海正卷起巨浪，漆黑的海水正攀附着着流淌的月光缠绕而上，黑夜里显得更加深不见底的海洋意图将天上的明月吞入自己的怀抱。无论是对地上的世间众人，还是对天上的明月本身，这毫无疑问是必定而且只可能引起恐慌的景象，和那所谓浪漫的甜言蜜语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请看着我的眼睛。”唐突的提出了奇怪的要求的文香，把目光抬起来，笔直的注视着专务的双眼。 专务迎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湛蓝的虹膜仿佛无边无际的海洋，吸引着人们驻足观看；而其下深不见底的深渊翻涌着，下意识的试图将每一个曾经与她对上视线的灵魂卷入其中。
那绝不是能够甘心去宁静安详地反射月光而无所欲求的存在，绝不是一潭毫无感情的死水。
短暂的对视之后专务不得不将目光收回来，感到自己的后颈发凉，似乎是浸透了衣领的汗水现在正在一点点蒸发。那片蔚蓝的海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专务想到，那最早也曾是文香她身为偶像的招牌。「海洋一般的眼睛」、「魔女之瞳」之类的宣传语在杂志上出现过不少。但这些在她眼里“浅薄”的描述身体的话语在她执意改变了事务所的整个宣传路线之后就很少有了。但是被忽略并不代表它的威力就会随之减弱。
“那孩子，其实很害怕，这双眼睛呢。”专务听见文香这样说。她在经历了刚刚的洗礼之后觉得这句话也不是无法理解。“所以就一直躲着么？”美城想起自己看见过的，二人相处时奏那躲躲闪闪的一抹金色。
“嗯。毕竟有些东西，似乎是太过沉重了呢。”文香这样说着，苦笑了一下：“但是我啊，改不掉呢……“一开始只是如同密林之下的泥地上长出的一小块青苔一样，得到普照万物的月光赠予的一点点滋养就欢欣不已。但有了养分却并不会就此满足，反而会继续生长起来，开始需求更多的月光。得到了更多，生长的更旺盛，想要的也就更多……不知不觉的，青苔就会爬满枯木和残枝，铺满地基和石墙，直到长满所有的地方……爱意充盈了之后，其他的感情就会顺次而生，控制也好、独占也好……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开始躲着我的视线了。”这个阴暗潮湿的比喻让美城专务感觉书屋变得格外阴冷。“通过这双眼睛，那些感情她大概也都感觉到了。”文香也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眼睛什么都藏不住。她也同样清楚，自己的恋人一定也是因为读出了那些混杂于爱意之中无法分割的阴暗的感情而恐惧。
“所以为什么你要退出……”美城还是不太明白文香提出分手和退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好。”文香知道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心中那些令人窒息的感情就会无法节制的生根发芽，在那片海中不断的制造波浪和暗潮，进而影响到另一个人。但她没有办法对自己撒谎，就像没有办法面对着大海说那是一片没有水的沙漠。所以自己只能退出，干净彻底，不留后路。
为了不让那明月失去她本身的光芒和因此她可以得到的一切。
“美城さん，抱着这样的感情的我，回到她的身边，真的不会出问题么？”文香最后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专务。“……让她自己来决定吧。”美城专务抛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书屋。
被专务下了通牒要么带她回来要么跨过这个坎的速水奏在各种安排之中还是调出了时间坐到了文香的面前。然而文香只是自顾自的在读书。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文香以前从没有出声读书的习惯，奏几乎可以确定这是特意读给她听的。“《雪国》？”这一部作品和这一段开头本身都是文学界甚至全国知名的存在。
“看来，奏さん是读过了呢。那么，有什么感想呢？”文香依旧维持着盯着书本的姿势开了口。“感想……吗？”好几年前的时候读过的作品在记忆中大概也只剩下几张残篇，只根据这些妄谈感想也无异于瞎子摸象。改编的电影奏倒是看过好多次，不过看的时候注意力可能也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最近重读的时候呢，感觉奏さん和作品里的岛村先生有那么一点点像。”“诶……比如说呢？”奏并不觉得自己和男主会有相似之处，倒不如说自己在看电影的时候一直在代入女主角驹子，分享着她的感情也说不定。
“我在想，这间书屋，也许就是奏さん的「雪国」吧。” 在“一个让某人能够暂时放下一切去欣赏另一个人的「美」，并因此流连忘返而且总会前来的地方”这样的意义上，两者完美的重合了。
“那……驹子小姐呢？”“就在这里哦。”文香笑了，抬起头来看着发问的人，直到眼睛捕捉到她游移的视线。
奏此刻，面临着恐怕是人生最大的危机。
她与文香四目相对。漆黑的大海卷起波浪，表层之下的洋流开始奔涌。在其下更深更黑暗的地方，深渊的触须蠢蠢欲动。
文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凑近了对方的脸，奏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在自己的视野之内一点点扩大。海洋沸腾起来。海水不安分的向上翻滚，制造出更大更高的波浪；自深渊最底的心脏冒出无数的气泡，仿佛大海之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渴望着月光，争先恐后的摆脱地心引力的约束，汇成细长的水流，如同吸取着那纯净的光辉带来的养分一般，近乎疯狂的向着月亮生长着，生长着。
水流的最先端如今已与曾经遥不可及的明月近在咫尺。
奏感觉自己就要被吊死在无边的深海之中，似乎无边的海水从各个方向无比强力的慢慢挤压着自己的身躯和肺内的空气，而自己的颈部已经套上了一条无形的绳索，脚尖似乎已经快要被拽离了地面。这种情况下直面内心似乎已经变得不再可能。
“所以，你……，……想要她的「爱」吗?”文香的问题在耳边模糊不清地回响。她觉得应该是在问作品里男主角和女主角的事情，但又感觉似乎不是。“大概……不想吧。”奏困难的吐出这句话，如同即将溺死的人念诵着那坚信能够让自己免于一切罪行并就此解脱的祷文。到最后还是逃开了啊。
“……我知道了。”文香低下了头，将视线从那金色的眼眸上恋恋不舍的挪开。水流织就的无数触须在那一瞬间就此枯死。庞大而奇异的结构重重的砸在海面上，破碎成无数的小段，将明月的倒影扰的不成形状。但很快，那些碎片又被海洋所吸收，月影重归平静无暇的状态。原本无边无际的大海一点点退却，海水顺着裂缝流回地下的最深处，在地表消失不见。只留下海床上光秃秃的沙石，再没有半点月亮的影子。
奏感觉自己的呼吸重新变得顺畅而空旷。
随后借口自己明天有外景要去赶飞机的速水小姐匆忙离开了书屋，但还是听到了自己夺门而出的时候文香对她的那一句告别，她的声音干枯而嘶哑，仿佛声带失去了所有的水分。那是无数书屋的客人都曾听到过的，例行公事一般的——“欢迎再来。”
第二天的外景是整部影片中担当主演的速水小姐的最后一场戏，大致是说在朝阳升起的时刻，男女主人公的真爱生效破除了邪恶诅咒，二人幸终的剧情。 朝阳升起的时分，一切都准时开拍。奏踩着早已练习过无数次的步伐向前，直到前脚轻轻踏在了悬崖的边缘。
从这一刻开始计时： 两秒钟之后男主会喊出女主的名字。三秒钟之后女主将回头看过去。表情将从茫然变为惊喜。十秒钟之后女主眼角将泛起泪花。全程摄影给到特写。十二秒之后女主转身跑向男主。三十秒之后二人相拥。镜头拉远，这一段结束。剧中的一切早已安排的严丝合缝，白纸黑字印在了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人手一册的台本上。
除了一件事：零点一秒的时候，奏向脚下看了一眼。湛蓝的潭水让她想起了谁的那一双眼睛，和那其中曾经近乎沸腾一般浓郁而热烈的感情。
深渊终于还是抓住了月亮。
她以能够保证让录音设备清晰收录到的方式，说出了一句并不存在于剧本中的台词。“我来了。”随后速水奏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旁边等待拍摄特写的摄影师伸手去拦，却只感觉到女主演裙上的丝带从自己手臂上流畅地滑过。
血红的衣装落入了清澈而湛蓝的潭水中，那颜色一点点的扩散开来，一去不回。
水流轻抚着破碎的身躯，将其送入更深更深的水底。深渊永远会接纳月亮，即使它早已破碎无光。
电影最后还是公开放映了，虽然只是在奏纵身跃下的动作之后就放起了人员名单的重新剪辑版。但也足够引起无数人的热评，至于几个月之后放出来的所谓主演身亡的内幕，也没有什么人会去关心。……在碟片播放到奏的那一句台词的时候。文香按下了电源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谁的低声细语回荡着： “你没有来啊…”“你不会来了。”
黄昏的时候，书屋的女主人走出了店门。街对面的写字楼外仍然张贴着那部电影的宣传画，女主演鲜红的衣装几乎占满了整面外墙。但她的目光，还是习惯性的去追逐那一抹金色，那闪闪发亮，带着一点点忧郁和无数秘密的，迷人的眼睛。文香凝视着那美丽但略显单薄的双眼。
“你终于，不再对我躲躲藏藏了呢……“速水小姐。”
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