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写不下去的摸鱼
#和福柯没关系#单篇完
惩罚与规训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至高无上的，决不允许被打破的铁律。那就是一条划分开两个世界的底线，你永远无法想象另一边是怎么样的。
除非——
你有了越界的觉悟。
托尔是龙。属于混沌势力的龙，其最高的规则便是扰乱所有的规则。简单来说，去破坏就对了，生而俱来的能力便是破坏欲望的强力支撑。人类啊，“杀光”就好了。
然而在这里的话。
“托尔，做得太过分了！”
却要听从一个人类的说教，偏她还听得心甘情愿。毕竟，那个人是小林啊。于是托尔甩了甩尾巴，连带着女仆群的下摆翩翩飘动，走过去将破坏的门复原。喉口还有些灼热感，她看了眼小林，放弃了再吐个火球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居住的时间对龙的生命来说并不是很长，连打一个盹儿都不够。托尔却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融入了这里，并且牢记了一些规律。比如小林是她的，不能和别人分享，又比如这件事并不能说给太多人听，不然小林又会生气。
当然更多的还是怎么隐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竟，正如艾尔玛——
“龙怎么能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呢？”
这一条就是，即便是托尔都不应跨过的底线了。可这真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作为规则破坏者的混沌势力，也有必须遵守的规则。
自从艾尔玛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简直又乱了套。
表面上维持着一样的秩序，在康娜和小林都不在家的时候，托尔总觉得喉口发痒，想要好好地破坏一场。在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墙砸了个大窟窿，再修复回来。而这玩闹一般的破坏只像是在心头多了一只爪子挠啊挠，再难平静。于是她只能隐去身形偷偷观察小林的工作，唯有看着她在那里重复敲击键盘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心绪的宁静。
小林、小林……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地方也被艾尔玛入侵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确想要现出原形，张口吐个火球先将这条讨厌的龙轰走。又或者是和往常一样，两条龙用自己原来的形态放肆地打一场，看谁的爪牙更锐利，谁的法术更高明，谁能让火球擦着对方的翅膀尖尖飞过，又或者剥落几片对方的鳞甲。
想到之前小林红着脸安抚自己的样子，托尔的内心泛起暖意，才抑制住了直接轰掉那个死对头的想法。除了假装自己并不生气之外，她没有任何方法去度过内心的不安。
——托尔大人，我不能告诉才川我是龙，有了秘密的话，还算是合格的朋友吗？
——哎，翔太君还是不肯和我一起洗澡呢，怎么才能让他接纳我？
——…………你如果敢问为什么人类不买我的本子的话，就杀掉你。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是很新的，朋友们遇到的困难她没有全都遇到过，但是显然，没有人写过龙在这个世界到底应该如何生存的指南，这些显然的规则破坏者，也小心地找不到可以去破坏的规则。
所有的龙在这个世界里，都不安着该如何行事。
这是第一次不去破坏，而是构筑起自己珍视的东西，她发挥着龙的本性，将所有觉得美好的东西都圈在自己领地内，而后独占下来，不容他人觊觎。像是小林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陪自己走过的商店街，随口给予自己的夸奖，还有重要的女仆身份，她全都好好收了下来。
龙狭长的瞳仁注视着那个在小小写字楼里敲击键盘的程序员。
那是她的珍宝。
而后她看到艾尔玛站到小林边上，皱着眉向她求助，而小林——她的珍宝——耐心地教导着。那样温柔的小林啊。
托尔最终也只是转身朝着遥远的地方飞去，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地，可以纵容一条龙打滚的地方，才是她现在需要的，毕竟那个可以摸摸她脑袋的人，此刻正忙。
“我回来了——”
小林回家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略为奇怪地开了灯，才看见托尔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见到小林，她不好意思地甩了甩尾巴，却还是没有说话。康娜已经被她哄去睡觉了，于是小林来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正靠在她的尾巴上。
“托尔今天又去看我上班了吗？”
“哎？！”
“每次发生了些事情的时候，你好像就很喜欢跑过去。”
小林又推了推眼镜。
如果她知道每次跑过去的时候，托尔都想要做一点不被允许的，只有龙才能做到的事情呢？大抵又是要大声斥责，而后感慨一句“真是的”。
——真是的，托尔总是这样。
不管伪装地多么像人类，托尔总还是龙，有着龙的贪欲和自己的规则。即便她已经将情绪压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却还是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处，引起满心酸涩。在跨越了那条界限之后，就像是火车冲出轨道，生活的秩序和规范全都打破。
她像是被关在魔法球里那样，用不上力量地漂浮着。
而这个人类，则成为唯一的依凭，救命的稻草，于是她想要用力地去握紧，却又恐用力过猛，就会让那脆弱的人灰飞烟灭。龙的爱憎都太过猛烈，人类真的可以承受吗？她问着自己，也想要问小林。
可是当她每一次看到小林的时候，这个温柔的人类又总是给了她太多惊喜和新奇，于是托尔只能小心翼翼地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向她挪近，甚至偶尔还要担心龙的指甲对人类来说会不会太长了。
她已经小心地都不像是那个破坏者托尔了。
“托尔，我今天给艾尔玛买了些吃的。”
啊，艾尔玛。
托尔的喉口又开始发烫，她小心地控制着，不让自己真的吐出什么东西来，不管是火球也好还是伤人的话，在小林面前，都不可以。
“……她给我推荐了很多的店，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人类食品，但她就很兴奋。果然这些东西对龙来说挺稀奇的吗？我也给你，额，你和康娜买了些，放在桌上了。现在想要尝一尝吗？”
“小林！”
“哇啊啊不要突然扑过来！”
“你怎么能把第一次给女孩子买甜点的机会给艾尔玛呢！我我我还在这里呢！”
“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啦……而且不是给你买了吗？！”
现在连眼眶都开始发热了。
这么温柔的小林，对别人温柔，对不安的自己更温柔的小林。
她悄悄将尾巴伸长，圈住了小林的屁股，而后开始感慨如果是本体形态的话就能更完整地将小林围绕起来了。
“托尔啊……”
“恩？”
“我呢，也给自己设置了很多条条框框，从来不走出去。可惜托尔破坏力太强了，那些我给自己设置的边界，都被你破坏了。”
这，这是批评吗？
托尔小心揣摩着小林的语气，偷偷转了头去看她。
“不过——”
她顿了顿。
“其实跨过自己以为的界限之后，会觉得，另一边的空气也挺好的。而且有托尔在的话，很……很开心啊。”
“恩……”
“那，要那个，摸摸头吗？”
许是不经常说那么多话，小林长叹了一口气，手掌在衣服下摆搓了搓，像是准备好了要来亲密接触一下。
可望着小林略为无神的死鱼眼，托尔眨了眨眼睛，还是用力地摇了头。她不可以太任性的，毕竟不管多少次自己不安的时候，小林都还是愿意坐到自己身边来，用人类的语言来安抚她。
一条拥有了人类情感的龙。
或许艾尔玛说的是对的，龙是不能在这个人类的世界生活的。因为渐渐地，龙都会被人类的温柔所打动，变得不像龙起来。那些高傲与破坏的欲望尽数丢弃，留下的唯有喜欢，和更喜欢。
也许喜欢小林这件事本身，就是越界的惩罚。
“女仆也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啊！说了多少次，托尔这样的，充其量就是cosplay啊cosplay！”
小林显然是喝多了，举着啤酒拽着托尔的尾巴嘟囔不休，和平时寡言的样子全然是两个人。粗壮的尾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任由这个特别的人类握住自己的尾巴尖，嘴上还要应和着那些对于自己的贬谪，托尔却仍显得愉悦。
就说了这个世界也有很多规则啦。
有一些她已经明白，却还有更多的她不懂，或许也无缘得知。没有关系，眼前喝得双颊泛红也不会用力扯自己尾巴的人类是温柔而特殊的，她的意愿就是托尔自此之后的铁律。
即便是要穿着女仆装，不能互相舔身体，不能喂食尾巴肉，也不能搞破坏，和艾尔玛在同个世界内和平共处，都没有关系。
只要站在那里的人是她，前面有多少界限，托尔都会跨越过去的。这不是为了破坏，而是因为，在线的另一头站着的人，是小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