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Meiko x Luka】白垩要塞

作者:不昼港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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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不昼港 于 2017-3-25 00:41 编辑



扎根于倒错与扭曲的土壤上,这份恋爱啊正是将要溶解在恶毒的雨之中的、你与我用白垩建造的要塞。


警告:伪·母女,中世纪西欧背景,但没做任何考据,全是瞎编(。)梗源是那首黑兔子P的坎特雷拉。具象化在文中时可能会引起不适的要素:寡妇、毒杀、婚姻(两次以上)【因为有再刺激的题材我也能将之变得平淡无味的自信所以这次就向禁忌的方向发起挑战!但是打算好的主题是初恋(BGM:http://music.163.com/#/song?id=29932473←坎特雷拉的JAZZ ver如果雷到人的话,非常抱歉(。怎么说呢写完了之后我感觉非常蠢……

以上。




那是Luka人生中见证的第一次婚礼。回荡在辉煌穹顶下的教堂钟声,被精心扎好的洁白捧花,还有一条长长的、长长的红毯:纤尘不染、唯独为一人而铺设的道路。大约在十年之后,她才被告知那叫处女之路——身披白色婚纱的女孩们被父亲或是兄长牵引着走到尽头,芊芊柔胰被从一个男人的手上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就此完成通往婚纱的路程。她当时六岁,被拘束在跟鸽子羽毛一样洁白的礼服里,呼吸都不顺畅,像一个活着的茧一样站在主教与新郎的旁边。她肩负着花童的使命,要把刚采下来的白色蔷薇捧在手掌中,可摘花时被扎破了的指头却还在血流不止。赤红浓稠的血向下流淌,一滴一滴地把薄薄的片片白色层层染去,落在地毯上却只是加深了一个点。大钟敲响第十二下,红毯尽头的新娘提起裙摆。虽然少女的面前有一层黑纱把脸遮挡,但对当时的她而言却是被诞下以来见过最美丽的生灵:比红蔷薇还要鲜红的发,跟重瓣白山茶一般繁复的裙摆。黑纱、赤发、白裙的少女,伴着庄严的唱诗班歌声从五月的天空下走来,携着身后的光、春天还有死亡一起。要等上好久Luka才能明白那层黑色的意味。没有人来把少女引领到红毯上去。那个人前进了一小步,试探性地踏上新娘之路的第一个脚印,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神的允许。一个被所有人熟视无睹的错误。十年后她踏上这条路时才发现这条路很短,几步就走完了。但在她的记忆里,这条路却一直很长很长,长到每个她梦见少女的梦里,对方都如一个徘徊在红毯路上的幽灵。新娘终于来到眼前,逼得Luka需要仰视起来。从下方窥见的少女黑纱下的面容,记忆里只剩下光洁的面颊与殷红的唇。这个人伸出了被包裹在白色蕾丝里的手,在恍惚的她的注视下把手放进了新郎的掌心。而后是誓词的开始与结束。听不见,不知为何,只有这几分钟里她什么都听不见。新郎和新娘被簇拥着往教堂外去。天光云影下,人们祝福的欢声和白鸽们一起被放飞,据说真心的祝福会乘在鸟儿的翅膀上一起飞到神明身边去——那么从天空中落下来的,不就只剩虚伪的言辞了吗。她不知被谁拍了拍肩膀,被催促着上前将蔷薇捧上,于是踉跄着,她来到新娘的跟前。新娘随之屈身蹲下,在明亮的春天里将染了血的花朵接过,面纱下一弯对她展露的笑容转瞬即逝。Luka呆然地望着那仿若滴血般红的唇瓣,颤抖着的幼小心灵中,溶解大半的思考能构筑成的言辞只剩一句:要是她带来的是红蔷薇该多好。没有给她思考一朵红蔷薇该装饰在对方的发间还是胸前的余裕,已经从少女成为了女人的新娘拖着曳地的裙摆向前一步,到了新郎——Luka的父亲——身边去。

半个月后,在同一座教堂中,Luka与她刚守寡的继母一同迎来了她父亲的葬礼。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人们如此哀声道,穿着跟来参加婚礼时一样华丽的衣服,给新丧父的女孩递上镶了金丝的手绢。年轻的寡母用缠着黑纱的手臂一一挡下,她披的黑纱是跟结婚之日的同一条,其下的褶摆层层亦是同般豪华,只有颜色已经换成了正反对的黑色。孩童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敏锐。身披着同样漆黑的吊唁丧服,她对周围隐隐投来的忌讳的视线亦有所察觉。而从少女成为了女人、又从新娘成为了寡妇的女性,在她面前屈下膝来,轻轻掀开面上一层黑纱。她的发丝仍然如红蔷薇一般鲜红,她的面容仍然如大理石一般洁净,只有眼角带了恰如其分的红肿,苍白的脸色与感怀的微笑将柔弱与坚强两词的结合完美演绎,就宛如带露的白蔷薇一般。Luka眼前的黑帘也被掀开了。而后香气幽幽的手帕轻柔地落在她的眼眶之下,拭去根本不存在于那的眼泪。柔软的障碍物从视野中撤开后,女性正好迎上她笔直向前的视线,短暂的对视之后,对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黑纱放下之后,她们就该一起去棺材前了。女孩仅剩的亲人——已经该改称为母亲了——牵起了她的手,引着她通过漫长的黑毯。路途上Luka悄悄抬起头去窥视那黑纱下的面容,掠过腰线的视线却不由得留意到了女人另一只手中攥着的小瓶。那小瓶中的白色粉末,将成为终结她生命的道具,如紧紧缠绕的荆棘藤蔓一般,把她与女人牢牢地绑缚在一起。



❀



尽管并无血缘关系,Luka和女人却拥有了相同的姓氏。她们之间相差不过八九岁,却一个被称呼为夫人,一个被称呼为小姐。她是从处理遗产继承的契约书上才知晓的女人的名字:Meiko。上面写着这位尚不过双十的女性将作为监护人抚养她至结婚。她少有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因为如此称呼必定会被本人迅速纠正。正如玫瑰必然有刺,女人的笑貌下有着她必然的强硬,她迅速的像一个陀螺一样在这个所有者家族只余二人的城堡里旋转了起来。房间的摆设变了,老的佣人走了,新的佣人来了,住居的命运与家族的命运通常是同步的。在女人通过各种手段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的这段时间里,Luka如同被忘记的一颗石子一般活在这里。忙碌的女人与已逝的父亲一样,在必要的、适当的亲近以外并不会多看她一眼。这与她原来的生活状态相差无几,因此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只是早餐桌上要面对的人从“父亲”变成了“母亲”。她还不太明白这之中的具体差别,但知道至少人比以前的要好看。充斥着她周围的,仍然如被抽干空气以保存干花的真空:寂静又空虚。整座城堡都披挂着徒有其表的黑纱,而她一个人穿梭在窗台下。陪她玩捉迷藏的佣人被解雇了,于是在那段还未迎来变化的时日里,她就整日整日的编花环。往后再回想起这一年时,不知为何这段日子从未被她忽略,也许是因为忘不了在缠满手指的白蔷薇香气里,她从春风吹动的黑纱下悄悄窥见到的女人的侧脸。当时她尚不明白胸膛中的悸动是何意味,仅能解读成自己的敬畏,毕竟女人是那么的美丽,以及——危险。仔细想来,那时身处那座庄园之中的她们之间的社会关系是多么的尴尬啊,被有名无实的家庭联系拴在一起,就连幼小的她也本能的选择去观察与提防,甚至在社交派对上也把这个家族最后的女孩会不会在何时也暴病而去作为谈资。 这段微妙的距离在一个六月的早晨化去。那一天她们在庄园里的小教堂中做礼拜,属于主人们的时间中佣人们不能进来,神父也突发痢疾,于是圣像前只剩母女二人,女人就开始把礼拜随随便便应付。进行到对亡夫兼亡父的哀悼环节,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却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缝去瞄自己身边的女人,而女人竟然也在此时瞥了她一眼。她们的目光就这样撞上了。她吓了一跳,女人却正大光明地低下了头,掀开面前的黑纱注视着她。对方上挑的眉眼有一种天生的侵略性,叫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唇瓣柔软的碰撞如花瓣在晨露下的颤动,注入空气之中的气流如同花的吐息。对方带一点沙的嗓音在小教堂里缓缓回荡:“你不伤心吗?”Luka不太自在地垂下了头,眼睛却想追着女人的视线迎上去。她不敢直面那份美丽,因此瞄了一眼又躲开视线,躲开了又忍不住再悄悄看一眼。她以同样小的音量回答:“你也不伤心呀。”对方居然轻轻笑了起来,柳眉下眼波流转,倒映出的正是Luka的影子,“你不恨我?”一种迷茫攫取了她的心神。不自觉的,女孩皱起了眉间并与女人对视,“我为什么要恨你?”“我抢走了你的爸爸呢。”那语调轻快得有点像幸灾乐祸了。“可是他已经死了。”“可我还抢走了,嗯,你的家?”“这里本来也不是我的。”“啊。”女人看着她,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面容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你是没人要的孩子?”她无法反驳。Luka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自抑的哀愁,“你干脆也把我给抢去吧。” 女人反倒愣了一下,而后佯作板起面孔,“……你不哭,又不笑,我不要你。”越发强烈的酸涩涌上她的心头。眼睛一酸,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寂静的教堂里回响起了她吸鼻子的声音。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下她抽抽答答的幅度渐渐增大,越来越难压抑的委屈充满了胸膛,此时她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点手足无措。被哭笑不得的女人抱起来的时候,Luka确实的哭了出来。女人找了最近的一排长椅坐下,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虽然拿出了手帕却还是干看着她抽泣。最开始那点手足无措似乎竟然已经变作颇觉有趣。一直到她仍然压抑着的哭泣告一段落后,女人才开始拿着那天没有弄脏的手帕给她擦脸。同那天一般的柔软掠过眼眶、擦过鼻下,而后从视线里消失,让她对上同一张脸,此次却满是忍俊不禁。那张原本就美丽的脸因这生动的表情而越发惊心动魄,叫她刚从丧失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就又失去了语言。“好啦,接下来就差让你笑了。”六月的早晨,哭泣过后发生在教堂高高天顶下的轻声细语,除了伫立在此的圣像外无人能听闻,成为了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在往后的时日里,就如同酿酒过程里逐渐消失的金色气泡一般,这轻佻、青春的一面从女人身上渐渐消失。那时候Luka才真正意识到,当时的女人也不过十六七岁而已。而在同一时间流速下的女孩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觉,鼓起了勇气的小小胸膛中,烦恼的只有如何把一串红蔷薇花环送出。这个女孩早领教过纠缠指尖不去的刺痛,却是在女人欣之将花环戴上时才知晓了所谓纯粹的喜悦。在唯一的家族成员发生更换的那一年,黑纱乘风飞舞的三个月一过,她的新母亲就换上了鲜红的裙子,在八月的绿荫里像团点燃一切的火一样,漂亮得她移不开眼睛。看到餐桌另一头的她呆呆地望过来,女人抿着红唇笑了,拉起她的手将面包与牛奶都抛在身后,带她进入了自己的衣帽间,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把那些衣料与褶边逐一讲给她听,问你喜欢哪一件?裁缝的手脚很快。不到月末,她就有了一批新裙子。女人一件一件给她地试,直到试到一件白色的才停下。“就是这件了。”女人带着赞赏这么说。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如同伴在红蔷薇旁的白蔷薇一般,恍若新生。而女人此时挂起了骄傲的笑容的脸,未曾有一刻离开她的视线。“还赶得上夏末,不错。夏天再长点就好了。”那是Luka与她共度的第一个夏季。自五月起就不曾褪去的蔷薇香气,浸满了整段如梦般的夏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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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失去家长的家族准备不了社交,而女人似乎非常乐见于此。秋天开始之后,她居然带Luka去打了几次猎。这位手腕纤细的贵族小姐在枪上是一把好手,握把的手稳得纹丝不动,在手把手教Luka握枪时让她有了更深的体会。可惜她却对此道毫无天分,只能为包围手掌的体温和自手指传导至臂膀的震荡而头晕目眩。她发自真心的去赞叹母亲的技巧,换来了女人的得意洋洋。但只有一个主力的小型狩猎毕竟成果不多,几只兔子和野鸭都上了她们的餐桌。固然具有特殊意义的劳动成果很美味,可比起应有尽有的餐桌,她却更想要秋日高高天空下的草地野餐。在这方面只要她出声恳求,女人从来都是一口答应。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份,她们把庄园周围几英里的地方都玩了个遍,一直到城堡里的壁炉里开始生火。城堡中的老佣妇对她们的行为痛心疾首,时常在女人的视线之外谴责她乐不思蜀。Luka清楚这些话语之中还有更深的意味,却装作听不明白。父亲死去的日子以来她都过得太开心了,对曾经的生活她并无丝毫留念。她故意让这场景给女人撞见了一次,于是这个老佣妇就在十二月里被解雇了。尔后再回想起来时Luka发现,尽管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种无意识的残忍却如出一辙。这是将她们导向她们的结局的缘故之一。假设Meiko本就是需要不停地抢夺什么才能活下来的人,那么她一定也是一样。她从未被教导过要去体谅他人,因此她并不知道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失去住所等同于迎接死亡。女孩知道的冬天只有一种:终日燃烧的壁炉,烦闷压抑的房间,昏昏欲睡的氛围。无趣,却也与死亡的利爪无缘。Meiko一样不知道那样的冬天。但她教给了Luka她知晓的另一种:在初雪之后打雪仗,踩上一大块好木头从庄园的山丘上滑下来,还有指挥佣人堆砌雪屋,一个月都没有重样。因为她给出的要求颇高,雪屋花上了几天才建好。建了多少天,Luka就期待了多少天。甫一完成,她就先女人一步钻了进去,兴奋地在这座纯白的房间里左看右看。明明比层见过的所有房间都小,却比哪一间都要来得珍贵新奇,以至于她差点没留意到身后传来继母的轻笑声。女人把褪下手套后的手往她脖子里塞,这个恶作剧让她惊跳起来,而后一大一小开始追逐嬉闹,充满活力的声音堆满了这小小的房间。由冰雪砌成的墙阻挡了寒意与冷风,因此雪屋之中并不寒冷。女人叫人在这里安置了地毯与安乐椅,于是她们便能在雪屋里喝下午茶。Luka并不知道跟一个六岁大的女孩聊天是否有趣,但当时的Meiko似乎是毫无他意地沉迷于此,并且言谈中对她并不设防。在那间纯白之屋里,女人对她说起的东西都如散乱的乐谱般驳杂无章,至今还能记得的并不存多少。但她总能记得女人那时的举手投足、音容神态:那慵懒地端坐于贵妇椅上的身姿看起来像只卧在向阳处的猫,语速轻俏而飞快,眉眼不挑也不低垂。等到后来她就能知道,这正是女人完全放松的姿态。而此时的她仅仅只是再度沉浸于纯粹的喜悦,早在这时她就已经摸到了幸福的形状也说不定。在女孩说起自己的圣诞愿望已经决定要许冬天永远不要走之后,女人咯咯笑着告诉Luka:“冬天不走就没有春天。春天好啊,春天可是恋爱的季节。我第一次结婚就是在春天,可惜春天还没过我的第一任丈夫就死了。”“结婚?恋爱?”她的耳朵被这两个词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错过了一个质问本人的机会。“是的。人人都要结婚,我就结过四次。第三次时我就已经厌烦了,但继第三任丈夫死后我的兄长也死了,我不能再留在家里,所以现在这是第四次。”女人神色自若地翘着小指端起红茶啜饮,而一种莫名的不悦随着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冲进她的心室。她放下自己的茶杯,用小小的手掌包围住温暖的瓷器,开始满怀不快地瞪视水面上女人的倒影。不知这份不快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敏锐的女人已经挑起了眉问她怎么了,可她却不知该从什么说起,只好挑了最堵着她的心的那一件来说:“那么我也不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了?”传来的笑声像雪凇从树梢枝头落下一样细碎清脆。半晌之后才喘过气来的女人憋着笑回答她:“不,你是。”那张笑眼弯弯的脸让纯白的房间熠熠生辉。莫名其妙的,她就满足了。她小声对女人说道:“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留你一个人的。”“至今为止都没人能办到。”女人用手掌抚了抚她的头,“但说不定你能成为这个第一次。”第一次。第一个。这也许是个有魔力的词,她为此而兴致勃勃、干劲十足,而女人似乎也很有兴趣,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退去。这座白雪砌成的小屋仿佛要塞一般把她们包围。在这里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做,而且只有她们俩,一切都被保护成最高级的秘密。她们喝茶谈天一直到不得不回到炉火旁,讲书本、骑马和已经死去的男人们,说遥远的边疆城塞到近郊景色,谈论下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又下一个冬天。填满女孩空虚至今日的心灵的两样事物终于展现了其具体的姿态:安全,与喜悦。可惜大半个月之后,她们就都对这小房间腻味了,毕竟她们还有一座大大的城堡和更广阔的天地。这座洁白无瑕的雪屋,最终在春天里化掉了。 那是必然的规律选择,是世界遵循的存在方式的冰山一角,是可窥见她们末路的、春天草地上一滩肮脏的水渍,溅湿了女孩的裙摆和脚后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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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故事不会结束,是因为其本来就只不过是谵妄之言。Luka常常会想,对Meiko而言,自己是否只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婚姻的附属品。但依女人的态度看来却又不像,因此说不定自己是她在遍布死亡的旅途中,偶然得到的一个小小旅伴而已。尽管实质上,她们互道的关系是母女:支配与被支配?保护与被保护?最终是多少言也难以讲明的混乱螺旋。第一次穿上那件白裙时的恍若新生并非错觉。因为她确实获得了新生。与这个同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女人的关系,向她注入了生命的力量,如同一座毫无瑕疵的纯白堡垒一样,将她从世界的手中保护了下来。但是这种保护迎来了尽头。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见到这么白的衣服。如出一辙的繁复褶瓣,无暇得跟鸽子羽毛一样的颜色,细密而奢华的纱与蕾丝。第一次见时,它被穿在女人的身上,那份美丽她至今都未能忘怀。但而她从未想过,婚纱被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天会到来。把望向过去的眼都阖上,再睁开时凄惨的今日已在眼前。眼前有人在拿粉末与脂膏摆布她的脸。一个佣人将半成品的花环从她手中拿开,另一个则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手臂套上手套。她麻木地提前松开了手,任半圈白色的蔷薇在找到落脚点之前就落在了地上。一只熟悉的手将已被压折的花朵们拾起,而后传来了吃痛的轻轻嘶声。与十年前相比,眉目间酝酿出了更成熟的风韵的女人握着那串扎破了来人手指的白蔷薇来到了她跟前。她用半是怨意半是泪意的眼地望向这个人,迎来的却是如石块一般又冷又硬的声音:“你笑一笑。”无声的拒绝没能阻止对方。一声这数日来听了无数遍的叹息再度落地。女人挥退佣人们,将花环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自己拿起了最后的妆点匣,开始用手指研磨那鲜红的颜色。“母亲。”她在女人的指腹掠过她的唇瓣时才出了朝晨以来的第一声,定定地用双眼凝视头颅上方消去了情绪的女人,“你会后悔的。”手指一滑,红唇在嘴角出了界。女人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手帕将那片红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还记得对方第一次教她化妆时也是这样用手指滑过她的嘴唇,但那时只要她抬起头,就满目都会是堪比初春的笑意。因此补色的手指再次在嘴唇上移动起来时,她恨恨地将之咬进了嘴里去。齿列嵌进了肉里,仿佛是为了确认一般,她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一片水光从皱紧眉头的对方眼里泛起,女人用仍旧看不出感情波动的双眼与她对视,却换成了对方怎么也不出一声。不知过了多久,Luka终于松了口,可弥漫在心头的却是挥之不去的丧失感。不愿再与这个人对上目光,她转过头看向了镜子,镜子中央的新娘妆容完美,镜子一角的女人正在用手帕将伤处简单包扎。这样的话那勉强也能算,这个人为自己流过泪了吧。她低下头拿起尚未完成的花环,再度开始她的编织。女人离开了,佣人们再度进入房间中忙碌了起来。期间这个新娘一直把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害怕眉头再松一点,眼泪就要掉下来。

Luka犹记一本已经被忘在书房深处的童话故事最后写道:假若你在这个故事里听见了叹息,那是因为你曾经历过幸福的夏日。她确实经历过一段很快乐的日子,没有烦恼、不会厌烦,每天睁开双眼时都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充满期待。要想把这段时光和那个女人割裂开是不可能的,因为正是这个带来了死亡的女人给她带来了飘满花朵香气的幸福夏日。可惜夏天总是要过去。无忧无虑的时间没有几年,这个明明只剩两人的家族却又要投入贵族们的漩涡之中了。要是她并非处于自己的位置上,她简直想要赞赏这个寡妇了:以女性的身份在各个派系之间巧妙周旋,轻巧敏锐又懂得要恰如其分,一个人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义务。但对当时不满十一二岁的女孩而言,最令她难过的却莫过于此了:这正如你最亲密的人突然抛下你长大了。她们相伴的时间迅速减少,即使再像以前那样提出恳求,得到接受的频率也渐渐下降。在本该属于她们二人的堡垒之中,开始有其他贵族往来,而她自然也要被打理得好好的出去接见客人。被拘束在礼服中时抬头所见的那位正于客人间巧妙斡旋的女人,确实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一个。眼看六岁之前的年月又要被重复,已经得到了生命的她却无法再度忍耐那样的生活,过得终日精神恹恹。女人也意识到了这份再度袭向她来的空虚,于是做了补救,可惜并不是她所希望的那种:她给她请了一位家庭教师。告知她时女人解释道:“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正好我也没时间陪你,你就开始学习礼仪之类的吧。毕竟要为将来做些准备,这对结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她们正好在书房里,窗外是十月的秋色,落叶烧得如火如荼,非常好看,可在她看来都不如女人的发色。可惜也许是近来十分忙碌的缘故,女人的神色略带疲惫,书桌上都有几根掉发。听到对方的话她惊讶到哑然,却还是强撑着起来辩解:“我不想结婚。我想留在你这里。”女人眯着眼笑了起来,慰藉般地把手掌轻轻放置于她头上,“谢谢你。”书房里阳光明媚,抚摸她的头的手十分温暖,Luka却突然周身发冷。她开始认识到,她们之间确实还存在着这么一段伦理的距离,她必然要接受女人的摆布,尽管女人之前从未行使过这份权利。以及,她确实有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人的可能。纯白无暇的要塞,终究要在现实的雨中淋出裂痕。

Luka没有计算过这是她见证的第几次婚礼,但这无疑是她此生以来最抵触的一次婚礼——她自己的婚礼。天空下遍是人们欢声笑语,可她提起裙摆向教堂走去,心中却充满哀戚。女人就走在她身后。她不免开始思索十数年前,那位少女一次一次被摆上婚姻的戏台上时究竟是何心情,是否也满怀对摆布自己者的怨怼。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她如此怨恨地想,那么这位女人必然也经历过她的痛苦。也许这正是对方的目的,是对方发泄在一件玩具身上的报复。不知不觉她已经踏上新娘之路,回忆起昔日所见的这条路上的美丽残影,本来已经压抑了回去的痛哭冲动又涌上了喉头。她正准备独自迈开脚步,她的继母却先她一步到了她跟前,而后这个美丽不减当年的女性无言地向她伸出了手。进行曲的奏乐早就开始,可她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是的,她没有父亲。但是她的所有者现在就在她面前。头纱下的她看不清女人是何表情。Luka颤抖着伸出手挎上了那臂弯,紧接着女人领着她一步,两步,在人们的瞩目下、在圣父的注视下,伴着庄严的协奏走向礼坛。越是前进,她便越发头晕目眩,鼻尖酸涩。不知在女人的眼中,此时的她是否有当年的新娘那么美丽呢?是了,这个人是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的。可对她而言,那份美丽早就驻扎在她的心里,又一点点的被催生成了心魔。这只恶魔让她向前的每一步都如此痛苦。哀悼于这条从少女到女人的路的短暂,她凝视身前头也不回的女人的后颈。如今她们已经差不多高了,不需要再仰视才能对上那张面庞。可是距离却被硬生生拉开,割裂至此难以挽回。路总是有尽头的。即使祈愿能一同在这条路上徘徊至末日到来,也还是要到达终结面前。终结之处站着神父与新郎。新郎的脸她也一样看不清,但对方热切的眼神却如同灼烧一般让她刺痛。这意味着挽起的手要松开了。她惊惶起来,在女人牵起她的手后下意识的紧紧攥住,死死盯着女人没有表情的侧脸,经历被一点点松开、而后落入另一人的掌中的绝望。她低声说:“不要。”这声音没有被任何人的耳朵捕捉到。很快她所熟悉的温度就被置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她感觉耳边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见了。无论是神父的询问、身边男人的誓言、继续演奏的音乐,她的视野里只剩那个人紧紧旻成一条的唇线。她死死盯着那张脸,作为她最后的苦苦哀求。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失魂落魄地交换了戒指,左手无名指上闪烁的珠光,昭示着她失去了她原有的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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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社交季里,安插在各种聚会的间隙,她被安排了与各种各样的男性青年见面。饶是本来没有明说,她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尽管一次又一次向母亲表明心迹,却总是被一笑带过。其中就有这位将要成为她新郎的人。在诸多适合者之中,这位男性也能算得上有趣,所以出于基本的社交礼节,她也接受过几次单独外出的邀请。这位贵族青年对药物颇有研究,在闲谈时曾看她感兴趣便给她讲一些无色无臭的毒药,不知为何她会回想起父亲葬礼上继母手中所握的小瓶。看上去正像他们相谈甚欢。因此在被告知订婚的结果时,她如遭五雷轰顶,却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莫名悲怆感。“不要。”Luka在原地呆站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句话:“我不结婚。”“人人都要结婚。你应当考虑你的将来。”女人端坐在她的贵妇椅上,神色纹丝不动。她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地意识到了这是她的【母亲】。看了太久眼睛都酸胀起来,她甚至注意到了女人衣袖上粘挂的几丝掉发,低下头揉了揉眼后她低声说:“我不要这种将来。我留在这个家里不行吗?”“如果是关乎财产,你大可不必担心。属于你姓氏下的家产,我都会添进你的嫁妆里。”“不是这个问题!”Luka的嘴唇开始发抖,也许都已经血色全失,她突然意识到:“我明白了,我走了以后,你就自由了是吗?”她听见了一声喷笑,她已经好多年没听女人这么轻松的笑过了:“你怎么会这么想?”“那份契约。你抚养我到我结婚成人,不是吗?”她并未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越想越恐慌,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书桌对面的人尽量耐心地说:“确实如此。而且我也已经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你挑选了一桩最适合你的婚事。”“我不是说过我不要结婚吗!”Luka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声音,如同一颗注满恐惧与惊怒的炸弹爆炸,又在炸开的瞬间迅速嘶哑下去:“我,我只要留在您身边就好了啊……”女人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结婚是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而他看起来似乎是最能给你幸福的生活的那个人。”“你凭什么决定那是我的幸福?”面对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的她,女人静静地说:“他看你的眼神,与你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少女的心顿时如一枚烧得通红的铁块被扔进冷水之中,呲呲地冒出了白烟。生来十几年,她从未绝望至此,她哑口无言:“原来你知道。”半晌之后,Luka强撑起架势继续她的抵抗:“我不要。我不要结婚。我会私奔,不,我会逃走,我……我不结婚。”声音到最后几乎只剩喃喃的哀求。而回答她的声音却轻得像一阵什么都吹不动的风:“随你。我当年也都试过。”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开来,打破它的是敲门的佣人送来一份报告,佣人贴在女人耳边用很小的音量说与夫人竞标同一家矿场的那位公爵突然暴病而亡。她含着眼泪往对方手中看去,偶然注意到女人指甲缝间零落下来的白色粉末。无色无臭的粉末。

她的调查开始了。只要她愿意利用自己的容貌,基本男人们都能成为她的助力。而对于未来妻子的请求,那位青年更是来者不拒。药理、症状,十年前的四个男人的死因,不,如果算上一个一次又一次地把妹妹嫁出去的兄长,那就是五个。如果抗争如此痛苦,Luka说不定也会起一颗毒杀自己所有者的心。与此同时,叫她痛苦万分的礼仪特训也在进展着。婚礼正好被定在五月,几个月的时间够她做很多,可对她而言最关键的那个人却开始对她避而不见。这对调查来说反而正好。最终展开在她眼前的过去的全貌叫她心惊不已,却隐隐约约升起了一丝希望:假设女人握有一份生机,那有什么不赠她一星半点的道理。婚礼的到来已经无法改变,但是婚礼之后会发生什么并不确定。在Luka思考着该如何向继母摊牌的时候,女人却主动来找她了。当时她正在大厅里做最后的宴会舞步练习。女人进来之后,舞蹈老师十分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数日不见,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那难以交谈的话题,而女人却泰然自若地来到了她身边,“练得怎么样了?”一想到这支舞是婚礼晚宴上的开场舞,Luka的脸就沉了下来:“不怎么样。”Meiko轻笑一声,居然拉过了她的左手,在她为如此的唐突而手足无措时揽过了她的腰,抬抬下巴示意她把右手搭上自己的肩来,“我陪你练练。”开场舞和结婚晚宴立刻就被忘在了脑后。她受宠若惊地顺势而为,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耳朵尖已经开始烧了起来。“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十几年前的事,和你的父亲也有关。”女人自然而然地带出第一步,所言却让她踉跄了一下:“但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还是太嫩了,做得太明显了,但不得不说,干得不错。”头顶上光华璀璨的吊灯们闪得人晃眼。大厅里没有任何音乐,可她的心脏却跳得比任何鼓点都要快,几乎是悲鸣起来。她努力回想着既定的舞步,毕竟这可能是她们唯一一次的共舞:一开始是三分拍,第一个小节向左旋转。强制自己静下心来后,Luka努力追上女人的话题:“……那是什么?那种粉末,白色的。”“你还没调查出名字吗?那么我就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家族传下来的一种剧毒。”女人微笑着吐出了那个音节,脚步丝毫未乱,却又让她打顿了一下。“您……您就是这样,杀了你所有的丈夫?”“一开始不是我的念头。我嫁的第一个人是我兄长的政敌,我是人质,而我的兄长有了一个突发奇想。”女人的声音平静无比。无声的乐曲进入第四节,她们终于合上了脚步,开始谙熟起彼此的节奏来。一个完美的回旋过后,她咽了口口水,“你爱他吗?”“并不。我甚至也不曾觉得悲哀,我夺走了这些交易我的男人们的生命与财产,他们罪有应得。为了掠夺,我成为了毒的魔女,即将迎来再适合我不过的结局。可我如今已经无法继续作为魔女下去了,因为我已经有了要保护的东西。”第十节。第十五节。第二十节。断罪般的自述里,宝贵无比的时间无情地流了过去。柔软的气流爆破在她的耳边,仿佛比谁都深情:“不要反抗我。你会得到幸福的。”“那么你恋爱过吗?”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仅仅只能凝视着眼前放低了目光避开与她对视的女人的双眼,“您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的婚姻,哪怕有一次你曾感受过恋爱的喜悦吗?”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停下了脚步,在高高的吊灯下彼此凝视。而她悲哀的继母缄口不答。“您真可怜,您早就扭曲了,您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给我这种药。”她嘶声说,感觉自己如一条蛇:“我要回到您身边来。我会告诉您幸福是什么的。”“不。”一支舞就此结束,从女人口中吐出的字眼是如此残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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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深爱的人手中正握有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却为何无论是感情、这条蛛丝还是这个人,全都抓不住呢?交换完了戒指之后,Luka感到一股头昏欲呕冲上喉头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把毒药偷到手,披一身黑纱后再回到这座城堡里来,Meiko肯定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可是那个原本时常出现在视野里的小瓶突然遍寻不见,连偷都无从偷起。即使想要求助于其他毒药,比她更精通药理的新郎也一定会有所察觉。为何要将她逼上这条死路。压抑下喉间的一点腥甜,她低声对已经成为了自己丈夫的人说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宾客们集中在大厅里进行贵族间的社交,原本应该活跃在这场合上的她继母却不见踪影。一种预感突然浮上她的脑海中,她提起裙摆,跌跌撞撞地在城堡之中开始寻找起女人来。不知为何,她感觉比平日更为疲惫,腿像灌了铅一样而脚步又虚虚浮浮,酷热难耐又浑身发凉。她擦了擦滴至下颌上的冷汗,因沾上洁白手套的妆粉而恍然大悟:啊,来了,这是在女人指间留下自己的印记的代偿。毒的魔女啊,为什么夺走属于我的心时,你不把我的人也给一起带走呢?毒。突如其来的灵感火光激励了她,思维的齿轮开始转动。她奋力一搏,向餐厅跑去。不出所料,当她喘着粗气来到餐厅之中时,她迎面撞上了正放下一个酒杯的女人。她呼吸困难,双眼恍惚,却浑浑噩噩地绽开了笑容:“您在这里干什么?”女人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尽管皱起了眉但还是首先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着的她,“你才是,来这里干什么?”“我就知道,您不会弃我于不顾的对不对?”她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去纠住自己继母的衣袖,“啊,啊啊!我好高兴!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葬礼一般需要办多少天?多少天也好,我都能够忍耐!只要能回到您身边……让我留在您身边……”女人的动作僵硬了,脸色难看地直面她。而她啜泣了起来,抽抽嗒嗒的声音响彻在只有她们两人的餐厅里,被墙壁数次反射后阴魂不散的回荡在她耳边。“不要,告诉我,这是死路一条啊……”女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后便靠近了她的耳边:“确实我打算替你解决掉你的丈夫。但是你也不能回来。你应该留在那个家里,去当一个快乐的寡妇。就像你曾经见过的我那样。”女人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朵,她不免哀嚎了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我本来觉得至少他爱你,你一定能过得很好。但既然你也不在意他的死活,那我也不必……”女人的嘴唇颤抖着,准备着一场漫长的剖白,平日里敏锐异常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的不对,“等等,你怎么了?”“我中了您的毒了。您指甲缝里的。现在已经开始发作了。”她已经双膝跪地,眼含热泪,紧紧揪住女人的裙摆,“我只是赌一赌,赌您在意我的死活……我很难过,但我也很高兴。不能留在您身边,还不如死了好。”片刻的沉默。而后一声变形的尖啸响遍了餐厅,发出了那声音女人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低头看看自己的继女,又看了看那双手,再度发出一声仿佛不若人类能发出的悲哀狂叫。那声音之中的凄厉简直要掀开厅堂的屋顶。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她模糊的思维中只能推导出这一点,因此她更加急切地将女人拉扯向自己,不顾嗓子如刀割般疼痛,飞快地说:“都已经是最后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了,求您、求您说一句爱我……”这是她一生唯独一次的恋爱。连一生都要终结时,她可以追逐的只剩最后的这一丁点初恋的残片。女人的喘息大声地回响在她耳边,胸脯像风箱般迅速起伏,在略作整顿后,她的最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来是想告诉你,你问我有没有过恋爱,那是有的。”为什么要说这个呢。她迸发出一声愤怒的泣音,嫉妒麻醉了她的痛苦。“第一次、也只有一次的恋爱,所谓的初恋。”女人继续:“谢谢你,让我知晓了这是何物。”只是一句话,却让她的世界瞬间天翻地覆,狂喜顺着脊髓冲上大脑,更强地将痛苦驱散,把神经麻痹。“我爱你。”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而后是更多个。“我把这种毒药藏在身体各处太多次,已经被日渐侵蚀、活不长了。每次可能发生触碰前我都会仔细清洗,没想到毒性没能随之消去,甚至波及至你。我说过这是很适合我的结局。但这绝不是适合你的。”“所以、所以才?”“不是你不能留在我身边,而是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了。”女人在她耳边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想着该怎么让你死心。我以为这能保护你,很好笑吧。结果连抑制自己的嫉妒也没能做到。于是我又,再度的成为魔女了。我明明是希望你能幸福的……”甘美的味道在她喉头翻滚,眼前已经朦胧,她却舍不得闭上眼睛,只望能多看眼前的人几眼,“对不起,没能告诉您什么是幸福了……”“不,我大概已经,知道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了……放心,我很快就来。”她感觉到自己被托着后颈慢慢的放下,而后脚步声离她而去。

原本准备给新郎的酒杯中已被细细的抹过一层无臭的毒药。将赤红的葡萄酒注入,带到洁白的新娘身边。

试想一下,在两人的尸身上,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呢?因毒素而脱落的掉发、偶然才能碰上一点的白色粉末、被扎破在花环上的几点血液,将这些收集起来、只为迎来这一天的她,终于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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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蓝寺
羯蓝寺 在 2018/01/02 23:21 发表

明明是很少见的一对,却这么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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