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晴泉 于 2017-6-21 20:45 编辑
※有二設，時間點在動畫故事之前，第二集有部分對應畫面，講得是伊澤塔怎麼傻傻(x)被日耳曼尼亞人抓走的故事。
Edelweiss
兩年前，在冬雪初融之際，她抵達了茨厄爾，一個位於北境與蘭茨布魯克連線中點的小城鎮。雪白的冰晶落在隨呼吸微微顫動的鼻尖，她抬起頭，靜靜打量眼前這座新的停留地。
不會太遠，也不會太近，這樣剛好。她想。將手裡幾乎要不堪使用的地圖捲起，伊澤塔拉下兜帽深吸了口氣，攤販們正大聲地吆喝，行色匆匆的商隊在稍作休整後準備再次啟程，誰也沒注意到這位新來的年輕訪客，她閉上雙眼，感受著久違的熱鬧喧嘩。
彷彿和公主殿下道別僅僅是昨日才發生的事，轉眼間她已兜兜轉轉走過大半個公國。或許該停下了，她不再是當年無法控制力量的孩童，是時候終止漫無目的地漂泊。
好客的大媽迎了上來，捧著一大塊白嫩的山羊起司，正準備大肆推銷給看起來營養不良的瘦弱旅者。紅髮少女靦腆地笑了下，捏著乾癟的錢袋輕輕搖了頭，興許是很久不見這般乾淨澄澈的眼眸，大媽手中的小刀一抹，俐落切下約一個拳頭大的起司，拿油紙包好大方地塞進她的懷中。
年輕的旅者推託不了，在紅著臉收下的同時期期艾艾地小聲詢問住宿，大媽擦了擦手，沾染了風霜的手指向城鎮西北面的小丘陵。據說那裡恰好有間老舊木房空著，原主人逝世後兒女搬往大城市，甚少有人打算常居於此，也就空了下來。
將資訊記在腦海後，她感激地對賣起司的攤主鞠了躬，拎著破舊的布背包往丘陵走去。
當積雪融盡，翠綠的幼葉從深褐色的土地冒出頭，嬌嫩的花兒爭先恐後地綻放，西北湖畔的木屋亦是宛若新生。厚重的灰塵被仔細拂去，破損處被小心修補，室內不再森冷恐怖，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燭光以及少女柔和的面孔。
繁忙的幾週過後，茨厄爾的居民多少耳聞了新鄰居的消息，熱情的人們接二連三地登門造訪，受了太多饋贈的她也趕忙將山中採收的藥草和食材一一回贈。
魔女是山林孕育的孩子，對森林裡的一切瞭若指掌。說不準是上天贈予的天賦，還是幼年流浪打磨出的本領，這是如今身無分文的她唯一擁有的了。
既然下定決心久居，謹記祖母叮嚀的伊澤塔特別尋了地脈稀薄的村莊，避免洩漏力量的意外發生，可同樣剝奪了她慣於依賴的能力，最初幾天吃了不少苦頭。
她親手放棄那人誇讚的、嚮往的力量，假使對方知道，會不會為此生氣呢？伊澤塔凝視著南方的山巒，如果目光能穿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就好了，那麼她便能眺望到恢弘氣派的王城，眺望到某個正努力學習禮儀的窈窕背影。
光是想像，就令她感到安心與平靜。
※
之後幾個月，待她適應了新生活而有了出門溜達的餘裕，逐漸吹起的北風帶來了北方的賓客，以及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在鎮裡最熱鬧的餐館內，伊澤塔第一次遇見讓她恐懼又無法逃離的人。與橘紅外牆相呼應的黃光映在他冽風雕刻出的深邃五官，銳利如鷹的藍色眼瞳在她踏入屋內時立即鎖定來人，帶著不懷好意的試探，卻自然地調開視線，好似方才只是她的錯覺。
太令人難受了。伊澤塔抓緊脖上的圍巾，卻還是點了清湯與蘋果卷，在餐館的角落坐下。自稱胡伯特的男人懶散地倚靠吧檯，在其他喝多了的男人們的催促下，笑嘻嘻地拾起面前的錢幣，清了聲喉嚨作為開場白，訴說起在北方國度的所見所聞。
聲音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但這並不會讓她為之駐足。伊澤塔注視著男人燦金的頭髮，也許是疏於打理的緣故，有些糾結成團。毛躁、粗糙、髒亂，卻依然足夠勾起她的回憶，牽動她過於敏感的神經。
太過和煦的顏色，使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即便心底清楚，那終究不是千山萬水外自己真正想念的溫度。
北方來的遊子描述著日耳曼尼亞的繁華：高聳入雲的奢華皇宮、無堅不摧的尖兵利器、強大懾人的鋼鐵巨獸……哪怕是爛醉如泥仍拍手叫好的聽眾，也記得遊子的話是不可信的，誰知曉他為了討觀眾們歡心，為現實加油添醋了幾番呢？
胡伯特說得慷慨激昂，底下起鬨助興的男人倒是耐不住醉意一個接一個倒下，於是輪到旁邊睜大雙眼，仰著小臉期盼更多有趣故事的孩童一擁而上。伊澤塔認出了第一位衝上去扯著他披風的男孩，是起司大媽的寶貝兒子。日前為了感謝她對自己的照顧，伊澤塔編了簡單的手鍊送他，男孩收到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炫耀了一回，之後便看他一直戴著，想必是挺喜歡的。
「這樣啊……我來想想講什麼好，就說說很久以前我在埃爾施塔特西境遇到的精靈好了。」胡伯特摸了摸下巴的短鬍渣，雙手一拍，冰藍的眼底閃過一道亮光。
「大約是六、七年前吧，我在人跡罕至的樹林裡迷路了，那時……」
伊澤塔抬起頭，注意到這次的故事比起之前的更加明確，就好像……他真的親身經歷過一樣。不、這麼說並不適當，之前的故事也不能算是虛構，只是使人感覺過於誇大，而這次雖然離奇，卻反倒更加真實。
她舀了一勺湯，裏頭細碎的煎餅早已泡爛，伊澤塔心不在焉地用力咬下，一瞬間牙齒的麻痛使耳邊的話語變得支離破碎。
「……漂浮……鮮黃色的光輝……歌聲……」
等她回過神來，話題已被轉移到他如何走出森林的過程。她的驚呼聲引來老闆的關注，他從門口附近的桌子走來關切，見伊澤塔無礙還調侃餐具夠硬，大膽地咬不會壞的，令她尷尬地燒紅了臉頰。
孩子的歡笑聲迴盪在大廳內，餐館老闆拍了拍她的肩膀，為她空了的餐盤續上半塊香甜的蘋果卷，開玩笑地說吃軟的對牙齒比較好，順道感謝她先前特地幫忙採藥草，敷了之後腰痠背痛都減輕很多。
伊澤塔看向一張張笑臉，親切和藹的、興奮雀躍的、天真爛漫的……恐怕這就是她孩時一直渴望的，而此刻總歸幸運地獲得了。
即使美好時光實在太過短暫，即使大火將所有付之一炬，炙熱的空氣扭曲了他們的容貌，她還是打從心底珍惜。
至少她曾經獲得過了。
唯一讓她遺憾的，大概是過晚察覺戰爭的號角已經響起，北風帶來的是更為冰冷的、死亡的預警。
※
當孩童的皮鞋掉落在淌流一地的血泊上，濺起一片血色水花時，伊澤塔回想起第一次走進那棟有著高聳尖塔的灰白教堂，並冒犯了神父的經歷。
那時她還不知日耳曼尼亞的惡狼是嗅著她的味道追獵而來，教堂座椅正對著三扇子彈型的彩窗，陽光透過玻璃，在拱形天花板上投射出斑駁的光點，亮的、暗的，隨流動的空氣搏動、互相撕咬。
神父背對著烈日，說道：「所有人都是神的子民。」
「那麼……如果是魔女呢？」鬼使神差地，她問。
「魔女？」遠從他國前來傳教的神父輕蹙起眉，猶如對於她嘴裡吐露出的名詞本能地厭惡，「妳怎麼會問起這個呢？孩子。」
伊澤塔搖了搖頭，退出了蒼白的教堂，她仰首，尖塔頂端鋒利的十字裝飾割開迎面而來的氣流，反射著凜冽的銀光。
「不、求求您，請放開我的丈夫與孩子，我什麼都願意給！不、不要───」
尖銳刺耳的，像是刀子刮過玻璃瓶，高亢的噪音後，應聲碎裂。
她聽見哭喊的、哀求的、咒罵的、子彈穿過肉體的……生命流逝的聲音。
黑色的十字來到眼前，用輕快愉悅音調說著：「找到妳了。」
時間像是減緩了流速，她看著被架住的婦人們，慢慢瞪大了眼，努力消化金髮遊子的話語。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伊澤塔最為熟識的婦人，「救救我們吧魔女大人！」她哭著祈求，手裡緊緊捏著斷成兩半的手鍊，被軍人踢傷的男孩蜷縮在一旁。
「是啊大人，救救我們吧！」
人們連忙乞求，呼救聲此起彼落。她無法挪動腳步，上前扶起跪倒在地的居民，張開口卻啞了聲音，連句道歉都說不出。日耳曼尼亞人扣住了她的肩膀，手臂反扭在背後，逼著她前行。
烈焰燃燒了整片天際，她看著婦女眼底希望的光芒散去，隨後幽深的黑霧凝結，迅速佔滿了眼底。那種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憎惡的眼神。
希望落空後意識到敵軍是為了魔女而來，人們不再祈禱，將純白魔女的傳說拋至腦後，濃煙模糊了紅髮少女的臉龐，她們再也記不清那個容易害羞的鄰居，溫柔真摯的笑容。
她就是罪魁禍首！ 是那可恨的魔女！
伊澤塔閉起眼，感覺自己正被綑綁在火刑架上，懸吊在教堂尖塔的頂端。居民眼中的憎恨灼傷了她，嘴裡吐出的言論令她窒息。
若是當時看到火光不要前來就好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能做什麼呢？那樣便不用面對現下的狀況……她垂著頭無奈地勾起嘴角，又怎麼可能不來呢……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卻依舊感到哀傷及自我厭惡。
相處了兩年，人們只看見她的身分，而不是她個人。
大抵是血脈裡抹滅不了的，命定的原罪吧。
伊澤塔踉蹌地跌入金屬艙，密閉後釋放的氣體使她昏昏沉沉。
意識恍惚間她想著，倘若有人能看到魔女身分後的她，連同兩者一併喜愛著，那人應是自己一生的託付了。
漫天的火光穿透面前狹小骯髒的透明隔板，折射出純粹耀眼的金黃，竟像是夏日午後的艷陽以及那人披散在肩的秀髮。
───「伊澤塔。」
公主殿下……我、很想念妳。
Fin.
一些相關資訊：
Edelweiss高山火絨草：奧地利國花。從前，奧地利許多年輕人冒著生命危險，攀上陡峭的山崖，只為摘下一朵雪絨花獻給自己的心上人，因為只有雪絨花才能代表為愛犧牲一切的決心。
第十二集伊澤塔的台詞：「若是我的生命能夠實現菲涅的願望，即便是火刑，我也會笑著接受。」
文中城鎮原型：Kitzbuhel (以滑雪出名的城鎮)；餐館原型：Huberbrau Stuberl (tripadvisor餐廳排行第一，大家旅遊可以考慮)；教堂原型：Katharinenkirche
延伸閱讀(?):【終末的伊澤塔】短篇文樓
後記：
這篇是我失眠的產物......反倒覺得是我這麼多菲伊文中最喜歡的一篇，菲涅對不起，妳以後還是少出點場吧(不)。
一開始的立意是想要請大家在面對一個我們不熟識的人時，能試著先放下對人種、國籍、家庭等，生不由己的因素，單單看這個人與她相處後再評定好壞，但寫著寫著就歪了，後來只能說是一場無可奈何的悲劇…
感謝點進來看過氣(x)動畫同人文並聽我講了一堆的你/妳，遲了幾天但就當520禮物囉！
P.S雖然誇獎讓人很開心，但為了更精進自己的文筆，還是請大家盡情地挑毛病、指責我。或是提議想看的劇情或設定也可以，我喜歡和讀者交流，快來和我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