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粉红色的气球已经快堆满整个KTV的包厢了。

“吉吉我心里面好慌啊，乐乐会不会不喜欢？”许茅一边给气球充气，一边问被她拉来充当劳力的曹桔。

曹桔缓缓吸了一口气。

嗯，冷静冷静，要克制住一脚踹翻狗粮的冲动……

这两人，高中的时候就算了吧，大学还这样，曹桔觉得自己是两种化学溶液里多余的介质，是宇宙里孤独的根号三。

说起来，她也算是眼睁睁地看着许茅和余乐走上的“弯路”。

高中毕业之后，她们三人都来了北方。曹桔和许茅同校，余乐则在另一个学校，然而曹桔默默地统计了一下，她和许茅见面的次数远赶不上异校的两个人见面的次数。

今天是余乐二十岁的生日，许茅决定在这一天正式表白。

曹桔慢慢地呼气，酸涩地吞下狗粮，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你们俩明着暗着都暧昧这么多年就差捅破窗户纸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慌？

临了要捅破窗户纸了，你现在才觉得慌？

饶是如此，曹桔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气球，扶住了许茅的肩，“你喜不喜欢她？”

许茅毫不犹豫地点头。

“乐乐是不是也喜欢你？”

许茅羞涩地笑了笑，缓慢而笃定地点了一下头。

曹桔：“……”啊啊啊都是套路，都是狗粮狗粮狗粮啊啊啊啊啊啊。

“那不就得了。你们不都知道对方的喜欢了么，阿茅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茅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气球，“不一样的，吉吉”，她的眼里像是有星光。

曹桔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怎么觉得，这恋爱，许茅是越谈越怂啊。

《告白气球》已经开始循环，余乐随时都可能会来。

二．

余乐当然是答应她啦。

不过余乐根本没有想到许茅竟然会表白……

两人每次出去，都是余乐主动牵手、主动拥抱，许茅如同带壳的软体动物，裸露的神经偶尔交触，柔软，又退缩。

因为室友们在庆生之余，一直起哄要见家属，余乐没有过多犹豫，就把室友们带上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但是比想象中还要热烈。

许茅还有点眩晕，但是已经镇定了很多。

余乐正和室友一起唱《暖暖》，目光却时不时落到许茅的身上，许茅的耳朵被偶尔的注视烫伤，一点点变红，心里的欢喜没有丝毫减少。

一．

起哄跟着余乐一起来见家属的室友意外见证了一次表白。

告白成功的许茅喝着冰镇橙汁来安抚内心的躁动。

余乐正和室友一起唱《暖暖》，目光却时不时落到许茅的身上，许茅的耳廓被偶尔的注视烫伤，一点点变红。

许茅坐到了角落里曹桔的身边，想向曹桔求助，告诉她自己有点晕。

“朕的爱妃出现了……”

啊？

许茅诧异地戳了戳身边的人，“吉吉，你怎么了？”

曹桔没有转头，只是怔怔地看着沙发的另一角。

扎着马尾的女孩微微抿唇笑着，手里拿着一个粉色气球，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好奇地往曹桔和许茅的方向看了看，视线却没有停留，径直扫开了。

“朕的爱妃电到朕了……”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许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只余乐的室友正坐在一起，许茅猜不准曹桔的“爱妃”是谁。

下一秒，曹桔的爪子抓住了许茅的衣袖，压抑而激动，“啊啊啊w(ﾟДﾟ)w朕的爱妃笑了……”

“吉吉你到底在说谁啊？”

“阿茅，我要追她！”

二．

“爱妃”的名字叫做段岫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多好的名字啊， 就是听着有点弯。

曹桔看着手机上余乐老早发在朋友圈里的寝室合照，笑得很花痴。

“阿茅，她笑起来好可爱。”

个子小小的段岫站在最左边，梨涡浅浅。

许茅先看了看教室前方的老师，确认他正十分投入不会注意到自己后，探过去瞧了一眼，“吉吉，你不是说‘笑起来连牙都不露，不是腹黑就是受’么？。”

曹桔哼唧了一声，“以前没有明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句话就是特指你家乐乐的。”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初。

许茅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让我不要告诉乐乐？”

曹桔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她可是在多番打听之后，特意挑了余乐没有选的系选来蹲她的小公主。

大概是因为上课，小公主今天穿得很是利落，模样认真地听老师讲课，侧脸安静得如同窗外的夏花，偶有所得，她会低头写些什么，于是白色的衣领和白皙的颈相得益彰，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招惹心绪和尘埃在一室微光里起舞、飞扬。

“嗷~~”曹桔发出了些不大却不能让许茅忽视的声响。

许茅：“……吉吉……你冷静点。”

曹桔飞快地用左爪小小地掩住了自己的侧脸，眼睛一边偷偷窥探，闲暇的右手伸出食指死命地戳许茅的手臂，小声而又按捺不住激动，“啊啊啊她在看我！”

许茅看了看第三排转过身来的段岫，老实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她在和同学说话。”

曹桔的小爪子欲遮还露，把鸭舌帽帽檐压得更低了一点，“你不懂！她是借着和同学说话的名义转过来看我！啊啊啊我偷看被她发现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痴汉啊我的人设崩坏了怎么办！”

许茅：“……”你的人设早就崩坏了。

曹桔透过虚合的五指偷偷去看段岫的背影，那人已经转过身去了，如今侧身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马尾微微晃动，在白衬衫上扫动。

Oh~no~曹桔觉得发梢扫过了她的心尖。

又是一个夏天，窗外景色正好，沐浴在蝉鸣声里的树叶发着光，在风声中沙沙作响，钢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微小又绵长的情绪在光影里生长。

“这边坐最后一排的同学，你起来回答问题。”

教室里的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了许茅和曹桔。

距离上一次转身半节课之后，曹桔的眼前人、意中人、心上人也缓缓转身。

压低帽檐、含胸收肩，再用左手把脸挡得更严实一点，曹桔飞快地推了推许茅，“阿茅赶紧点。”你再吸引注意力全班都发现我了！

“戴帽子的同学，我叫的是你。”

刘姓教授最看不得这些上课还戴帽子戴口罩的女生，你以为戴着帽子口罩再拿只笔趴在桌子上，我就看不出你在睡觉么？

曹桔：( ⊙ o ⊙ )。

输人不能输阵。

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后，曹桔飞快地站了起来，脖子不怂了，背也直了，雄赳赳气昂昂，还出于注意个人形象的心理理理了刘海。毕竟四舍五入，这算第二次面基。

（教授：excuse me?）

伴随着起身的动作，曹桔的目光状若不经意地随着尘埃在不大的空间浮沉，忽远忽近，明里暗里，落点却始终如一。

那里，转过身子的段岫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钢笔，正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曹桔没有尾巴，可是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上翘。

教授只觉得痛心疾首，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睡觉被逮住了都还这么得意，“这位同学，你来说一说刚刚讲的《论语》里孔子批评宰予昼寝的原话。”

曹桔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嚓，宰予是谁？她没有听啊，然而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反而皱着眉头作出了一幅仔细思索地样子。

曹桔只是在等许茅火力的支援。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高中同桌两载培养出的默契却是历久弥新。

幸好听了点课的许茅压低了声音提示关键词，“朽木，粪土。”

曹桔根据关键词和对课堂记忆的模糊检索，中气十足地说出答案，“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一阵哄笑。

一向以“挂人”绝技大杀四方的教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脸皮这种东西，一向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丢了也就丢了，丢多了也就习惯了，比如曹桔明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却只顾得上在哄笑声中贪恋地去寻段岫的眼睛。

那人安静得像是古井的眸子，因为笑意漾起了涟漪，惊艳得像是阳光穿透落地窗的瞬间，让曹桔的心狂跳不已。

曹桔觉得自己酥了。

笑归笑，笑完了还是要教育人的，刘姓教授叫起来了自己的爱徒，“段岫，你来说说，《论语》里的原话是什么样子的。”

曹桔：！！！！！！

段岫站了起来，声如珠玉，又挟着一股温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嗯，和这位同学说的有一点……出入。”在最后一个词之前的停顿，她含笑看了曹桔一眼。

曹桔觉得自己的腿，软了。

“都坐下吧。”刘姓教授满意地冲着段岫点点头，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曹桔，语重心长，“同学们，现在是你们年岁最好的时候，不管是学习能力、还是记忆力，都应该是你们的巅峰，你们（balabala）……”

许茅扯了扯曹桔的衣袖，小声叫她，“吉吉别看了，先坐下。”她已经决定了，以后打死她也不和曹桔一起来了。

三．

三小节、两个小时的课，就这么结束了。

教室的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段岫难得耐心地等着性子温吞的好友收拾书包。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有人以迅雷之势蹿了上来，颇有一股视死忽如归的架势。

好友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甜甜圈，“你想干什么？”

段岫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下子冲到眼前的人，袖手她的局促。

“诶，这位同学，你好啊。”怂，好辣鸡的开场白。曹桔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发尾，接着说道，“刚刚上课的时候，谢谢你。”啊啊啊这句更辣鸡。

“找你的。”抱着甜甜圈的好友在解除警报之后，便往后面退了一步。

段岫笑着摇了摇头。

近距离目睹笑容的曹桔，瞬间矗（卒）在原地。

相顾无言。

段岫伸手拉了拉好友，“走了，回去慢慢吃。”

只是段岫和她的小伙伴刚出了教室，追出去的曹桔又拦到了她们前面。

“这个送给你！”

不过，把东西塞给段岫之后，曹桔就主动跑没影儿了

那是一张人物素描。

侧着身的段岫在笑，眉若远黛，眸似秋水。

右下角留了一个花体的英文单词“reality”，还有“曹桔”。

“不知道该念‘jie’（一声），还是‘ju’（二声），这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吧，画得好漂亮啊，羡慕这种行走江湖有一门技艺傍身的人。”好友赞叹，“不过她为什么要画你啊，因为你帮她回答了题？”

段岫抿唇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大概是因为……”

另有隐情？好友急忙追问，“因为什么？”

段岫眨了眨眼睛，吐出两个字，“你猜。”

“欸！不带这样说话说一半的！”

段岫丝毫不理会来自生物链低层的抗议，弯着嘴角，一派悠然地下楼梯。

有人想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