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些姐妹就是会常常吵架,吵完架之后不知不觉地和好。吵架的理由可以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也可以是作为午间点心的布丁大小不一样,也有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总之就是那样吵起来了,总之就是这样和好了。
新岛家的状况不太一样。
别说是吵架,记忆中和姐姐发生争执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根据新岛真的分析,原因有二。
第一是她和姐姐的年龄差距太大了。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生活轨迹却因为年龄差而微妙的错开,因此,产生矛盾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
第二个原因则是,冴和真都是有些过于严肃认真的性格。如果是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也许还会撒娇般地凑在一起吵吵闹闹,但自从父母过世,只留下她们姐妹两个,连那样的吵闹也不曾有过了。
一定就是这两个原因——并不是因为她们感情不够好。
“呃啊……”
为了穿长袖外套而下意识地把手别向身后时,新岛真发出了吃痛的惊呼。
因为要在姐姐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不经意间就会忘记肩膀上有伤的事实。她扣好外套的扣子,拿起钱包去买今天晚饭要用的食材,回来时伸手按高处的电梯楼层按钮,再次因为疼痛而僵在了原地。
幸好这次不是什么温泉旅行。新岛真把手里的塑料袋挪给没有受伤的手臂。不然就不可能瞒得住了。
不过,怪盗事件刚刚告一段落之后的温泉旅行,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太愉快的回忆就是了。两个人都挂念着为了能将狮童绳之以法而主动投案的来栖晓,即使是旅行期间也忙于制定解救他的计划,白天走马观花地看看风景,泡完温泉回到房间里之后立刻开始跟进证据的搜寻等事宜。
这个时候要是姐妹当中的一个能够坦然地向对方撒娇,大概就能说些“休息一下吧,毕竟是难得的旅行”、“晓他一定会没事的”之类的话来让旅行回到正轨,然而这无论对冴还是对真来说都太困难了。
同样的,她们中也没有任何一个能说出“偶尔也对我撒撒娇吧”之类的话。
新岛真几乎有些怨恨地看着虽已无大碍却还是经常隐隐作痛的肩膀。为什么就不能快点好转到不会让人分心的程度?再怎么说也是新婚旅行,她想专心致志地创造点美好回忆啊。
都已经做好“由我来完成撒娇这个令人难为情的部分”的心理准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追捕犯人而受伤,运气未免也太差了点。
这么想着,下压菜刀的力度比平时大了许多,原本轻快的笃笃声变得有些沉重而杂乱。
小时候因为憧憬着身为警察的父亲而想当警察,在对父亲说这个梦想的时候,他一边摸着真的头发夸奖她一边劝说:“还是不要了吧?太危险了。”
父亲当时为什么没有给出更容易说服我的理由呢?
新岛真的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了荒唐的想法。
因为受到各类规则所限,即使当了警察也不一定能贯彻你心中的正义。受伤是家常便饭,但每次受伤都不好对关心你的家人交代。
不过,小学女生大概也听不懂这样复杂的理由吧,无论当时父亲说了什么,自己大概都会走上这条路的——这还要感谢帮助自己重新找回梦想的来栖晓。
那家伙瞒着怪盗团的全体成员和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交往了大半年,并且还在高中毕业之后和老师同居了,想来应该十分擅长向正在交往中的、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撒娇吧。
实在不行就去问他。新岛真在把饭菜端到桌上时自暴自弃地想。这种事情只要经过事先的学习,一定可以好好完成的。
碗碟的底部触碰桌面的声音几乎是和门被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新岛真回过身想回答姐姐的那句“我回来了”,然而新岛冴沉默地走入客厅,放下肩上的包,以罕有的严肃神情注视着真。
在警局对练时被真用娴熟又滴水不漏的技巧摔向地面的同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半开玩笑地说着“这下体会到被新岛制服的犯人的感受了”,这会儿要是有姐姐的旧同事站在这里,大概也会说“这下体会到被新岛审讯的人的感受了”。
“百分之五十的咄咄逼人,百分之三十的锐利冷硬,和百分之二十的紧咬不放,大概就能制造出被你家姐姐大人逼到死角时的无力感吧。”
被实际审讯过的来栖晓是这么对新岛真形容的——可以的话,新岛真并不想有这方面的体验。
“今天……今天真早啊,姐姐。”新岛真努力地想要让氛围回归常态,于是在涌到嘴边的无数蠢话当中随意挑了一个最蠢的。
“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新岛冴无视了妹妹为了缓和气氛而做出的努力。换句话说,她没有打算给新岛真任何的台阶下。
不过,平常并不会在下班途中遇到新岛真的同事,也不会在和对方的寒暄里得知妹妹在上次的行动中受伤却一直隐瞒的事实。
倒也不是每次都会隐瞒的。只是真下意识地在控制频率似的,每次负伤就会思考“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多久?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就如实相告然后乖乖地听姐姐唠叨,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隐瞒。
有时候即使是刻意去隐瞒了,也敌不过新岛冴身为前特搜部检察官的洞察力。但她至多只是不满地蹙起眉头训斥真几句,从未像今天这样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是因为刚好有别的事情让她心情不好吗?还是说新岛真隐瞒事实的次数让她忍无可忍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新岛真现在都撞在枪口上了。
“你啊。”
新岛真低下头不敢去做辩驳,透过视线的余光看见姐姐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然而这一点温和飞快地消失了。这就是她们所不同的地方,就像是明智吾郎说的,“为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冴小姐只要下定了决心,就不会为感情所绊。
指望她心软是不可能的。新岛真思考着该怎么让姐姐消气。但现在连她生气的原因都不太清楚——不如还是放弃思考,先等她骂完再说吧。
放松肩膀,垂着脑袋,看上去顺从且虚心。就算已经这么大了,在生气的姐姐面前都还是犯了错误的七岁小孩子。
“你啊……以为自己还是怪盗吗?可以借着人格面具的力量,在没有现实规则的异世界里肆无忌惮地伸张正义……”
肆无忌惮地伸张正义。这个用法听起来很奇怪,但仔细一想,怪盗团的行为在姐姐看来确实就是如此的。
漫长的训话终于随着晚餐的结束一起结束了,回到房间的新岛真想给朋友们打个电话诉苦,却又觉得这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事情,为了明天开始的旅行,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她把手从手机上收回,翻身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就要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新婚旅行吗?
会成田离婚也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