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ay goodbye to romance ……”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吉他和鼓点,魏巍陷进了沙发。
阔别数年,她终于回到了这个城市。
“Goodbye to all the past ……”
模糊的感官在空气中游移,时间像是改变了很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或许只是自己发生了变化。她想。
“I guess that we’ll meet ……”
“We’ll meet in the end.”
播放器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她,魏巍,眼科医生,今年38岁了。
1 Come As You Are
同科室的几个同事组了一个饭局,核心自然是出国两年又外放分院一年后终于回归的魏巍。席间自然少不了该八的卦和该催的婚,魏巍秉承一贯的做法,一一听完,并不想改。结束饭局后,尽管已有些晚了,但她还是拒绝了所有同行邀约,独自往公寓走去。
夏夜闷热,她在人造灯火海中穿行,感觉像在融胶状空气里游泳,不胜其烦。
直到她在一个熟悉的霓虹灯牌前停下脚步。
今晚Bo不在店里。
明明暗暗的光影下看不出这间酒吧几年来的变化,吧台的酒保倒是换了一位,技术尚可,也没有从前那位那么话唠。魏巍点了杯雨天拿铁,坐在吧台边,看着酒吧里形色的人,图新鲜的找暧昧的买醉的,大都是陌生的面孔。
时间洗涤掉很多东西又换上新的,几乎让魏巍有种读档重来的感觉。
彼时,自己也会来这,有时来和Bo她们聚,有时来逃离日常世界,有时仅是来杯特定的饮品,随便坐坐。
但其实她内心也明了。当时的她无比渴求爱的温暖,心内还深埋着摆脱“前任”吕思晨的希冀,厌倦了猜测试探与计算,她只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个人去爱。
或许正因如此,那晚的惊鸿一瞥迅速点燃了她所有的冲动和急不可耐。
丁依、丁依。
女孩的长发如黑色绸缎,在晦涩光线下暗流涌动,鲁莽野生的双眸裹挟其中、生光熠熠,同她三分轻佻的眼神在暧昧空气里擦出焰火,在酒液中一滚便成大雨,濡湿、浸透,溶作一团烟气。
她已很久不抽烟了。
前方人群一阵小小骚动,魏巍的目光重新聚焦,酒吧的小舞台上隐约几个人形,看样子人气不算太低。
“一个小乐队,”旁边飘来酒保的声音,“偶尔来我们酒吧演出。”
台上的乐团调了调音,吉他便开始演奏。贝斯和鼓加进时,灯光才后知后觉地追进舞台,乐队成员的亮相又掀起一波鼓噪,vocal适时地姗姗来迟。
“Come as you are, as you were, as I want you to be……”
魏巍听出这是什么曲子,但她从未想过她会被这样一场小演出摄住全部心神。
“As a friend, as a friend, as an old enemy……”
目光越过观众和最夺人眼目的主唱,鼓组像庞然巨兽蹲伏在光线不足的角落,旁边是更没存在感的贝斯。贝斯手戴着口罩扎着马尾,眉眼低垂事不关己,但偶一抬头就能发现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双魏巍不会忘记的眼睛。
丁依、丁依。
没有预兆,这双眼神锁上了她的,胶着了几秒,又低垂下去。
她直觉对方也认出了她。
丁依低下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旁边扫过来一道视线,她们的吉他手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失误,但也只是瞥了眼便挪开。
那人坐在吧台旁,眼神灼人,一头白色短发亮得反光,生怕自己看不到她么。
蠢死了。
演出继续进行着,丁依偶尔抬起的眼神还是会拂过她,但既没有退避,也没有再作停留。魏巍承认,对自己而言,自己的这位前度依旧像发光体一样善于攫取自己的注意力,但既然她表现得如此自然,自己再有些不必要的奇怪期待就显得非常言情剧。
对啊,刚才是在期待什么。她自嘲地笑笑,继续看演出。
她一直听完了所有曲目,中途续了一杯雨天拿铁,婉拒了几个搭讪请求。玩了会儿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决定喝完这杯就走。
吧台旁走来一个人,跟酒保点了杯威士忌。魏巍抬眼一看,发现是乐队的鼓手,还有几分帅气,凑近了看才发现并不是男人。她下意识扭头看去,不远处乐队成员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喝酒打屁,丁依背对着她,正与旁边的人说笑。
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呢……
嗨好久不见,那我走啦……不行。
今天真的好巧,叙个旧吗……好尬。
魏巍低头假装刷微博,其实胡思乱想越发脱线。忽然一道影子自侧前方投下来,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茫然抬头,看见女孩好看的下颌线。已经摘掉皮质口罩的贝斯手抬手放下头发,没有言语,弯腰吻了下来。
显然注意到了他们贝斯手的举动,卡座传来口哨声,一时间仿佛许多目光投射过来。
天哪……魏巍内心一片魔幻,她盯着丁依长长的眼睫,不知道是睫毛还是自己的心在颤。女孩的唇瓣依旧柔软,还有浅淡的酒味。震惊之中,来不及仔细体会就已结束,丁依垂头看着她,神色耐人寻味,甚至还有些……挑衅?
丁依眼波流转,转头对卡座里的同伴做了个鬼脸,又比了个中指,这才对魏巍开口说道:
“这里……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