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年，几乎改头换面的城市让凛原本就模糊的记忆显得更加不可靠，印象里应该是座城市公园的地方耸立着几座高到遮天蔽日的写字楼。
几乎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凛在写字楼附近茫然地转悠起来，在她正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的时候，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视线中掠过。
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追上去，才走出几步，街口的绿灯便切成了红灯。
车流呼啸而过，一瞬间将那点踪迹冲刷了个干净。
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凛鼓了鼓腮帮子，有些孩子气的失落。
直到绿灯再次亮起，失去了目标的她才慢悠悠地晃过去，终于，在某个转角之后，一家咖啡店柳暗花明般出现在眼前。
“啊……原来在这里。”
她嘟囔一声，推开了那家咖啡店嵌着毛玻璃的单扇木门，门楣上挂着的一串风铃随着她推门的动作响起来。
是了，就是这里。
……
今天也许的确不是个适合约会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就有些阴晦的天色到了午后也没有放晴的征兆，反倒是潮湿闷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隐隐的泥土腥味掺杂在空气里，稍微知晓一点天候变化的路人都开始加快了步伐变得更加行色匆匆，只有公园空地里玩耍的小孩们还在一无所知地嬉笑打闹。
“好像快要下雨了，要回去吗，凛？”阿尔托莉亚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得原本雀跃的心情也随着这天气压抑起来，她问走在跟前的少女。
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少女步伐轻快，黑亮的双马尾垂在肩后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听到问话之后，她回过头，瞅着神情有点低落的阿尔托莉亚疑惑地皱了皱眉，但她心情正好，便也没有多问，只说：“不要，我们就没有其他可以避雨的去处吗？”
“有倒是有……”
“那么你快带我过去吧。”远坂凛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盈盈地朝阿尔托莉亚伸出手。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愿回去了，面对少女如画的笑靥，阿尔托莉亚不由得也跟着露出笑意，伸出手，握住了少女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好。”
三个月前，阿尔托莉亚成为了远坂凛的家教，为计划第二年就要去英国留学的远坂家大小姐补习英文。
远坂家在冬木市当地也算是老牌名门，原本只是在公立学校当外教的家境普通的阿尔托莉亚是没有机会认识这位大小姐的，但机缘巧合，她有一位在远坂财团当经理人的老同学向远坂凛的父亲推荐了她，当时远坂时臣正好在为女儿忙活留学的事，又对阿尔托莉亚的履历挺中意，于是阿尔托莉亚也就顺理成章地赚到了这份外快。
至于和凛变成这样可以在假日一同外出约会的关系则是在一周之前。
“我想做老师的女朋友。”
在阿尔托莉亚所居住的那间逼仄的单身公寓里，因为冷气坏掉而格外的闷热，嗡嗡运作的电风扇把起居室的矮桌上面摊开的书页吹得哗啦啦乱响。
就在矮桌旁边，阿尔托莉亚整个上半身都狼狈往后仰着，两只撑在地板上的胳膊勉强维持着她不被骑在身上的凛彻底压倒在地上，那少女跨坐在她小腹上，裙摆下带着微微汗意的光裸大腿紧贴在她腰侧，隔着轻薄的衣料散发出让她背脊发麻的热度。
大脑一片空白，阿尔托莉亚仰着脸与凛对视，那双时常含着狡黠笑意的漂亮青瞳认真的凝视着她，目光中饱含着少女一往无前的热切真心。
阿尔托莉亚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光洁平滑的喉头也跟着动了一动，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角淌下来，流过下巴，最后滴落在平直的锁骨上。
“好。”阿尔托莉亚微哑的嗓音有些隐隐的颤抖。
于是凛满意地笑了，她挪到了阿尔托莉亚的大腿上坐定，对一脸惊魂未定的年轻家教说：“那么下周日我们去约会吧。”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说是约会，但要从大小姐那繁忙日程里挤出一整个下午的空闲时间实属不易，更何况晚上凛还必须要去父亲重金请来的名师那里上钢琴课，因此这周日下午惯例的空闲时间便显得格外紧凑。
原本阿尔托莉亚还紧张兮兮地到处找有过恋爱经验的朋友同事请教合适的约会地点，列了足足有一张A4纸的备用条目，这下倒是全都派不上用场了，然而凛看起来却一点都不遗憾，高高兴兴地拉着阿尔托莉亚到附近的城市公园散步。
阿尔托莉亚也早就知道凛丝毫没有大小姐的讲究和排场——就像是上周，凛突然到她家里来，仓促间她也只拿得出家中仅有的超市打折时买来的便宜果汁来招待对方，凛不仅没有不满，在那之后还心无芥蒂地对她告白。
因此阿尔托莉亚并不担心自己即将要带凛去的地方会被嫌弃，只是觉得这样将就实在是对不起同样也是第一次约会的凛。
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更像是雾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滴水的屋檐底下，阿尔托莉亚推开咖啡店嵌着毛玻璃的单扇木门，随着她的动作，挂在门楣上的风铃也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凛牵着她的手，随她走进去之前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串手工风铃。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因此柔和的暖光和绿植也不会让人感到燥热，咖啡店特有的那一股淡淡的咖啡豆和奶油的香气也让人心旷神怡。
“我觉得这家店环境还不错，而且挺安静，我经常会过来坐一坐。”
阿尔托莉亚找到一处靠窗的卡座，等凛落座以后，她才一边解释一边坐到了凛的对面。
小小的咖啡店没有太多员工，这会过来招呼两人的正是围着干净围裙的店主，凛支着下巴看着正和店主交流的阿尔托莉亚，忽然冒出一句：“老师平时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糖和奶都是双份——噗，咳咳咳……”阿尔托莉亚猛地咳嗽起来，一边挥手示意一脸意味深长表情的店主离开一边狼狈地半掩住嘴巴，等到店主走远了才结结巴巴地低声说，“是、是啊……那个，凛叫我阿尔或者阿尔托莉亚都好，不要叫我老师……”
“为什么？你本来就是人家的老师啊~”恶作剧成功的红色恶魔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慢条斯理地笑眯眯道。
“唔……”阿尔托莉亚本来就已经饱受职业道德折磨的脆弱心脏简直不堪一击，金色鬓发后露出的耳朵尖迅速地涨红起来，她恳求地望着对面的少女双手合十，“上课以外的时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凛。”
面对那双因为羞窘而显得有些水汪汪的好看绿眸，凛也不自在起来，她偏开脸望着窗外嘟囔：“谁叫你今天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和我出来玩就这么没意思吗？”
“不是的，我很高兴能和凛约会。”阿尔托莉亚认真地否定，尽管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窘迫的潮红，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出乎意料的直白。
这下轮到凛不好意思了，她盯着窗外被雨模糊的街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间，却有一丝丝娇艳的红晕从她的脸颊延伸到白净修长的脖子。
墙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阿尔托莉亚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渐渐感觉到有什么在一下下撞击着耳膜，和胸腔内部的震动一样。
这种近似于窒息的感觉，阿尔托莉亚在认识凛以后就常常能感受到。
也许她们之间看起来是凛先告白，但阿尔托莉亚很清楚是自己先越过了那条线，只不过她没有凛那样的勇气，她的立场也不允许她有那种勇气。
“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还是在那天，在阿尔托莉亚的家里，凛告白之后，阿尔托莉亚问。
“在发现老师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之后。”少女双手环着她的肩，轻声说。
阿尔托莉亚僵着脖子，背脊渗出了一层冷汗：“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老师的感情并没有让我困扰。”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一样拂过阿尔托莉亚紧绷的心脏，她稍微放松了一点，“而且，如果我不主动说出来的话，老师是永远不会告白的吧。”
没错，打从一开始她就决定对这份感情守口如瓶了，反正凛明年就会出国，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至于恋情落空这种事——比起背负着喜欢上同性学生这种沉重的道德枷锁来说，又算什么呢？
“如果恋爱对象是老师的话，也许会是不错的体验也说不定。”
出乎她意料的是，凛很快就接受了这段恋情，态度就像面对她那些繁重的课程一样游刃有余。
大概在纠结的就真的只有阿尔托莉亚而已。
雨还在下，看起来一时半会都没有停的意思。
“约会的感觉还不错，和她们说的差不多。”凛用勺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布丁，托着腮点评道。
“她们？”阿尔托莉亚则是早早就解决了她那块黑森林蛋糕，这会正在啜饮着冰咖啡，闻言询问地看向对面的凛。
“没什么。”凛忽然放下勺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到了阿尔托莉亚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阿尔托莉亚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手臂被拥进了一处柔软的所在，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更别提身边的人还火上浇油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呐，阿尔，我们接吻吧。”
“什……”大脑再次当机，一只手扶着阿尔托莉亚的脸颊让她侧过脸，紧接着嘴唇上传来了清甜柔软的触感，近似幻觉般的美好感觉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唇上的感觉消失，她还在愣愣地看着皱着眉一脸不快地瞪着自己的凛。
凛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不快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她瞪着涨红了脸一脸呆滞的阿尔托莉亚，终于忍不住下手掐了一把那滚烫的俊俏脸蛋。
“阿尔托莉亚你是笨蛋吗？！”
然后就被终于回过神来的人反握住手深深吻住了。
嘴唇再次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是一样的通红，阿尔托莉亚低低喘着气，把同样在喘气的凛拥进怀里。
“我……”阿尔托莉亚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出声以后才发现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刚刚才亲吻过恋人的嘴唇和舌头完全不听使唤，一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来。
挂钟突然响起来，整整五下，像是惊醒了一场甜美的幻梦。
她怀里的少女声音有些发闷：“我要去上课啦。”
阿尔托莉亚慢慢松开手，看到她泛着红润水光的嘴唇又有点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确定关系后的暑假过得飞快，开学以后凛变得更加忙碌，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相处时间被榨干到只剩下每周六下午的补课时间。
由于饱受违反教师职业道德的事实折磨，阿尔托莉亚不敢再占用工作时间对自己的学生兼恋人做什么，凛也表现出理解她的样子，两个人相处得十分克制，最大程度的接触也只不过是偶尔牵一牵手而已。
这样的克制对正处在热恋期的两个年轻人都是煎熬，直到十月的某个周六下午，时间刚过两点半，从远坂家书房的窗户可以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驶离了主宅的车库开上了下山的坡道。
阿尔托莉亚回过头，发现正埋头写着习题的凛放下了笔。
“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她习惯性地凑过去看，凛却合上书，看着她轻声说：“刚刚出门的是我妈妈，她约了朋友出门喝下午茶。”
“啊？”阿尔托莉亚还有些茫然。
“我爸爸昨天就去国外出差了，下周才回来。”
“……”面对那灼热的视线，阿尔托莉亚终于明白过来，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呼出的气息也有些变重。
凛抬眸望着她没有再说什么，阿尔托莉亚忍了又忍，终于自暴自弃地低头吻了下去。
久违的深吻持续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凛抱到了书桌上，身子挤进了她双腿间，及膝的深色百褶裙被她不知不觉撩到了腿根处，一只手更是过分地放在对方光洁白嫩的大腿上。
被阿尔托莉亚亲到气喘吁吁的女孩满脸绯红，却在看到她窘迫的脸色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故意用双腿夹了一下她的腰，声音软糯：“老师还真是过分呢。”
“……不……不要叫我老师……”阿尔托莉亚果然不出所料地涨红了脸，放在凛大腿上的手更是触电般缩了回去，甚至还掩饰地把她裙摆往下拉了拉。
“为什么？现在明明是上课时间。”然而红色的小恶魔并不打算放弃这个逗弄她的机会，故意拽住她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拉，“是老师先犯规的哦。”
“我……”阿尔托莉亚简直百口莫辩，刚刚还有些躁动的身体被凛叫了一声“老师”之后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燥热，和凛之间过近的距离让她更是心浮气躁，甜腻的少女香气简直要侵入大脑驱逐理智，为数不多的自制力正不住地敲打她，提醒她不能就这样失控。
“老师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近在咫尺的娇俏面孔露出有些哀怨的神情，阿尔托莉亚明知道这大概又是凛的狡猾小伎俩，却控制不住地为之揪心，只得笨拙地解释：“不是……只是我有点……”最终的理由却又说不出口。
她确实是凛的老师，她逃避这个称呼，只是想逃避这个称呼背后的一些事实而已。
比如她只不过是凛的一位英文家教，比如凛明年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到地球的另一边，并且归期未定，而她没办法跟她一起走。
也许她只是想通过逃避这种称呼来心安理得地贪图一时之欢而已。
碧眼里渐渐浮现出清晰的忧郁神色，原本就只是想逗阿尔托莉亚一下的凛看得有点发呆，不由得松开了她的领带，搂住她的脖子低低叫：“阿尔……”
阿尔托莉亚轻抚着女孩纤薄的背，忍不住想：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没等她想太多，脸颊上就传来了湿湿热热的触感，凛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颈。
敏感地缩了缩脖子，阿尔托莉亚看向凛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漂亮的青蓝色眼眸温柔地望着她，春水般的目光一点点融化了她内心沉重的不安。
年轻的家庭教师轻轻舒出一口气，她眷恋地摩挲着面前少女黑色的发顶，靠过去再次吻住了对方。
与阿尔托莉亚不同，凛从来都没有那么多顾忌。
有时候看到凛开心的样子，阿尔托莉亚会想，也许她不过是在庸人自扰，只要足够喜欢，那些烦恼似乎都能够迎刃而解，并且她从不缺少要和凛走下去的决心。
在亲密过后，该完成的功课还是要完成的，和往常一样，阿尔托莉亚和凛做完会话练习之后，在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之际，阿尔托莉亚给她们俩都倒了一杯水，看凛翻着书写着笔记，连喝水也只是偶尔抽空喝上一口，她问：
“会觉得累吗？”
“什么？”凛看着书随口应了一句。
阿尔托莉亚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的问题描述得更详细了，她原本想问的只是关于学习的问题，但在看到凛若无其事的神情之后，却又有点迷茫——似乎凛根本没有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而迷茫过。
她迟迟没有再回话，凛这才抬起头朝她看过来：“如果你要问的是功课之类的事的话——”她稍一耸肩，“还好吧，只是学习的话倒也没什么困难的，毕竟留学生活大概会比现在要更辛苦，我可能还必须得学会照顾自己，我爸爸说只会给我出学费和很少的生活费。”虽然语气有点困扰，但凛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发愁的神色来，那双青蓝色的眼睛里反而还昂扬起了斗志一般的强劲神采。
“是吗？那很好。”看着这样的凛，阿尔托莉亚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丧气话来了，只是打从心底产生了一丝近似于欣慰却又有些微微酸涩的情绪。
“老师也是留学过的吧？来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如何？”凛还兴致勃勃地摆出了一副要请教前辈的姿态。
不知为何，阿尔托莉亚却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她勉强笑了笑，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这个话题我们留到明天的会话时间再聊，会是不错的练习题材呢。”
凛看起来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挽留，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到门口吧。”
从远坂家回到住处要经过一条主干道，这会又正值下班高峰期，还算宽阔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连阿尔托莉亚的摩托车都没办法从车子之间的缝隙穿过去，只能随着车流慢慢移动。
她抬头望了望街道两边林立的高楼，想到了混迹在车水马龙之间渺小的、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被裹挟着前行的自己，一瞬间有些失神。
身后的轿车忽然急促地一阵鸣笛，刺耳的喇叭声将她从纷乱的失落情绪中惊醒，看到堵在前面的车辆只是开出了一段距离，但身后的轿车还在不停的按着喇叭，她只得发动车子跟上去。
实际上自己能够主导的事情少得可怜，就算不甘心，只能自己更加努力一点而已，不是自己的那部分，似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
阿尔托莉亚想起了那名少女在谈及未来时，那张焕发出生机勃勃光彩的脸。
如果那才是让她期盼的理想未来的话，自己也应该会为她高兴吧。
至于那未来里有没有自己，也许并不重要。
离别比想象中好像还要轻松一点。
在第二年暑假尾声的某个周六下午，黄昏时分的公园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一两个还在贪恋着公园里沙地的小孩子固执地蹲在那里完善他们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建造出来的城堡。
凛坐进了终于空闲下来的秋千里，晃荡着纤细的洁白小腿，抬起头看着在她面前站住脚步的阿尔托莉亚。
“后天的飞机，爸爸会开车送我去邻市的机场，阿尔托莉亚要来吗？”
“不了，我明天下午有份兼职。”
“真努力呢。”少女轻轻感叹一句，然后用脚在地上一撑，秋千便慢悠悠地荡起来。
“不努力不行啊。”阿尔托莉亚笑了笑，“我还打算买个地段不错的房子呢，必须要好好工作才行。”
“这样啊，”秋千渐渐荡高，长长的、绸缎一般的黑发扬起来，凛眯起眼睛望着天边火红的落日，“那么一起加油吧。”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阿尔托莉亚和凛一起走在通往远坂邸的长长坡道上。
路终究是会走到尽头的，当那两扇气派的铁花大门终于出现在坡道顶端时，阿尔托莉亚停下了脚步。
“那么，再见了。”她看着转过身的凛，微微勾起嘴角，碧绿的眼眸倒映着眼前少女的模样。
“再见，阿尔托莉亚。”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告别似的，她的女孩也朝她笑起来，大海般碧蓝的双眼弯成两道明媚的流波。
“等等！”
直到阿尔托莉亚转身开始往回走了，身后才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然后是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转过身，然后就被紧紧抱住了。
“记得常联系。”凛搂着她的脖子，认真地叮嘱道。
“啊……？”
“你该不会打算等我一走就一拍两散吧？”漂亮的蓝眸危险地眯起来，满是威胁的意味。
“……不是。”阿尔托莉亚呆呆地回答。
觉得她的反应让自己不甚满意，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按着阿尔托莉亚的后脑勺，凑上前重重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然后她松开手，笑眯眯地朝阿尔托莉亚摆摆手，转身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阿尔托莉亚站在原地，看着凛的背影离去。
直到那扇铁花门关上，她才抬起手，摸了摸嘴唇，短促地轻轻一叹。
……
“小姐以前也来过小店吧？总觉得您很面熟呢。”
热情的店主在凛点过单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和她搭起话来。
“来过的，那时对面还有座公园，说实话，我刚找过来的时候还疑心我是不是记错了。”凛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望了一眼街对面那座写字楼，“您店里的生意好像也比那时要好。”
“这倒是，毕竟附近写字楼里的很多白领有点空闲都喜欢来一杯咖啡的。”店主乐呵呵地说。
“您不多雇点人吗？会不会忙不过来？”
“这个时间点还算清闲，等对面楼里的人下班了才会彻底忙起来，我招的学生兼职会提前到的。”看来这位店主相当精打细算。
“原来如此。”
“啊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您那时是跟您的老师一起来的吧？”店主猛地击一下掌，恍然大悟道。
而他的客人对于自己被记起来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开心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大概是的吧。”
“哎呀，说起来那位老师以前也是常客，休息日的时候常常能一个人在这边坐一个下午的，就是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不过，她这几年也来得少了。”店主脸上流露出几分怅然，“啰嗦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去准备您的咖啡，不打扰您了。”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凛向后靠在椅垫里，抬起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古董挂钟，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才刚一看过去，那座挂钟就开始铛铛报时。
店里这时又来了新的客人，推门的时候门楣上的风铃一如既往地跟着响起。
窗外阳光正好，咖啡店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豆和奶油香气，凛呼吸着这股香甜的空气，慢慢闭上眼睛。
那个遥远的雨天浮现在渐渐模糊的记忆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的确在这个普通的工作日下午感到有些遗憾。
她想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