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蔓醒了,被空调冷醒的。
但身下床铺软软的,身上还被被子的一角盖着,若是忽略了冷,还是很舒适的。
有多久没有这么惬意地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了?两年还是三年?
反正在那种残喘苟息的日子里,时间不仅会过得很慢,还会越来越模糊。
犹豫且挣扎了好久,她终于翻身下床,关了空调,揉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走出卧室。
客厅家具不多,但在狭小的面积里却显得十分拥挤。
一阵煮面的香味从厨房飘来,时蔓贪婪地吸了下鼻子,感觉鼻头有点酸。
“姐,你醒了?”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女孩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
时蔓拿着纸巾捂住口鼻,半晌才“嗯”了一声。
“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时笙看着眼眶红红的时蔓,顾不得还未关火,把锅铲往锅一丢急急地冲了出来。
“做了个噩梦,吓哭的。”时蔓揩去眼泪,“好了,锅底要被烧穿了,去关火吧。”
时笙看着姐姐拿出牙膏牙刷,只得乖乖地回厨房关火了。
在她映象里,姐姐时蔓是一个脾气又臭又硬又犟还特别坚强的人,连送父母的最后一程都没哭过。
今天突然这么伤心,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问姐姐要钱买练习册?老师说过“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姐姐应该是为这件事烦恼了吧。
盛好面,时笙想了想,还是拿出快瓶见底的芝麻油,小心翼翼地往其中滴了几滴。
面香点,姐姐的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时笙挠了下后脑勺。
等了一会,感觉姐姐没有出来的意思,时笙只得如平常那样一个人吃完面刷完碗,背起书包上学了。
只是在出门前,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姐姐,面要糊了,快点哦。我去上学了。”
“好。”
关门声过去了好一会,时蔓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距离妹妹出门上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估计她现在已经到教室了吧。
桌上摆着一碗尚还温热的面,米白色的面条已经开始吸水粘连了,面条上半浮着几片菜叶,看起来清汤寡水,但在几个月以后,这将会变成绝大部分人的美味。
时蔓喝了一口面汤,虽然寡淡,但更显麻油的香气。
这孩子……以为自己不怎么进厨房就不知道厨房里的状况么?
叹了口气,默默捧起碗以最快速度扒完这碗面,三下五除二洗干净碗后,时蔓拿出纸笔,开始列清单。
最迟两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必须以最快速度把能卖的变现,然后一边逃离一边准备物资。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之大,却很难找到一处安宁之所啊。
流民开始会很多,像一窝又一窝倾巢而出的蚂蚁,但随着战事逐渐展开,难民车也会逐渐减少它的发班车次;到了后来,错过难民班车的人就会如这两种生物般存活着:秋冬季节的松鼠和乱窜的过街老鼠。
而且,这两种生物还会经常性互换,势单力薄的松鼠要么变成过街老鼠,要么死了;过街老鼠也会幸运地发现一批物资,或是找到一群伙伴,或是两者兼有之。
“无常”,是城市被困难民常见而又真实的写照。
至于逃离城市逃离战火区的人怎样了呢?
不知道。
因为到死亡的那一天,她也只是堪堪来到驳火相对少了点的城郊,并不能算是真的逃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