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彻勇音走到野外去。她走到远处的山上。天气晴朗,厚重的云边缘如棉花一般缓缓散开。
虎彻勇音默默爬着山,觉得很累。那场战争过去许多年了,大家以为终于风平浪静的时候却又冒出来几位幸存的灭却师。上午有一批伤患紧急送到四番队,虎彻勇音路过时正撞见闹事的队员。什么都在变,她想着,只有在四番队闹事的十一番队队员战前战后始终不变。
虎彻勇音把羽织拉开,看到里面的灰樱粉色。这种粉色给她一种独特的印象,每每看到,她总觉得这是属于卯之花的颜色。这种粉色并不娇嫩,显得沉稳、娴静,是一种那么温和的颜色,就和卯之花一样。
明明卯之花是初代剑八,这种身份是和这种粉色联系不起来的,虎彻勇音心里对此很清楚,可还是留着这种印象。所谓的称号离她太远了,卯之花这个活生生的人曾经离她却很近,那是很可靠、很温柔的一个人。她想,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她一直称那个人为“卯之花队长”,而不是“剑八”,她们是在以名字而不是称号彼此相处。
护廷十三队的人派了很多人到现世搜寻灭却师,可惜即便如此现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于是大家便猜测剩下几位灭却师藏匿在尸魂界。瀞灵廷时隔多年重新回到了警戒状态,不过是低级的警备。
她身为四番队长,身为医疗方面最高负责人,本该是守在队舍的。严格来说,她是偷偷溜出来的。
因为今天是卯之花烈的忌日。多年前,她就是在这一天听到那两个字。“死了”,她想,多么简洁,又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啊。死了,没了,再也不见了,她的队长。
她想去哪里送花,想去哪里扫墓,可是卯之花烈的尸体在无间里,在那片永恒的、无限大的黑暗里。她没有去过无间,不能想象那是什么环境。那种地方一定很阴森很寒冷吧?而卯之花就始终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哪里。她曾经申请过去把卯之花的尸体找回来,得到批准之后却发现无间的入口被不知道什么人毁掉了。
想到这里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又开始流泪了,她无法接受卯之花一个人留在无间,她更无法接受卯之花留她一个人在世界上。她想念卯之花,可是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爬山。可是不管她走得多远,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到了哪里,她都再也找不到她想见的人了。
正在她因为思念而疲惫难过的时候,一只箭朝她射过来。她朝左闪开,箭爆炸之后炸毁的树轰隆一声倒下。她抽出冻云召唤冰柱将树挡住,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灭却师的眼睛。
一位灭却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和她一样,两人眼里都映着惊讶的神色。虎彻勇音紧接着被这个场景逗笑了。她抽出冻云来,时隔许久又看到灭却师这身装扮,冻云的刀身微微颤动起来。
“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三道光巨大光束飞过去,虎彻勇音立即用瞬步瞬间到了灭却师头顶,她抬起冻云一挥,几十米高的冰壁从炸裂的地底深处窜至高空,在阳光底下无声地如钢铁般耸立着,折射出来的通透的光改变了森林的面貌,使之变得如童话世界一般。伴随着冰面爆裂的声响以及冰块从天空中砸向地面的轰隆声,光束将灭却师钉在高空中的冰壁中间。
虎彻勇音瞬步到半空中,她走到灭却师面前时,两边的冰缓缓地弯曲变形,温柔地将她保护起来。
她抬起冻云的刀尖,抵住灭却师的胸膛,随后缓缓插进去,也插到背后的冰壁里。血顺着冰壁流下去,紧接着冰壁破碎了。灭却师的尸体和冰壁的碎片一同坠落下去。
虎彻勇音甩掉了刀上的血。她曾经厌恶杀人的感觉,曾经以为她只是位医者。但现在不同于以往了,她曾经满身是血地去地狱走过一圈。
卯之花队长也曾经去走过吧。
虎彻勇音凝神感受着周围的灵压波动变化,她隐约觉得这个区域有些怪异。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最后瞬步跃向天空,她一挥刀周围便出现了十朵冰制的透明的蝴蝶。虎彻勇音是战争结束之后才突然发现,她可以用冻云随时随地召唤出冰制的地狱蝶,这是独属于她的能力。她把蝴蝶放了出去,十只蝴蝶分散着离去。
她穿着羽织,看起来更加温柔、纯净。她偶尔会露出过去从未有过的冷峻表情,也有了队长那种由沉重的责任和权力所带来的气势。
她停下脚步,紧盯着地面。就在脚底下,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灵压,没错,她想,就在地下。
“会有入口吗?”她四处张望了一圈,随后摇摇头,“就算有入口也一定是相当隐蔽的,不可能就这么找到……”
虎彻勇音的银发在阳光底下十分耀眼,每一根发丝都依旧那样温和。她把冻云深深地插进泥土里。
“奔驰吧,冻云!”
冻云分成三叉,就这样把大地撬开一道裂缝。虎彻勇音释放灵压,裂缝里结满了冰,深渊随即膨胀起来。伴随着冰碎裂的巨响以及一道强得叫人睁不开眼的光,大地裂开了。冰块架着石头,周围的地面没有垮塌下去。
虎彻勇音皱起眉头,她看到了地下几十米处一个房间,里面隐约看得见有许多装置。
她跳下去。周围的墙壁是用特殊的她没见过的银色金属包裹着的。这个地方弯弯曲曲,似乎是很匆忙地建造起来,没有讲究所谓的美学。这个地方极度冰冷,有点像监狱。
虎彻勇音回过身,映入眼中的是一块巨大的冰,周围有设备在降温保证冰壁的温度。虎彻勇音觉得眼前发白,她不确定是不是她自己的哈气遮挡了视线。冰壁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是某种液体,这些液体围绕着一个中心在流转、输送着。冰壁中心封着的,正是卯之花。
虎彻勇音呆立在那里站了半天,用眼睛和心一再地试图确认那是卯之花,她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她想立刻冲到里面,下一秒又手足无措起来。
那是卯之花没错,是她的队长,十分苍白地被冰封在里面。那液体是什么,卯之花还活着吗?虎彻勇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一个事实摆在她面前:她感受到了卯之花的灵压,很微弱,但就那样赤裸裸地存在着。
卯之花的灵压。
虎彻勇音愣在那里,她双手抱住头,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喘息,随后眼前一黑,于是弯下腰,在一侧跪坐下来。她调整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抬头眼神发直地看着卯之花。
“队长……”她轻声唤道。
卯之花怎么会在这里?这周围有着灭却师生存的痕迹,是新近建造还是多年前那场战争中遗留的?这么说来,无间的入口就是那时被灭却师摧毁的么?那些液体是什么?
卯之花还活着,并且将要真正地活过来吗?
“队长……”虎彻勇音头一阵阵地发晕,她扶着墙壁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抚摸着隔绝着她和卯之花的冰面,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到卯之花,或是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感受着周围的灵压。万幸没过多久接受到她发出的消息的瀞灵廷就有了回应,由十番队席官率领的许多队员的灵压出现在外面。
十番队队员被现场的情况震住了,小心翼翼地从被冰封住的山上走过去。他们知道是来支援四番队队长,也知道四番队长的斩魄刀是冰雪系,可是看着周围被冰封的阴森寒冷的震撼景象,他们实在无法把这一切和虎彻勇音联系起来。他们找到了灭却师的尸体,也很快就发现那道裂缝,心惊胆战地走进去,发现了地下的冰壁,看到了虎彻勇音。
“虎彻队长,这是——”十番队的席官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震惊了。这位席官是从战争中幸存,他认得卯之花。
“周围很可能还有灭却师存在,请封锁这周围的山脉。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液体,可能要麻烦十二番队的人过来。”虎彻勇音说。
“好,我们马上去叫人。”
席官动作迅速,很快就出去安排人赶往十二番队。没过多久十二番队队员就赶来了,随后运来许多设备。虎彻勇音看着那些设备深感不安,不知道十二番队的队员要如何检测处理。但她很快就看到了阿近,一时间放松许多,阿近过来要比涅茧利亲自过来好多了。她这样想着,走上前去打了招呼。
在十二番队特制设备的检测下,确认了那些液体并非是为了维持卯之花生命而传输的。情况复杂,最好运送到十二番队队舍进一步化验。在虎彻勇音担忧的目光下,整面冰壁被整齐地切割开。
“没事么?”虎彻勇音忍不住问。
“生命迹象正常。没问题。”阿近看着仪器说。
虎彻勇音于是松了口气,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后背上的死霸装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冰壁运送回去。虎彻勇音就默默跟了一路,因为内心紧张导致神色冷峻,其他队员看完连大气也不敢出。走出那个洞穴时,虎彻勇音吓了一跳,她到现在才发现这整座山都被冰封了起来,此刻正散发着阵阵寒气。这是冻云所做的没错,可她竟然完全没有知觉。
“我原来紧张到了这种程度吗?”
她想过之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很快就又收起笑容,朝着十二番队队舍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