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master带莫德雷德(剑)、弗兰肯斯坦(狂)和南丁格尔一起去伦敦周回,正逢南丁格尔刚刚技能加强,master就指挥她把加强后的钢之看护给准备放宝具的弗兰用了。三次弱体无效不仅把弗兰技能带来的灼烧如融雪般消去,以往宝具全力放出后会伴随的麻痹与痛楚也都轻易消失。弗兰在自己造成的废墟上摇头晃脑了几秒钟就恢复了过来,还能够清醒地看着莫德雷德从废墟之中拣出一个血瓶。
这种血红色的瓶子是一种很常见的材料。在注满血红色液体的烧瓶之中,有蜷缩一团的人工生命体幼体在浮浮沉沉,像在玻璃的子宫里做醒不来的漫长的梦。大家都对它们很熟悉,弗兰和夏天的小莫都需要它来升级技能。在战斗中掉落的材料会由master收好,带回迦勒底去给大家使用。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弗兰阻止了材料回收。
眼睛很尖的莫德雷德在一片断壁残垣里找到血红色的烧瓶后,拾起来简单地吹了吹灰,打算交到随行的master那里去。但是她前方的弗兰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惊得她赶紧警戒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她纳闷地回望向弗兰,然后发现弗兰在时而用力地用手指指向她、时而做出怀抱什么摇啊摇的动作、时而还拍拍自己的胸脯,同时不停地发出只有她听得懂的声音。
那个,留下,保护,我来。
弗兰全力用全身来传达的大致是这样的意图。但是第一次,莫德雷德觉得自己可能不懂弗兰语。她的头上几乎要飞出数个问号,急需夏天的自己和夏天的弗兰都过来联合翻译一下。这时master来到了莫德雷德身边,“哇,掉材料了吗?Lucky!啊,不过这个我们不缺啊……”
“喔!是弗兰和我的功劳噢。今天回去可要给我们加餐哦?”
莫德雷德正打算把烧瓶交给她,没想到却被冲过来的弗兰一把抢走。弗兰很郑重地把烧瓶用双手捧着,凭借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努力往高处举,以求远离莫德雷德和master。那顿时海拔高了起来的瓶子看得只有一米五的莫德雷德一脸懵,她回头一望,发现弗兰的动作飞快到就连她的武器都忘在了原地,顿时整个人都搞不懂状况起来。
“弗兰?”master也很疑惑,“这个人工生命体幼体怎么了吗?”
弗兰肯斯坦(狂化D)空出右手指了指莫德雷德:“莫!”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接着她把这个血瓶很珍重地抱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地摇了摇:“崽!”光是用尽感情传达完这几个吐字清晰的字眼,她就一副比放完宝具还要累的模样。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如宇宙般辽阔的无法理解之中。只有走过来的南丁格尔(狂化EX)仿佛能理解弗兰的意思一般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可不行。”
没有人明白到底是哪里不行,所以只能看着护士长用行动来说话。几分钟后,一个堪称教科书模范的婴幼儿绑法被巾包出现在弗兰肯斯坦胸前,人造生命体幼体卧在被巾和弗兰的胸脯之间,稳固而安全。
护士长的手法真的非常优秀。弗兰因为有点别扭而活动了一下臂膀,在发现并不影响行动后轻柔地拍了拍这个骤然显得诡异而可爱起来的血瓶,发出了开心的声音:“唔唔。”
在场除了这两个Berserker以外的所有人仍然被如宇宙般宏大的无法理解笼罩。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跟数个Berserker相处甚久的master,她先是发出了感情难以抑制时才会有的那种怪叫:“啊!!啊!!!啊!!!!!”那声音太过尖锐,吵得莫德雷德皱起了眉头,紧接着master后面跟着的那一声更是叫她陷入了更深的无法理解之中:“恭喜出产???”
“不,应该是是恭喜妊娠,毕竟以人类的普遍认知而言,这个幼崽还身处羊水之中。”深受大家信赖的可靠护士长(重复一次,狂化EX)说:“我尚未研究过该如何看护人造生命体幼体,距离出生不知还有多久,亦不知该如何保育和喂养,得等回到迦勒底再做研究,请弗兰小姐和莫德雷德小姐小心为上。”
这下轮到莫德雷德发出难以抑制感情的怪叫了。弗兰肯斯坦神情严肃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于是莫德雷德停了下来,她看了眼被巾里的小血瓶,硬生生把第二波怪叫吞进了喉咙里面去。听说婴幼儿容易受惊,莫德雷德这么想,几乎是立刻她又被想打昏自己的冲动所笼罩。
回到迦勒底后,南丁格尔立刻把莫德雷德和弗兰肯斯坦请进了医务室,并从不知道哪里找出了一个摇篮。在消过毒又铺好柔软舒适的被褥后,她帮助弗兰把小血瓶放了进去。天知道为什么六千米海拔的雪山上会有这种东西。
第一个收到消息赶来的是莫里亚蒂教授。巴贝奇其实也来了,但他体型太大进不了门。年近五十的男人冲进医务室时直接闪了腰,眼含热泪地被护士长一秒整骨,而后他扶着腰、迈着虚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弗兰和摇篮,一脸不可置信地紧紧凝视那摇篮中小小的赤红瓶子。
“爸爸!”弗兰肯斯坦郑重宣布:“莫!我!崽!”
“好……好……”这个犯罪界的拿破仑潸然泪下:“没想到我当外公的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
坐在弗兰旁边的莫德雷德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而弗兰肯斯坦十分严肃地反驳道:“不,我,爸。爸爸,爷爷。”
弗兰语技能只比莫德雷德低一点的莫里亚蒂连连点头,“好,好,我是爷爷,爷爷。哎呀!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当爷爷!”
莫德雷德当然也听懂了。她不乐意了,即使是过家家她也不乐意:“不,爸爸是我才对吧!”
“我,高,我,爸。”说完这几个字弗兰又累了,紧闭上嘴不再说话了。知道接下来再反论也是徒劳的莫德雷德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还有一种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茫然。
在这段交流发生时,她们的master也列坐一旁观察这个襁褓里的人造生命体幼崽。长时间沉默的思考后,她看向了紧闭起嘴来的弗兰肯斯坦,并抬声向几位从者发言:“几位,我在想迦勒底到底是在哪个地区,不知道该用哪个国家的法律。我对这方面不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给非婚生子入档案,说实话具体哪些地区可以同性入籍我也不太清楚,也搞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扯证的打算。呃你们看,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你们的master,理应要考虑一下这些事情吧?你们觉得呢?”
莫德雷德皱起了眉,她刚想问master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却被骤然出现在医务室种的一股强大魄力压制了。几位女性讶异地看着在场的唯一男性缓缓站起来,这一刻户外漫山遍野的雪都没有这位五十代的眼镜反光亮。
“为了女儿,区区法律我还是操作得了的。”教授推了推他的眼镜,其后睿智而锐利的眼光一闪而过,“孩子都已经有了,婚礼当然越早越好。亲家那边会由我去联络,放心,弗兰,莫桑。爸爸一定会给你们和孙子铺好一条平平坦坦的路的。”
不,这具体是要操作哪个部分又打算怎么操作啊。
已经完全失语的莫德雷德身旁传来了master松了口气的声音:“那就拜托教授啦,我对这方面真的很不在行,有你来处理我就放心了!”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master!我也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干劲全开的老教授把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快得像一阵风一样夺门而去,不到几秒钟后他又折返回来叮嘱master:“这事别跟福尔摩斯说哈,虽然他阻止不了我的决心但是被妨碍会很麻烦的。”
几个人目送莫里亚蒂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后,一时间医务室里陷入了完全的沉默。对这个状况最接受不良的莫德雷德刚想开口再问一次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时护士长又领着玛修和达芬奇进来了。
Master解释道:“啊,虽然孩子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我想你们两个的身体状况还是请达芬奇来检查一下比较好。”于是弗兰和莫德雷德又起身接受一次来自达芬奇的检查。从一开始那个经常手足无措的新人到现在能把大部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们的master确实是成长了许多。
在检查的过程中,玛修把master拉到了摇篮旁边,小声询问前辈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在得到了当时情景的一次完整复述后,玛修的头上也开始问号乱舞。后辈看看摇篮里赤红的小血瓶,又看看旁边正在接受的莫德雷德和弗兰,开始陷入混乱:“我也算是人造生命……但是我以为……呃啊……?”
很快检查就结束了,一个面色如常的弗兰肯斯坦和一个无法身心统一的莫德雷德回到了她们的孩子(存疑)身边,听刚刚拿到资料的南丁格尔开催迦勒底第一次婴幼儿保育讲座。而master和玛修则把达芬奇拉到一边询问结果:“检查结果怎么样?”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呢!”万能的天才兴味津津地讲:“在弗兰肯斯坦的宝具磔刑之雷树使用时,有极低的几率诞生新的弗兰肯斯坦怪物哦。真是很特殊的生态特征呢,没想到英灵也会有这种存在方式。”
“怪不得!!”master打心底地为此感到高兴,“我们又要迎来新成员了,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可能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迦勒底的新伙伴呢,要好好庆祝一下。”
达芬奇阻止了她:“不。那就是普通的人工生命体幼体,跟你仓库里堆的那些红瓶子一模一样。”
片刻死亡般的静寂过去后,master用压低了的震颤声音讲:“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能不能先说!”
前辈后辈都猛转过头凝视着房间那头正在听护士长讲座的一家三口(?),内心是一样的波澜起伏,只有达芬奇见此场面还能泰然自若、兴致盎然。玛修用细小的声音问她:“可是弗兰小姐并不是Homunculus类别意义上的人工生命体吧,为什么会将那个……人工生命体幼体当作是,呃,自己的孩子?”
“那就要问目睹了现场的master了。”达芬奇拿出自己的眼镜戴上,一副我看透了一切的得意洋洋:“master,当时莫德雷德也在场对吧?”
“对,莫桑在场……等一下,莫桑确实算Homunculus……!!”
“没错!”睿智的天才在压低声音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传达她的激昂情绪,丝毫不顾master已经开始想撞墙不过反正有玛修拉住她,“这真是奇迹!没想到偶然与偶然的重合能够产生这样的结果,偏偏还是这样的两位英灵,偏偏是在那样的时机!弗兰肯斯坦小姐将出现在现场的人工生命体幼体视作了她们的结晶,就好像逆向的雏鸟情结一样!恐怕她们都不知道孩童生产的正确方式,毕竟那两人都不能算是正常诞生的小孩嘛、唔、唔——”
恰巧莫德雷德若有所觉地回望,默契地联手堵住了达芬奇的嘴的玛修和master在她又回过头后开始小声地交流:“前辈,怎么办,这样下去不行吧,那种东西怎么看都是生不出来的哦……就算是生出来,到时候迦勒底出现一只小白毛怪要怎么办……?”“你忍心告诉她们真相吗?这跟和对每年12月25日充满期待的幼儿园年纪儿童直言圣诞老人并不存在是一样性质的恶行哦?”“?可是圣诞老人是存在的啊?”“噫我都忘了,在我们这儿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
房间的另一头,莫德雷德时而看一眼摇篮里的烧瓶,时而看看身旁的弗兰,时而看看身前正滔滔不绝的护士长小姐。她强忍着冲到master那边去抓起她的衣领狂摇一通的冲动,感觉自己在毫无意义的不可名状之海里挣扎游泳。
可是在注意到弗兰的情绪时,她的焦躁又莫名其妙的平息下来了。正认真倾听的弗兰侧脸非常平静,看上去就像一个能正常思考的人一样,具有万全的知性。偶尔她会伸出手,用一种带着敬畏、爱惜和珍重的姿态去触摸一下摇篮里的事物,明明那只是一个盛满了赤红液体的玻璃瓶,那里面明明不过是——
回想起了她即使有过类似这情形的时期却绝对从未得到过的这样的柔软触碰,莫德雷德突如其来的开窍了——什么,是这回事啊。那圆溜溜的、叫人不舒服的眼睛,那小小的、乳白色的未发育胚胎之躯,那静静漂浮等待诞生的姿态,原来与她自己重合了吗。
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莫德雷德,一瞬间几乎压抑不了此刻马上起身大叫的冲动。但是她硬生生把情绪的洪流吞了下去,费劲力气地压制下去,仅仅只是因为身旁弗兰的手指、神情,还有在那厚重的刘海遮掩下,颜色不同但一样充满憧憬的一双眼睛。
那一刻莫德雷德没有站起来,就等于她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但是她也试着伸出了手,去轻轻触碰那个装着一个尚未写入灵魂的生命的烧瓶。她和弗兰的手碰到了一起,弗兰的手指果然如同她想的一样柔软,是仿佛有生命的东西。但是那个在血红液体里沉沉浮浮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莫德雷德就会好好贯彻到最后。当天下午莫德雷德就和弗兰肯斯坦带着小血瓶一起去跟圆桌那边打招呼了。她们到时房间里只有男人在,可能所有的王都被master叫出去商量该如何是好。她们迎面碰上的第一个圆桌骑士是崔卿,在目睹莫德雷德怀抱人工生命体幼体的情形时,他的眼睛竟然睁开了一瞬。
“是,是真的……”特里斯坦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声音:“那位教授老乡说的是真的……”
为了不要马上就开始殴打己方的亲族,莫德雷德强迫自己紧闭上眼。她想,犯罪界的拿破仑实在是太有行动力了。看来也有可能是所有的王把master叫出去商量该如何是好。这又突然叫莫德雷德为难起来:她并不知道她爸听到的是哪个版本的。一方面她有点想知道她爸爸们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跟弗兰的爸爸类似,一方面又不想把父王扯进她和弗兰的事情里来,因为她已经决定好了要奉陪弗兰下去,不想被任何人否定。
普通人们说的结婚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好艰深啊。
被特里斯坦的声音惊动的高文从房间里出来,在看到来人的组合后噎了一下,显然他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后他快步走近,凑前去观察莫德雷德怀里的烧瓶。凝视了一会儿后,高文礼貌地说:“这孩子长得真像它爸小时候,阿格规文看到了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你哪里见过我小时候。不,好像还真有可能见过……莫德雷德来之前已经决心今天不跟他们任何一个人置气,所以她只是深呼吸,然后对弗兰说:“看,都说了我才是爸爸。”
弗兰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很快贝迪威尔和兰斯洛特也出现了,他们凑近这个新诞生的一家三口小家庭,进行了一通友好绅士的英格兰式寒暄。有问弗兰的问题,就由莫德雷德来负责翻译。在莫德雷德回答了出生日期并不能确定(说真的,谁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孵出来)以后,被其他几人推举出来的兰斯洛特悄悄把她拖到了一边,十分尴尬而忸怩地问:“你们已经有过……呃,身体接触了吗?”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这个烧瓶,莫德雷德就要暴打他了。她用了整整十秒钟来镇压自己的杀意,发现要不带感情地讲话其实也不难:“没有。”
“那这是……”湖之骑士张口结舌,脸色又青又红,像坏掉的信号灯。莫德雷德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她没有在立刻在迦勒底走廊上解放宝具已经很克制了,必须说圆桌骑士们得感谢她正抱着这个烧瓶才对,不然圆桌这一关可没法这么和平的过去。然而难过的还在后头。
当晚小血瓶寄放在护士长那里。第二天莫德雷德和弗兰肯斯坦向master提出想要一间两人用的单独房间时,master虽然一瞬间哑口无言、情状扭曲,却还是答应了,并马上给了她们钥匙。崭新的育儿组合抱着血瓶离去,并不知道在她们转身后人理拯救者立刻把头埋进了一旁的后辈的胸怀里:“怎么办,我真的说不出口……”
其实莫德雷德和弗兰平时就经常去对方的房间,早就把彼此的地盘染上了自己的颜色。但一个属于她们共同的空间果然意义是不同的。在找好位置安置好小血瓶后,她们各自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想继续用的东西,一起把房间布置成了一个能让两人都放松的场所。
在这个过程里她和弗兰偶有争执,但也有默契的笑语,布置完毕后,还产生了一种完成了一项重要仪式般的成就感,算是几天以来最让莫德雷德轻松的时刻。这一忙就忙到了接近下午茶时间,两人决定出去一起喝点红茶放松一下。意外的,这时却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莫桑,弗兰桑。”门外传来了几个稚嫩的声音:“请问我们可以进来拜访吗?”
弗兰肯斯坦跑去开门,门外是时常一起行动的幼女三人组,童谣、杰克和贞德Alter Lily。她们邀请小女孩们进来,小女孩们礼貌地谢过:“听master说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所以我们带了茶点来祝贺你们乔迁。我们想看看小宝宝可以吗?”
这下她们有下午茶了,当然也有了客人。茶和点心都放到桌上后,好奇的小眼睛们往房间四处打量,最终目的还是摇篮里的那个小生命。莫德雷德和弗兰带着她们来到摇篮前,小女孩们围着这个她们之中只有童谣吃过的血瓶,发出了压低声音的赞叹。幸好没有谁说“这跟我见过的血瓶真的很像”。
看到小女孩们这么感兴趣,弗兰发出了几声“唔”,莫德雷德翻译道:“想摸一下也可以的。”
小女孩们都很惊喜,一个一个轮流伸出手去触摸这个小生命。不需要莫德雷德和弗兰提醒,她们的触碰都很轻柔,充满了小心翼翼和莫名其妙的憧憬。收回手后,杰克问:“我之前看见,好像都是莫桑在抱着小宝宝?莫桑是妈妈吗?”
看来全迦勒底都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只是不清楚晓得这个血瓶跟master仓库里堆的那些没有差别的人有多少。莫德雷德无视弗兰的不满,回答:“不,我才是爸爸。”
“唔,唔!”
“弗兰说,这是在她释放宝具后诞生的,所以她才是爸爸。接下来这句是我说的:不,弗兰是负责生的,我才是爸爸。”
童谣举手:“我知道了,像海马!海马就是由爸爸来育儿的喔,海马妈妈把卵产在海马爸爸的育儿袋里,由海马爸爸负责把卵孵化。”
这位小小的女士真是博学多才。但不是这样的,经常是莫德雷德抱单纯只是因为莫德雷德筋力B+,比C等级的弗兰要高不少。
“好复杂,但是真好啊。”小贞德托着腮帮子说:“出生在迦勒底,就算是我们的妹妹了。”
“也可能是弟弟呢!不可思议呀,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呢?虽然我大概没有小时候,但还是会想知道啊。”
听见杰克这么说,童谣握了握她的手,小贞德也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杰克的。怪不得。迦勒底各路人马的出生方式都很奇奇怪怪,所以这种新生命也不难被接受。
“脸蛋大概会和现在一样柔软哦。”这个曾在圣诞时飞过天空、给人们带来过礼物和祝福的小小圣诞老人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出生,真想快点摸到它的脸蛋。”
有这么真诚又纯粹的祝愿献给它,这个人工生命体的出生一定能说是充满祝福的吧。在溢满屋子的红茶香气里,在小女孩们细细低语声中,弗兰也伸出手来,握住了莫德雷德的手。柔软的,有生命的。莫德雷德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但这一瞬间,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她们所有人其实都在模仿人类。
弗兰和莫德雷德都要去周回的时候,她们就会把孩子……把烧瓶交给护士长带。她们早就发现了,护士长很注意清洁,同时又不能截烧瓶里的小东西的肢,真的是个很理想的人选。
一般等她们之中有哪一个工作完成后,就会去医务室把小血瓶接回来。master有发表过“看起来就像一般带孩子的双职工家庭,我的眼睛是不是快不行了……”这种让人听不太懂的感想。但几天之中,这个模式几乎已经被全迦勒底默认了。
莫德雷德也对此适应良好,尽管她和弗兰都没有育儿经验,但是只要有心总是可以做到的。瓶子里的东西甚至还不用喂、不会哭、不会闹,尽管决定好奉陪弗兰的愿望到底,但能这么轻松还真是帮了大忙。
某一天莫德雷德去接小血瓶回房间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被岳父要求“不要告诉他”里的宾语对象大侦探。福尔摩斯并非是战斗向的英灵,所以他在迦勒底一般都很闲。看见她迎面走来,福尔摩斯举起烟斗以示致意,而莫德雷德也点了点头。
等她走近,福尔摩斯停下来跟她聊了聊天气,真是正宗英国人。但当莫德雷德注意到福尔摩斯看她怀里的烧瓶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什么也没法瞒过这个男人的眼睛。她站在路中央,突然觉得带孩子……带烧瓶的自己看上去大概很蠢,而面前这个人则很叫人火大。
福尔摩斯凭借敏锐的注意力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也没再兜圈子。显然他晓得,更显然的是他还觉得很有趣。他吸着烟斗,笑眯眯地说:“我听说我的平生敌手现在与法律为敌去了。”
莫德雷德翻了个白眼,“是的,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哎呀,和气一点嘛。令郎,呃,令媛……令瓶……算了,我就是想问问,希望您不要觉得被冒犯。莫德雷德小姐,你们是平时怎么照顾这孩子的?”
“保持清洁,不要摔破。”她硬生生地说,像是想把吐字都砸到对方脸上。
大侦探点了点头以表赞同:“真是明智的选择。”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真是废话。
“请问你们平时都是谁来照顾它?”
“弗兰有空弗兰,我有空我,都有空就一起。”
“真是共同育儿的典范,世间所有的爸爸妈妈都该向你们学习。”福尔摩斯深深赞叹:“看得出来你也很重视这件工作。所以恕我失礼一次,莫德雷德小姐,您应该是知道弗兰小姐希望的是什么吧?”
莫德雷德毫无理由地暴怒起来:“比你清楚!”
“哦呀,”大侦探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任由莫德雷德踏着愤怒的脚步从他身边通过,在那有意踩出来的重重的脚步声他提高音量道:“虽然我还有些想问的问题,但既然莫德雷德小姐已失谈兴,那么我们下回再见。”
短暂的相会就此结束,金发的少女剑士大概不愿意再回想。毕竟秘密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叫人安心。可是有些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啊。少女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结合,更别提结合的意义,可现在却在这么努力地照料一个臆想中的新生命。这真是太有趣了,大侦探一边把往肺里吸一边想,成为英灵好就好在时不时能看到这种事呢。
被气到那天的晚上,莫德雷德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开始研究弗兰的睡脸。她们这几天睡同一张床,摇篮就放在旁边。尽管英灵们不需要睡眠,但是迦勒底里的活人们需要,干等着工作时间到来还不如去睡觉,所以他们大部分都是睡的。
偶尔他们也会做梦,梦见从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情。他们就像是已完成的艺术品的拓印,任何行为都在过去的纹路里有迹可循,遵循的是已完成的规则,重复的是走过的老路,梦也不过是往日的重现。莫德雷德带点探究地看向面前少女的眉目,想,不知道弗兰会做什么样的梦。
可以的话,她会想看一次。同样,她也愿意给弗兰看一次。但果然还是现状最好了,她们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除了召唤时被给予的形而上的知识以外别无其他。这样她们才能作为弗兰肯斯坦、作为莫德雷德与彼此相处。虽然是弗兰的话要暴露出自己的经历莫德雷德也不算很抵触,但果然还是希望公平一点让弗兰的也给她看看啊,不然总觉得有点害羞又有点不服气。
黑暗之中,有一瞬间莫德雷德很想把弗兰推醒,叫她起来一起去食堂吃个夜宵或者叫她起来陪自己玩枕头大战,反正起来就行,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弗兰的眉毛、弗兰的额头、弗兰的眼睛还有嘴唇,在安详睡着时像一副叫人不忍惊扰的画。为了阻止自己二次起意,她把目光投向了床头的摇篮。她又想,真不知道为什么弗兰会把这当成跟自己的孩子。
其实她是能理解的。这仅仅只是因为当时莫德雷德也在场。但必须得是莫德雷德在场。如果是其他并非人工生命的从者,弗兰不会发生这种误认。但是莫德雷德很难认同。
莫德雷德爬起来,到摇篮边上去坐着,在黑暗之中凝视瓶中的生物。那真的是生物吗?没有毛发也没有皮肤,只有惨败又细弱的肢体,甚至还有条尾巴,不过听说人类胚胎也有尾巴。她把烧瓶拿了起来,晃了晃那昏暗的一片赤红,小小的生命也随之起起伏伏,那只豆豆眼里不知能不能映出她的存在。
弗兰总喜欢凝视它,但莫德雷德不喜欢,因为她总会想那是不是就是曾经的自己。
她是否也在摩根的怀里待过,是否也被小心翼翼保护着不要被打破,是否也被时刻留心着清洁。这些都是她出生之前的事情,所以记忆里根本没有记录。说不定莫德雷德不是烧瓶装的呢,毕竟是摩根,小时候的她被养在坩埚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平日里莫德雷德的灵基上最强的还是剑与荣誉还有背叛留下的痕迹,因此这种事情她想都不会去想。但是弗兰和这个人工生命体幼体做到了,他们就像用起子撬开过了保质期的罐头,成功让莫德雷德开始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探寻起自己的过去,那甚至还是她出生之前的事情。这让英灵莫德雷德有点不那么像莫德雷德了。
然而莫德雷德知道,弗兰在这个瓶中看到的是未来。好难说啊,她们看向同一样事物,却又通过这样事物看向截然不同的东西。弗兰肯斯坦是寻求“番”的怪物,她自从踏上旅程开始所追求的是一个对等的伴侣,从英格兰一直追到北极。弗兰肯斯坦需要伴侣,就像夏娃需要亚当,就像贝壳的半边需要另外半边,就像左脚的鞋和右脚的鞋在一起才是一双鞋。这会让英灵弗兰肯斯坦更加弗兰肯斯坦。
弗兰肯斯坦所祈祷的,大概是这之中的生命的诞生,也就是她找到了旅伴的证明吧。
但是莫德雷德会是这个旅伴吗,起码此刻她正在进行时的是。莫德雷德开始祈祷了,她祈祷让弗兰的这个梦能够再长一点、久一点,尽管已经这个梦长得叫她有点痛苦了。但因为这个梦一定会结束,结束了就会像月亮倒影的碎片一样捞不回来了,所以还是来得晚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