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陆芷七,我有一个朋友叫登月。
过去的两年是我人生中分崩离析的两年,我大学肄业,拿了一本结业证在家,因为抑郁症短暂的关在精神病院里一个月的时间。从此和一堆精神类药物为伴,靠着虚弱的心脏和不断增加的体重一同生活。
我的人生没有绚烂的烟花,没有爱情,甚至亲情与我而言是一种奢侈,我爱我的父母,但是我终究会失去他们。我出生时父母已苍苍白发,我长大时,他们已经佝偻了脊梁。
我幼时尚未发现自己喜欢女孩子,只懵懂记得想和最好的朋友阿鱼一起生活,永远的生活,像夫妻一样。那个年代,早恋都要受到批判,更何况是同性之爱?但是我只以为我是一个友谊至上的人,也就不曾感受到负罪感。
我的人生仓皇而晦暗,像浸泡在泥浆里的一朵不甚娇艳花,既不坚强,也不向阳,因为出身而被肆意践踏。我人生中从未出现阳光,大抵是被诸神也抛弃了。
我从小最害怕的莫过于不能读书,但是当我真的无法毕业的时候,我倒松了一口气,已经垂落到尘埃里的,被践踏的遍体鳞伤的人是不会再被威胁的。从此以后我开始无坚不摧。我在家里修养了一年,没有收入来源,靠着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获取一些灰色收入。当我拿到第一个8000块钱工资的时候,我的父母流泪了,他们劝我收手。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人生还能低落到哪里去?年轻的姑娘出卖肉体,靠着本科学历在市场上收入颇丰,女人慕强而依附男人,男人又何曾不是靠折辱高高在上的女人来满足心理?
我很讨厌男人,为此惧怕男人,感受恶心,但是我可以为了钱出卖我的所有。即使是我灵魂上的震颤和抵抗也会被我拼死的欲望压抑下去。
登月经常对我说,人的底线一旦后退会不断的后退,即使低落到尘埃也会被践踏入更深的泥淖。
我对登月说,活到我这一步,除了毁灭,想不到什么可以支撑我活下去。
登月看着我,捏了捏眉间,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吧。
我楞了神,静默地看着她,说:婊子你也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商场。
登月是我的大学同学,学习优异,貌美而高挑,她是我的室友,陪我度过了大学四年时间。她家境优渥却不盛气凌人,她博学而善于交谈,她喜欢看书,喜欢音乐剧,我们曾经一起窝在寝室里看法扎,她很喜欢萨列里。
她时常把法语念得如同英文,保持着淑女风范却把掉落在桌子上的食物悄悄放进嘴里。她会眯起眼睛对我笑,对我说:“小七,你真好。”
我不愿意把她形容成一束光,她是我生命里的流星,灿烂辉煌,转瞬即逝。
我刚念大学的时候,尚且穿着表姐给的老旧而过时的衣服,拎着一个50块钱买的塑料行李箱,装着床褥和一缸咸菜就去了学校。
我住在两人寝里,六人寝比两人寝一年贵600块,为了这600块,我试图找辅导员去更换寝室,但是当登月走进来的一瞬间,她笑着对我说:你好,你真好看。
她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瞬间凿开了我的心,喷射的血液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抖。我试图将我颤抖的嗓子发出平稳的声音。
我磕磕巴巴对她说:你好。然后茫然无措的垂落了自己的眼睛。我完全忘记了600块对我的意义。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真好看。
我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帮她铺床,她站在凳子上帮我举起了被子。她有些气喘吁吁的看着我,目露惊奇:你都不会觉得累吗?
我说:穷孩子都很能干。
她点了点头,目光坦然:你说得对。
我自幼贫穷而自卑,但是看着她的模样便能给我一种沉稳的安全,我可以短暂抛弃我的愚昧而羞涩,试图表达自信而明媚。
贫困生除了减免学费,每年会给补贴2400,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尚不能买一部手机,但是均摊到每个月是200,可以减轻我父母的负担,我的生活费一个月只有700块。
念大学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可以看到我的未来会有一点点气色,一点点就好。我的奢求不算多,想来诸神也会满足我这可怜而卑微的乞求。
我的学校不算错,在省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凭借着十年寒窗苦读考上的,因为大多善良而刻苦,对别人的贫穷报以包容。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因为我活的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