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er！」

與少女罕見的急迫聲音同時間，房門啪的一聲被用力打開了。正在房內椅子上悠閒喝著茶的赤紅色從者甚至不需要眼見就知道是誰站在門口。

「奏者啊，如此緊張是怎麼了？莫非有新的敵人來襲？」

深紅服裝的從者將手中飄出一縷熱煙的茶杯輕放在桌上，像是要緩和門口少女的情緒似的轉頭對她露出微笑。

「不、不是，最近SE.RA.PH滿平靜的，近期內應該不會有需要戰鬥的事情發生吧……希望沒有。」岸波白野微皺起眉頭思考了周邊的情形一下子，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並不在此。

可能是太過緊張讓Saber誤會了吧，白野深呼吸一次後走近桌邊，將手中有點分量的盒子放到桌上。

「Saber，這個……」

「喔喔！這個不但有著繽紛色彩包裝還有可愛緞帶綁著的方形物體……難道是！！」

包裝成這樣的盒子怎麼想都只有一種可能。

Saber迫不及待的立刻站起身，用充滿期待的閃亮眼神看著白野等待她的回答。

「這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

「果然！感謝你奏者啊！」聽到最理想的答案讓Saber整張臉都堆滿了笑容，「余的奏者終於進化成在這種普通日常中也會贈禮表達愛意的人了嗎！余很高興！」

「啊哈哈哈……其實今天不是普通的日子。」白野難為情的摸著後頸說，「總之先打開看看吧，Saber。」

「唔姆！」

Saber快樂的解開緞帶，盡量不破壞包裝紙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仔細的打開。即使只是外包裝也是奏者心意的一部分，當然不容許粗暴的對待。

去除掉包裝後打開盒蓋，令Saber引頸期盼的內容物是——像一大片純白雪地般的鮮奶油和立於其上無數鮮豔紅色的草莓。

「蛋糕？」

「嗯，不過很難說做得很成功……」

白野缺乏自信的望著桌上那形狀不平整，光外表分數就令人擔心的蛋糕。

直到這種時候才後悔自己沒早點增加料理經驗，儘管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讓她根本沒多少時間做除了探索迷宮和戰鬥以外的活動。

「啊！難道最近奏者常常不讓余跟在身旁，偷偷摸摸不知道去哪就是為了做蛋糕嗎！？」

「嗯，對。我是去街上那間新開的蛋糕店請店長教我做的喔，店長人真的很好。」

聖杯戰爭結束後的新生SE.RA.PH如今再也不受那時的規則束縛，已變化成完全不同的模樣了。本來空無一人的場所現在增加了許多NPC，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城鎮般的聚落。

多虧如此白野才有機會能夠做出蛋糕這種在她眼裡屬於精緻類型的食物，畢竟她本身幾乎毫無料理經驗，推薦的個人主廚料理是荷包蛋這種程度。

「唔唔……那個所謂店長的人物是男是女！？不如說無論何種性別，竟然能與奏者獨處又手把手教學製作蛋糕……就算只是個敵性程式都令余有些生氣！」

「我想應該沒有手把手啦……！」

——糟糕，Saber鬧脾氣了！

白野趕緊安撫因為被排除在外而龍心大大不悅的Saber，但「應該或許可能」這種沒十足把握的答案無法讓她滿意，依舊是皺著眉頭噘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沒有，絕對沒有手把手這種事發生，放心。」

「既然奏者都這麼說了，好吧。余並非肚量狹小之人，即使奏者有一兩個愛人也……」

「我才不會有。」

這點白野非常肯定。

在Saber的觀念中也許有好幾個對象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是對岸波白野來說——

最重要的唯獨引領並守護她至今的劍，僅此一人而已。

所以她才會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準備禮物，只盼望能夠把自己對Saber的重視傳達給本人知道。

「我做這塊蛋糕是為了跟你說——祝你生日快樂，尼祿。」

「生日……？」

Saber轉頭看向牆上的電子螢幕，上面顯示著時間、氣溫，和今天的日期：12月15日，確實是兩千年前羅馬帝國第五代皇帝尼祿．克勞狄烏斯出生於世上的日子。

「奏者啊……你呼喚了余的真名？」

「嗯，因為今天是尼祿的生日嘛，很重要的日子。」

真名——對Saber而言，那是她真心信賴其御主時才終於脫口而出的訊息，代表她願意與這個人生死與共的證明。

因此，每當聽見她的奏者用清脆澄澈的嗓音編織出自身真名，毫無疑問就是最能令她感受到兩人之間確切存在著一條連結之時。並非單單御主和從者，而是連結「尼祿」和「岸波白野」的羈絆。

「唔姆……這樣啊……」Saber紅著臉低下頭，這樣正面被真名直擊果然還是不習慣，害羞到下意識撇開了視線。

「抱歉蛋糕做得不太好看……果然還是買專業製作的會比較好吧？」

「不不！奏者你在說什麼傻話！」一聽見白野的疑惑，Saber急忙抬起頭否認，「重要的是你為了余花費的心力，這塊獨一無二的蛋糕可是足以勝過世上所有甜點師製作的糕點啊！」

「況且余認為這樣獨特的不圓不方造型也非常美麗喔。很前衛！余很喜歡！」

Saber笑得燦爛，順手就把蛋糕上的一顆草莓抓起來放入口中。

「唔姆唔姆……」

「你這樣手會髒，我去拿餐巾紙。」

「……毋須如此多禮，直接這樣就好了。」Saber吞下食物後順勢伸出舌頭開始舔起手指上的糖漿。

「…………」

不知不覺間，白野的視線像被具有麻痺效果的指令詠唱（Code Cast）擊中一樣固定在Saber身上。

她的一舉一動——無論是半伏起眼略顯憂鬱的神情，還是沿著修長手指慢慢上爬的軟舌，都帶有言語難以形容的強烈魅力，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一直以來白野都是用平輩的感覺與她開朗活潑的從者相處，因此即使理性上知道Saber實際歲數比自己大很多，但是感性上——畢竟從者是以全盛期的年少模樣被召喚出來居多，她彷彿此刻才真正理解這件事。

「……奏者？」

「！」

——看著看著竟不小心出神了。

等到被呼喚時，美麗的薔薇皇帝就近在眼前，正眨著細長的睫毛疑惑地仰望自己。

「余知道了。方才你注視余許久不放，一定是看余看到入迷了吧！」Saber手插著腰，以一如往常的自信態度說。

「唔姆唔姆，余能理解，再怎麼說余可是有美神維納斯的庇佑。何況縱使沒有美神的庇佑余也可稱作世上最至高的藝術品，看到著迷並非什麼奇怪的事！」

「……嗯，Saber說得沒錯。」

「…………什、什麼？當真！？」

不知為何白野點頭後，最驚訝的竟然是剛才還一臉自信滿滿的Saber本人。

「唔，余可不是懷疑自己的美貌喔！余只是……那個……沒想到奏者居然會立刻承認，這樣的反應很稀奇……」

白野愣了一下，大概是自己平時對Saber自我誇讚的言語回應都很淡薄，所以這次才會讓她那麼訝異？

果然還是應該適時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才行，即使那樣會很難為情。

「坦白說……剛才的Saber真的很有魅力，感覺很像……成熟的大人。」

「這、這樣啊，你這麼說令余很高興……」

白野罕見的反應讓Saber忍不住整張臉熱了起來，雖說她早已聽習慣來自眾人的掌聲及如雷喝采，不過——唯獨自她的御主口中而出的讚美，不管聽幾遍應該也無法習以為常吧。

——嗯？等等，剛才那句話好像有什麼其他令人在意的地方……

「奏者啊！莫非你方才竟是首次感受到余的成熟魅力嗎！？不是感覺很像，余原本就是個成熟的大人，只不過內心依舊是個少女罷了喔！」

「呃……說得也是……抱歉。」

是一個馬上就會為了對方沒感受到成熟魅力這種小事而氣沖沖辯解的「大人」。

正是因為Saber性情過於直率到毫不隱藏自己的感情，才會不知不覺就把她當成平輩了吧……白野有點無奈地心想。

——不過，這也是Saber最有魅力的地方之一，至少自己很喜歡。

重要的是，相處起來非常輕鬆自在。

「算了！起碼奏者終於理解余的魅力了，余很滿足！」

「嗯？咦？」

心境變化極快的Saber頓時轉怒為笑，嬌小的身軀往前一湊就進了白野的懷裡。

「Saber？」

「既然是特別的日子，就讓余多黏著你一點吧……？」

Saber將臉埋進白野的肩窩中，制服棉質布料的柔軟及散落胸前髮絲傳來的淡淡清香都令她感到心曠神怡，舒適到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打起瞌睡來了。

「……嗯。」微微一聲後，白野的嘴角揚起了柔和的弧度。

撒嬌，一如既往的。

對成熟的大人來說有點太孩子氣的行為。

——不過很可愛，所以沒有任何問題。

還記得皇帝曾經說過喜歡被溫柔的對待，白野伸出手輕撫倚靠在肩上的那個溫暖的重量。

只要Saber開心，自己也會同樣開心。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持續一段時間後，Saber微微抬起頭對著白野露出滿面的笑容，兩邊臉頰紅撲撲的非常可愛。

「呵呵，奏者好溫柔啊。」

「滿足了嗎？」

「唔姆，暫且！畢竟還要品嘗你親手製作的蛋糕，可不能一直這樣。」Saber說完，留戀似的停留了一下子才與白野分開回到原來的距離。

「剩下的就留待睡前再補足好了！」

這意思……看來今天沒辦法一沾上枕頭就入睡了。

白野稍微為了不久的未來感到一絲憂心。

之後Saber拿起盒子內附的蛋糕刀，卻在使用之前先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是說，奏者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余也想為你大肆慶祝。」Saber手抵下頷，思考著符合其奏者身分的慶祝方式，「將全城市佈置滿滿的玫瑰，再製作一個奏者的美麗雕像，當然還一定要在當天舉辦一個所有人民皆需參加的盛大遊行狂歡到夜晚。然後……」

——太鋪張了吧！拜託不要！

白野忍不住計算了一下，如果以Saber奢侈到極致的風格來慶祝的話絕對會大灑幣的啊……即使拿出全財產都不夠應付。

可是這或許只是無謂的煩惱，因為——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白野苦笑著說，「Saber也知道的，我是以地球上真正存在的人類岸波白野為基礎的NPC。雖然有一些基本知識……但她生日的資料好像沒有在我的記憶裡。」

沒錯，起初她只是一個除了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有，甚至難以稱為「人」的電腦體而已。

Saber聽完後臉上沒有顯露出什麼特別情緒，僅低聲說著：「……是嗎，這樣啊。原來如此……」

她放下蛋糕刀，轉身正面朝向她的御主。

「聽好了奏者，余必須聲明——你出生的緣由確實是Mooncell產生的NPC沒錯，但經過那場聖杯戰爭後，你已擁有自我的經歷、自我的立足之地、自我的意志——那份無論身處何種危難都不放棄戰鬥的生存意志，才正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之心啊。」

憶起聖杯戰爭時縱使弱小卻仍舊挺身面對場場死戰的御主身姿，Saber不禁露出懷念的微笑。

「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你已經是人了，余保證。」

「Saber……」

白野的兩手被她的從者緊握，那雙保護自己至今的手，仍然與第一次碰觸時同樣溫暖可靠。

身為NPC這件事其實在聖杯戰爭期間她就想通了，剛才本來只是想陳述事實，而非對自己的身分還抱持苦惱。但是……可能話語中依然傳出了些尚未完全釋懷的心情吧，Saber總是對這些細微的情感非常敏銳。

「Saber，謝謝你，我沒有問題的。」

「呵呵，余知道，奏者可是余認可的勇者啊！方才那些就當作是余多餘的自言自語吧。」

「不是多餘。」白野朝著面前綠寶石般閃爍的眼睛露出了微笑，「Saber說的話一直是支撐我前進的動力，所以……謝謝。」

有時候像小孩子一樣天真任性，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像現在一樣激勵並引導著尚不成熟的自己——她深深感謝著這樣的Saber。

「唔姆，免禮！」Saber擺出皇帝的架勢說，「事實上余也與你同樣不清楚自己的誕生之日，所以你不用太過煩惱。」

「咦……？Saber的生日不就是今天12月15日嗎？」明明之前看的史書是這樣記載的，該不會記錯了吧？白野擔心地想著。

「那是人類時代的余，也就是皇帝尼祿的生辰沒錯。」Saber揚起了有點惡作劇般的笑，「但現在身為從者的余——Saber的誕生之日，余只記得是……沒錯，就是吾等相遇的那一日。」

相遇之日……

白野呆愣了一下子，直到理解詞語的意義之後，那一幕鮮明地浮現在眼前。

倒臥地上徘徊在生死邊緣的自己，和從虛空中飛舞下來一刀兩斷敵人的赤紅色劍士。

『回答余——你就是余的御主嗎？』這是赤紅色劍士對她說出的第一句話。

「那一天……是預賽，我有意識以來的第一天……」

白野回想起重複過著同一天學校生活的自己，直到察覺異狀才得以拿到通往預賽的資格。

緊接著是她在選定之場的戰鬥中毫無還擊之力，連撐起身體的力氣都喪失殆盡的絕望時刻。

「要是Saber沒有出現，我早已死在那時了……」

「話雖如此，但若是余沒有聽見那名少女微弱卻堅持希望戰鬥下去的聲音，余也肯定不會現界。」

這件事只有赤紅色劍士內心了然。

她並非如一般從者那樣因受到召喚才出現，而是單憑自身之意選擇現界於當場。

僅僅為了回應那時尚不知姓名的陌生少女——她的單純願望。

「結論就是，吾等的誕生之日是同一日呢！」

「咦？」白野還無法理解跳躍式得出結論的Saber在說什麼，皺著眉頭一臉困惑的樣子。

「奏者有意識的第一天不就是你的生日嗎！而那一天恰好正是余以從者身分現界的日子。唔姆！這就是所謂同年同月同日生啊！」Saber雙手抱胸自信十足地說。

「噗、哈哈哈……Saber說得好像沒錯呢……」

「是吧？余一直是明察秋毫的喔！」

Saber誇張的雀躍反應讓白野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同一天生日啊……確實可以用這個角度來想呢。

真是個很符合Saber風格的美麗想法。

「那，畢竟我們都不知道預賽那天是幾月幾日，我能當作是今天一起和Saber慶祝嗎？」

「唔、唔姆！！當然好！」

Saber綻放喜出望外的笑容，興奮地拉著白野的手上下搖晃。

「對了，我聽說在切蛋糕之前要先許個生日願望。Saber有什麼願望嗎？想要什麼東西之類的？」

「唔？余想要的東西可不是一時半刻說得完的……」Saber舉起手指一個一個數著，「總之最先需要的是浴場！要羅馬式風格的最好。還想建一個余與奏者能夠更舒適生活的宮殿，外頭還要有個讓人賞心悅目的花園。然後是余必須的演唱舞台——也就是劇場！」

「不過……」

縱使還有許多沒舉出來的東西，但Saber放下了手，視線往上凝視著身邊御主的琥珀色眼睛。

「這些僅僅只是些憑一己之力便能達成的事情而已，拿來當作願望未免太過可惜。余最大的願望唯有一個——」她輕柔地攫起白野的雙手，「那就是永遠與你同在，如此便足矣。」

最討厭節制，認為人理應貪欲的皇帝尼祿．克勞狄烏斯。

這樣的人心中的想望卻相反的只有一個。

如此簡單——如此純粹的願望。

像是要回應這麼樣動人的心意，白野緊握Saber那總是為了守護自己而執劍的雙手。

「我也是同樣的願望喔。想要和你……和尼祿永遠在一起。」

「唔姆！！余很高興奏者也是相同的心情，吾等果然是一心同體沒錯啊！」

Saber原本就紅撲撲的雙頰又更增添一層紅暈，令人看了不自覺揚起嘴角。

把該許的願望託付給對方之後，Saber抓著白野的手一起握住蛋糕刀為生日蛋糕切下了第一道筆直的切口。

慶祝她們兩人生日的小小宴會，現在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