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殺手,代號肉桂。這是我和同居人共住的第一百日。
在四個月前,我目無表情地把照看我長大的師傅一槍擊斃了。那時,我並沒有任何的悲傷。確切地來說,是我天生便缺少了情感。我腦中的杏仁體發育不正常,無法理解和表達喜怒哀樂。尤記起面診後,師傅當時按着我的右肩,聲音較以往低沈沙啞地說:世上沒有一人比我更適合當一名殺手了。
後來,有人告訴我,那時師傅所傳達的,便是名為傷感的情緒。
可是,為何要傷感?我在她死去後,至到這一秒也不懂。
「我回來了。」同居人和往常一樣,從便利店下班了。
「歡迎回來。」我的聲調毫無起伏,視線亦沒有從電視移離開。
同居人哼起歌走進了廚房,準備把從商店街買來的減價食材烹調成可入口的晚餐。電視從綜藝節目切換成劇集,至於好不好看,我不好評價。畢竟各類型的節目,包括警匪片,愛情片,災難片,還有現在播映的喪屍片,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張張圖片不斷交替,再加上聲音吧了。
我想,同居人的評價更值得參考。公寓裏的住戶總說同居人的感情豐富,是把我的感情都全偷走了吧?之類的意見。
啊。口中有蛀牙。喪屍尖叫的特寫鏡頭佔滿了整個畫面。我如此想到。收回目光後,我接緊收拾桌上手槍的保養零件到工具箱,清出矮桌後準備到廚房端出一如以往煎黑了的秋刀魚。
「我開動了。」我和同居人面前安放的,是世人俗稱的黑暗料理。雖然同居人從來不承認,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我想,我們二人真是般配。一個是味覺崩壞,一個是情感缺失。都不是健全的人。
我依舊表情平板地夾上一口焦黑的魚肉,混和着白飯,咀嚼數口吞下。反正能充飢便可。白飯和魚肉都能維持持身體的健壯,出行任務時不會體力不支。
餐後,我把碗碟都清洗掉,抹乾雙手回到客廳。同居人亦沐浴完,跪坐到一旁,眼光閃爍地拍了拍榻榻米。她微卷的棕髮還滴着水珠,頸項上亦圍上了擦拭的白毛巾,和膚色相比,也不知哪個更白點。
如往常般,坐下後,我捧起了她的臉龐,親吻了她。眼角瞟到電視中的喪屍已播放結束,現在是青春偶像劇的時段,湊巧地,男女主角也在親吻中。
我想了想,同樣是接吻,他們這刻的感受是甚麼?
「黑炭,有想起了甚麼嗎?」我詢問着同居人,臉不紅氣不喘。
和稱呼絕不相襯的同居人搖頭。但是眉眼和嘴角都彎了起來「但是,肉桂,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幸福是甚麼?」電視中的小情侶還是膩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我不能理解的情話「我不懂。」
「但是,我唯一懂的,便是你存在於我面前的事實。」手從臉頰上落下,觸碰上同樣具有溫度的一雙手「幸好有你。」
我的代號是肉桂。一名情感缺失的殺手。今夜,我依舊毫無表情地注視着我的同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