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不对劲”是最近的事。
“卡塔莉娜大人......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拥有一头金发和美丽的水蓝色瞳孔的少女，指头将握着的描金瓷杯把手放下。脆薄的杯底和木桌相碰，沉闷的声响把她的话语压下，她担忧地如此询问道。
红茶和点心的香气唤醒了昏昏欲睡的少女，卡塔莉娜脑袋胀痛地推开厚厚的翻译字典和暗之契约书，没形象地趴在图书室的办公桌上，盯着点心眼睛发亮：“嗯？现在有点累而已。这是什么味道？”
金发的光之魔法使的唇瓣沾了沾热茶。
卡塔莉娜一如既往地往嘴里塞满好吃的栗子蛋糕，舌尖可爱地舔净残屑，意犹未尽地摸摸肚皮，拖长尾音抱怨“好饿——”
拥有着特殊的魔力，能够比常人的所见所闻窥察更多无形事物的玛丽亚，敏锐地发现原本熟悉的少女味道中混杂入了不属于卡塔莉娜的陌生气息，比前两次解决暗魔法时见到的黑雾更加浓厚，如同深不可测的漩涡般危险。
猜测仅仅是猜测，不过她无法视而不见。
“卡塔莉娜大人真的没事吗？”
卡塔莉娜坐直，手指点了点下巴。“没关系，玛丽亚不用过分担心我。”
“呀...不过大概是睡眠不足吧，虽然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醒来后完全不记得呢。”她自言自语地“嗷呜”吞掉点心。
“卡塔莉娜大人......”
不好的预感逐渐扩大。
玛丽亚向少女投以含有不安意味的关怀目光，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巴。
而卡塔莉娜只是回报了爽朗纯粹的笑容：“我想吃玛丽亚做的点心！这个蛋糕和上次玛丽亚亲手做的点心味道不一样！”
望着少女率先站起身离开图书室的背影，玛丽亚思虑再三，同样合起字典，在借阅处登记后，带着光之契约书跟了上去。
夜色低垂。
玛丽亚谨慎地提起裙角，目光追随着在婆娑树影内行走的人影。软底拖鞋窸窸窣窣地摩擦泥土，但穿着单薄睡衣的少女却不在意地向前迈开脚步。玛丽亚矮身躲藏于粗壮的树干后，与眼前的人影不远不近地保持五米距离。
不详的乌鸦立在枯枝梢啼月，骇人的眼珠过分灵活地转动着，受惊般扬起羽翼展翅。惨白到令人不适的月色明亮得异常，少女的侧脸在照耀下依旧如平日一样端庄，清晰的面容无须费劲去辨认，她的左耳下挂着的蓝宝石吊坠折射出幽冷晶莹的微光。
玛丽亚紧紧抿唇。
怀疑、跟踪最敬仰的卡塔莉娜大人什么的——不是她的本意。但两人傍晚在图书室前分别时，她从走向马车的卡塔莉娜身上嗅到了逐渐增长的黑暗气息，比起一年前卡塔莉娜被暗魔法的攻击而昏迷不醒的那次更加浓厚。
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最爱之人倒下却无能无力，决不是她的愿望。修炼魔力、改变自己的本意在毕业后进入魔法省工作、获取契约书，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保护她珍视的人，卡塔莉娜既是她的源动力，也是她目之所指的终点。
因此绝对、绝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哪怕最后证明只是自己的错误猜测，也不能将卡塔莉娜会遇到不幸的可能性置之不理。
少女提着裙摆轻盈地在树丛中穿梭。
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想。
起初仅仅是猜测卡塔莉娜被暗地里不怀好意的暗魔法持有者盯上了。玛丽亚一路跟随驶向克拉艾斯公爵府邸的马车，注视对方安然无恙地踏上大理石台阶后，终于松了口气，但以备不测她仍然在府邸外静静地守候了两小时。
直到新月爬上枯枝，玛丽亚刚打算离去，她听到了背后铁门的吱呀声。
她睁大眼睛。
......普通地套着睡衣的卡塔莉娜大人，一手拿着契约书，迅速顺利地翻过沉重的铁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府邸、走出她本该在深夜躺着的卧室。
玛丽亚分明看到，那双总是清澈澄然的水蓝色眼睛一直阖着眼皮。
魔法省的拉娜大人某天在午餐中玩笑般的话语忽地闪现，玛丽亚回想起对方漫不经心似地说道“哎呀、不过既然是没有坏心眼的卡塔莉娜得到了暗之契约书，倒也不稀奇呢，换成别人就会走入歧途吧”。
沐浴在月光下的茶色头发少女，早就明白目的地一样笔直地走向王城与乡下相交的郊外，丝毫不觉自己脚下并不适合夜游的软底鞋，不知何时丢失了一只，左脚不知道痛感地踩着砂砾和石块。
到底是怎么回事......玛丽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卡塔莉娜，心中的不安和焦虑越发扩散。
好奇怪。不对劲。那根本不像是卡塔莉娜大人。
她猛地顿住，足尖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手脚被无名的恐惧攥住无法行动，寒意陡然游走遍体，突突的心脏叫嚣着否定。树枝爆开脆响的回音在空寂的夜里像涟漪般荡向四面八方，玛丽亚僵住。
并非自己的跟踪被眼前行径异常的少女发现了，此时此刻倒映在她急骤缩小的瞳孔里、难以取信的画面是，卡塔莉娜·克拉艾斯举起了手中的暗之契约书。
她站在山坡高地，在玛丽亚眼中化作实体的黑雾缠绕着少女的四肢，发动魔力的熟悉气息顷刻间笼罩了恰好被连绵的群山包围、处于洼地中央的小镇。
自漂浮半空的硬皮契约书中不断浮现的古代魔文晦涩陌生，卡塔莉娜随之伸出右手，在暗色天幕下无意识使用了魔法。
“卡塔莉娜大人！”
玛丽亚迈出一步。
持久跳动的心脏和身体的本能在危急时刻比大脑更管用，似乎已经冻结的血液重新在血管里奔腾，她凭借直觉就能明白眼前的少女即将动手实现的事对自己、对别人都无益。
必须阻止才行。让那样的卡塔莉娜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对卡塔莉娜大人而言一定是比自己受伤更痛苦的事，就在这里阻止她，哪怕拼上姓名也要去做，不想、不想......见到卡塔莉娜大人醒来后伤心自责的表情！
少女又往前移动了一步。
“请住手！卡塔莉娜大人！”
被无形的手支配的卡塔莉娜摇摇晃晃地像提线木偶般转身，睁开的眼皮下，双眼失焦无神。
玛丽亚毫不犹豫地将掌心压在光之契约书上。属于治愈的光之魔法温暖明亮，柔和又不容忽视的莹白光点撕裂了黑暗的幕布一角，生来相克的魔法几乎瞬间就发挥了作用，如驱散雾气的明灯般将束缚着卡塔莉娜的暗魔法压制下去。
——自年幼起觉醒了光之魔法而被孤立的那一天，她一直独自祈祷着这份注定会使自己不同寻常的魔力消失，让她回归平稳的人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庆幸着自己拥有的力量。
以自己尚不出色的魔力不可能支撑太久，玛丽亚一步一步靠近卡塔莉娜，拔掉瓶装催眠香精的软木塞，熏香的气味配合光魔法的使用，五分钟后卡塔莉娜彻底失去了意识，暗之契约书自发合上书页、落回少女的手中。
最稀少强大的光魔法也无法将其完全驱除。直到破晓的第一缕晨曦刺入帷幕，玛丽亚才看见挥之不去地缠绕着卡塔莉娜的黑雾逐渐散退。
少女在昏暗暧昧的晨光中低头，摊开逐渐的手掌。
重要的事物如流沙般漏下指缝，她却无力挽回。即使赌上全部、把身体里储存的魔力消耗干净，她仍然不能肯定这能发挥多少成效。
“卡塔莉娜大人......”
玛丽亚喃喃低声唤着少女的名字，虚脱的手指轻微抽搐，搭在少女的睡衣裙角。和无法行动的躯干相反地，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个合理的方案。
要如何对卡塔莉娜解释她在夜间的怪异举动？自己的身体支配权被另一种事物夺走，利用自己犯下不可原谅的恶行，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谁都会厌恶地蜷缩起来，对“自我”产生深深的怀疑和猜忌吧。
她不想让卡塔莉娜经历这些。
体内隐藏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力量是什么感觉，玛丽亚对此很清楚。第一次对从树上跌落的童年玩伴无意间施展了治愈的光魔法后，小镇上居民们指指点点的每一秒，无异于时刻提醒她自己的特别之处。
玛丽亚因此极少使用这份使用这份天赋的光之魔力。她刻意地将“本我”和“光之魔法”分割为两半，似乎这样暗示自己能够逃避现实得到少许慰籍，甚至在从噩梦惊醒的深夜里常常错觉体内存在着不完全受自己控制的一部分——她讨厌这无由来的魔力，也曾经迫切地希望舍弃它。
个中滋味没有必要让莫名其妙就被牵扯进来的卡塔莉娜大人品尝了。
汗湿的手掌收紧握拳，玛丽亚看着无知觉中醒来的少女，对睡眼朦胧的卡塔莉娜微笑：“日安，卡塔莉娜大人。”
她决意要隐瞒下去了。
“哈啊、日安...等、玛丽亚！为什么......”
金发少女有条不紊地梳理思绪，握紧的手指间稍稍发白。
“不好意思，太突然了...卡塔莉娜大人正在执行新的任务，这是昨晚紧急下达的命令，所以来不及让卡塔莉娜大人换上衣服再出发了，擅自把您送到这里，请见谅。”
“嗯，不过我完全没有感觉呢。”
“是的。卡塔莉娜大人睡得很香甜。”
头发乱糟糟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有点过意不去啊......玛丽亚呢？妈妈知道了吗？大家都去完成任务了吗？”
“卡塔莉娜大人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等待，我和平时一样在魔法省工作。克拉艾斯夫人已经明白了，大家有各自的任务。”
卡塔莉娜干脆地点头，玛丽亚松了口气。
“卡塔莉娜大人，辛苦了。”
尽管现在的卡塔莉娜和平时一样毫无异常之处，但昨夜少女呆滞空洞的眼睛和那本处处显示着不对劲的暗之契约书却仍历历在目。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以及防备不测，最好的对策就是暂时限制卡塔莉娜的行动，直到得出解决的提案再解除限制。
“真的、非常抱歉。”
金发少女低垂着脑袋郑重的模样让卡塔莉娜有些不安，她无所适从地摆手，“玛丽亚比什么都不做的我更辛苦吧！不用道歉哦，这是任务嘛。”
“那么请保重，卡塔莉娜大人。”
“嗯！玛丽亚也是！”
一无所知的少女笑容灿烂有朝气地跪坐在床铺上。
玛丽亚在图书室借阅了记载着化解暗魔法的书籍，一边抓紧时间尽快翻译光之契约书中的强大魔法，不停地寻找着能够帮助卡塔莉娜的办法，一边对到处询问姐姐行踪的基斯压低了声音。
“卡塔莉娜·克拉艾斯被暗魔法缠身利用”的消息显然不适合传播出去，同意为此保守秘密的基斯立刻打发了一名仆役回到克拉艾斯府邸向夫人汇报，谎称卡塔莉娜早晨乘坐邮轮远离王城去做任务了。
“拜托您了，基斯大人。”玛丽亚弯腰鞠躬，“请忘记这件事吧。卡塔莉娜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要我找到完全压制暗魔法的办法，将卡塔莉娜大人身上的黑雾驱除，她一定会恢复过来。”
契约书的内容逐渐复杂精深，玛丽亚越是付出努力理解其中的含义，下一章记载的魔法就越是难以驾驭，即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保持镇定，除了研究暗魔法、增强逐渐的力量以外，他没有捷径。
而卡塔莉娜如她所预料的最糟糕的状况一样，每逢夜晚便被那本暗之契约书占据理智控制意识，所幸玛丽亚及时赶回去阻止了她破坏门锁。
尤其是最近她感到缠绕着卡塔莉娜的黑色雾气中蕴藏的力量更加庞大，这个严峻的课题随时可能危及最近的性命，而不留情面地攻击她的少女只是再次举起契约书指向她，如对待仇敌般冷酷。
白昼冲她微笑的卡塔莉娜一旦被夜色侵蚀，就会性情大变地对她出手。玛丽亚却留意不能伤到卡塔莉娜，束手束脚的回击也点到为止，没有威胁力；与此同时，发觉到她有所顾忌的暗之契约书逐日得寸进尺。
“玛丽亚！这些伤痕到底是......”
少女总是应对道：“没关系，卡塔莉娜大人。”
她温柔地合起卡塔莉娜的手掌，“我希望永远陪伴在卡塔莉娜大人身边，如果、我能够保护卡塔莉娜大人的话，我就很满足了。”
玛丽亚疲惫地弯着唇角。
与暗魔法对抗的夜晚格外漫长。随着暮色降临而出现的浓重雾气会在破晓后慢慢地自动消失，但她能做的事只有勉强压制住而已。
在图书室里查阅出一种传言可以祛除魔力的药水；光之契约书里的咒语冗长复杂；对卡塔莉娜隐瞒事实。
“怎么回事？玛丽亚被欺负了吗？”
“如果有人伤害你，一定要告诉我！”少女的表情严肃，“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玛丽亚，玛丽亚感到难过的话也要学着来依赖我！”
“卡塔莉娜大人。”
玛丽亚安静地微笑。
“......什么都没有，只是不小心碰到的伤口。”
自记不清楚的混沌梦境中睁眼，每天总是相同的情形反复上演。玛丽亚躲闪的视线百分百意味着她隐藏了在夜间的某件事，不惜让身上增添更多的淤痕也要对她说谎，不愿意和她一起分担。
正如拉到极限的弓弦迟早会折断，在难熬的夜晚结束后，金发少女已经差不多接近底线的困倦背影让卡塔莉娜无法不去在意。
就这样走向发展不妙的事态，在某个清晨坦白。
刺眼的光线透过层层帷幕演变为昏暗的色彩，意外地（或者说是命中注定般）提前醒来，卡塔莉娜终于得知自己没有记忆的梦境之下埋藏的真实。
玛丽亚额角的伤痕新鲜清晰，倒地昏迷的少女体力不支，冷汗浸满她的衣裙。
卡塔莉娜不眨眼地盯着发颤的手指，仿佛上面沾染着肮脏的污垢。
——“到底是谁欺负了玛丽亚！”
是我。
——“怎么回事？”
是我做的。
——“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玛丽亚......”
是我啊。
自以为是的担忧和关心像鳄鱼的眼泪般虚情假意，回忆起来净是可笑的画面。她不断许诺会保护对方，但让玛丽亚受伤、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人却是口口声声说着“学着依赖我”的自己，还需要她出于好意地费心隐瞒。
卡塔莉娜不敢伸手触碰她。
这双不知何时犯下罪行的手是否属于自己？现在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自己？她眼睁睁见证了最差劲的结果，却对缘由不知情。
脑内一片混乱，她抱着玛丽亚稳妥地放回床铺，手肘无意间击落了放在枕边的暗之契约书。
神智转瞬间被拉扯入世界的另一边，卡塔莉娜站在虚无的中央仰视，集成暗之魔法的黑色球体桀桀怪笑着，邪恶狰狞的声音贯入她的耳膜，像嘶嘶吐信的毒蛇。
“......谢谢你解放了我的力量......”
“再过几天我就能解决那个拥有光之魔法的少女......让世界染上黑暗了。”
恶意的感谢比吞下千根针更加刺痛，卡塔莉娜抱紧头部。
亲手在所爱之人的身上刻下伤疤、让她烦恼奔波的人......原来正是自己。
少女失声痛哭。
无尽的悔恨荆棘般勒死她的心脏，自我厌弃的情绪如迅疾生长的种子霸占她的头脑。她没有立场和资格反驳契约书的言论，因为卡塔莉娜是毫无疑问的共犯。
心底微弱的希望萤火般挣扎闪烁，否定暗之契约书的诡笑，但她手足无措。
跪坐在床脚的少女细弱的自言自语，让玛丽亚从昏睡中惊醒。
“不、不想伤害玛丽亚......”
“不可以、我不要......”
“卡塔莉娜大人！”
少女失神的瞳孔和夜晚的战斗中所见到的情形如出一辙，但总是在黎明时分散去的黑雾此时依旧包裹着她，暗之契约书哗啦翻动纸张。
没有时间了。
还处于研制中的药水仅仅是半成品，她的魔力还不能和契约书势均力敌地抗衡。
“拜托你、付出一切代价都可以，请救救卡塔莉娜大人...我愿意用自己来交换！”
少女十指交叉，虔诚而热切地如此祈祷着。
封面朴素的契约书骤然盛放光华，与自己订下契约那时出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像是神明垂耳的回应。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力量。”
“这是最后的魔力，它一定能拯救你的最爱之人。”
“去吧！”
源源不断的力量灌注入咒语，回过神时，玛丽亚发觉自己的嘴巴一开一合地念着契约书中点亮的咒文，体内被抽空的魔力化为光，裹挟着温暖舒适的魔法将蜷缩成团的卡塔莉娜围困。
......像玛丽亚一样。
卡塔莉娜想着。像玛丽亚制作的甜点心，像玛丽亚帮助自己查阅古代魔文时贴近过来闻到的少女气息，像总之包容她的玛丽亚。
意识重新占据躯壳，恍惚间她听到玛丽亚的哭泣。
“卡塔莉娜大人，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卡塔莉娜大人，成功了......”
少女的重量压在胸口，单薄的布料上氤氲开一片泪痕。卡塔莉娜安抚地拍了拍玛丽亚的后背，“抱歉，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玛丽亚哭湿的水蓝色眼睛饱含着泪水，红肿的眼皮下彻夜未眠的暗青痕迹还没有消退，她呜咽了一声抓紧卡塔莉娜的衣裙，忍耐许久的酸涩情感借由眼泪释放出来。
“呜、卡塔莉娜大人...下一次不要离开卡塔莉娜大人了......”
“我答应玛丽亚了。永远、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轻抚怀中少女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