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
那是很艰难的一天。我从下午开始写东西,一直到到凌晨。当时状态非常不好,写了再写,改了再改,最终被自己的无能气的无可奈何,索性删掉了这个文档,决定出门弄点吃的。
越过城中村七扭八拐的小巷,在卖夜宵的小摊那里叫了一份炒粉,接着沿着另一条小道回家。这份炒粉和这条散步路线,都是我在名为写作的苦行中的一点小小的慰藉。
和她的相遇就发生在我的回程。
那天的小道相当的崎岖,更是有一大串乱停乱放的共享单车挡住了我必经的十字路口。
为了过路我只得向左绕道,谁成想在共享单车的长龙之后接着的就是几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我忍住一边爆粗一边狠踹车门的冲动,继续向左绕行,没走两步,便踩中一团柔软的东西。
用手机的手电照过去,才发现那是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瘫软在路边意识不清,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当时的我慌了手脚,不知道这种状况报警管不管用,又没办法放心把一个女孩子就这样丢在路旁不管,竟然直接把她扶回了家。
帮她简单的清洁了身体,在地上给她打了个地铺,让她平稳睡下,我才得空吃下我的炒粉,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睡着。
到了中午,她还在睡着。我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就这样维持睡美人的状态不会醒来了。
我做好了午饭,来到她的铺盖边上观察起她。她有着锐利轻薄的五官,和一对尤为精致的耳朵。一侧的耳朵上从耳垂到软骨的部分布满了各色耳钉,想必她相当喜爱穿孔。
不论按照我的标准还是普世的标准,估计都不能否认这是个美人吧,就算有人会为这副皮囊疯狂的坠入爱河也不毫奇怪。
等到她醒过来,已经是午后三时。
她毫无预兆的挺身,站立,紧接着摇晃着跪倒在地。
昨晚,昨晚我喝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路边躺着了。
是吗,原来你不是......啊,头好痛。
难受的话再歇会也行,这边有水。门在那边,等你觉得自己没事了就回去吧。
嗯......请问芳名?
我姓刘。
刘。
她连灌下三大杯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打量我,又像是在等待大脑恢复清醒。
那好,刘女士,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呢?只要让我住在这里,给我吃的就行。
那恐怕不太方便吧,毕竟我的房间就这么......
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做。
我被她的直言吓了一跳,大脑一瞬间没能做出反应。而当我开始理解她的用意时,另一种粉红色的思绪蔓延开来,颤抖和蠢动的触角开始在我的头脑里爬行。
看到我的迟疑,她的表情随之一变,似乎她已经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预测了未来的走向。
或者说,你更想我对你做?
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在头脑中飞奔,一发不可收拾。这里应该怎样反应?两个人吃饭的成本有多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是不是先洗澡比较好?如果我发出大叫的话邻居能听得见吗?这家伙年龄有多大?我是不是应该马上撒腿就跑?这难道是所谓的神侍吗?
从现在起,我从三十数到零。
在我混乱的期间,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我的小指,抚摸我的每一个指节,在手心轻轻的写下无法辨别的文字,再将手指彼此交缠。
接着擒住我的手腕,慢慢把我的半身压倒在床沿。
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或者推开我,那我就立刻停下,马上走人。如果你不拒绝我的话......
捕食者,在我面前的,是温柔的、强硬的、居高临下的捕食者。
颈间和锁骨被她的唇轻啄,谜一样的麻醉在神经中扩散。
那就当你默认了哦。
唇舌**,甘美的麻痹感在脑内不受控制的扩散开来。微凉的金属圆珠在舌间来回跳跃着,时而又滑过舌下系带,时而在牙龈游走,把舌尖引向更深处。
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会在快乐中沉溺不前的人。
但是那个不字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Day 3】
寻常的午后,寻常的香烟,寻常的写作,寻常的写不出来。
太阳寻常的暖,我寻常的在电脑前面抓耳挠腮。
要说这个屋子里有哪里不寻常的,就是“她”在这里。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最热的时段,她才刚醒过来。确切的说,是在梦中从床上滚落地面之后摔醒了过来。自从她来到我家之后,每天都要睡上十个小时,像只猫一样嗜睡。
她的衣物都被我拿去换洗了,因为我的内衣完全不和她的尺码,所以她在屋子里一直处在真空状态。她本人表示并不介意,却总让我觉得心神不宁。
刚醒过来的她摇摇晃晃的走到我的椅子后面,从背后环住我,从右侧把脸向我凑过来。
她从软骨到耳垂一连串的耳钉触碰到我的耳垂,传来微微凉意。
我转过脸去看她,和她耳鬓厮磨。
渴了。
她微微张开嘴唇,哑哑的小声嗫嚅着,像是饿了两三天奄奄一息的雏鸟在乞食。
我端起水杯,含进一小口清水,就这样喂给那张不断呜咽的嘴。
液体输送很快变成了黏膜的交缠,唇齿之间的轻柔角力又演变成激烈的拉锯战,像野火蔓延,许久不能平息。
我终于从她的气息中挣脱,将她轻轻推开,渐渐平稳呼吸,试图重新把注意力回归到屏幕上。
她像是稍稍满足,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提出新的需求。
烟,有吗?
只有这种。
谢谢。
嘶——唉——。
你这烟没劲儿啊。
爱抽不抽。
忙什么呐。
她一直胳膊依靠着椅背,看向我的屏幕,另一只手不老实起来,开始在我的身上来回摸索。
文章,卡住了。我在揣摩这个角色...嗯,面对突发性的崩溃事件应该作何反应,但是...啊,没办法想象。人,很复杂。
嗨。人,人啊,人无非就是一个输入信号、输出反应的黑盒子罢了。没什么好复杂的。
比方说,冷了就想暖,渴了就想喝,寂寞了......就想拥抱。
纤长的五指带着温凉的触感划过我贫瘠的凸起,依次拨动、揉搓和捏揉神经的结缔。
被恨,被爱,被打,被抱...就会有相应的反应,仅此而已。我不知道你们写字为生的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觉得这里头什么不可预测的神秘,或者暗藏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作为一个姑且自称是在靠写作为生的人,也即通过描绘人类的复杂性为生的人,我无法赞同她的这番说辞。但是我的身体又似在为她的理论做忠实的注解。
【Day 5】
快感会退去。
皮肤的红潮会褪去、被她轻咬和吸吮的痕迹会褪去、交欢的水痕和抓挠的印记会褪去,组织器官的充血会退去,欲望和热情会退去,醉意会退去,人的生命本身甚至也会退去。
但是为什么拥抱着她的我,加速的心跳却总是无法退去呢?
为什么想要拥抱她、依赖她、亲吻她、被她亲吻、和她一起入眠、看着她醒来的这份心情,完全无法退去呢?
察觉到心底的不明残留物,莫名的不安开始将我逐渐淹没。
我侧身过去抱住她,想让她看看我,哪怕向她索一个长吻,或是一个拥抱。
但是她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谁也叫不醒。
【Day 6】
想吃什么?
嗯......
别想了,我买什么你吃什么吧。
拜托你了。
哦,对了。明天,就有人来接我走了。
我没理会这个话题,或者说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推门而出。
【Day 7】
一大早,来接她的人就到了我家门口。
来者是一个矮个子的女性,像一个缩小版的她。
我为她开门,她只是站在门外,没有进来,而是向门内侧呼喊。
该走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早早的醒来,收拾一新,变为我们初遇那天的模样。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对吗。
对。
你不会......
不会再回来,不会再联系你,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谢谢你的照顾。
我们,我们一起住了一周啊。
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没告诉过我。
你没问过。
她什么也不会带走,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什么也没有带来。
其实吧,我觉得,人不只是一个输入信号输出反馈的黑盒子,人是,也应当是更复杂的东西。
我曾经也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玩过种种游戏之后,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这样的话了。
门外的姑娘轻轻敲了敲门,示意我们是时候结束这场对话了。
她向门口走去,中途又停下来,回过头看我。
呃,刘,我......
我要是能喜欢上你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推门而去,来接她的人慢慢将门关上。
但是门没有就此锁上,而是在即将关紧之致停顿了一下,那人重新将门推开一条缝,探头进来。
别听她扯淡,她跟谁都这么说。
门很快的,很确切的,不容置疑的,合上了。
这天晚上,我又去买了炒粉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