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走的如此从容吗？

  你即便能

  我们也不能

  3k字

 —————————————————

  “我跟你讲啊这个客户真的无语，头一次遇到这种，自己在那么远的东京还要我亲自过去和他见面讲……是觉得我油不要钱还是怎的……”

  澪用枕头压着自己的脑袋，趴在床上懒懒听着对面电话里气愤的声音。

  “…什么大架子还要我律大人跑那么远亲自见……这要是不给我迅速点儿谈好……”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没弄好过难搞的，这次肯定也不会有问题的，大不了就是多开会车吗，”澪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清晰一些，“所以我相信你这次也能干得好。”

  “……既然小澪澪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能干好啦嘿嘿嘿～哎呀…～再夸夸我啦～”对面的声音变成了让澪忍不住手痒的语调。“给我闭嘴，好好开车吧你！”澪又羞又气地坐起来，但按下挂断键之前还是说了句，“记得好好休息，还要开10个小时的话。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啦……～哎呀被澪小姐担心了……真是好幸福呐！等我回来我就要和澪小姐幸福的共进晚餐，你同不同意？”

  “谁担心你啊！！”大拇指猛地向下。

  嘟——

  挂断声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笑声。

  澪举着手机默默地盘坐在床上。

  律已经成为了销售部的部长，接到的单子也逐渐变得沉重，事务繁多的她回家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许多。还没几个月人就明显地消瘦了。

  “小律多会干事情……有时候比我们家澪还要细心！”妈妈总是这么说。

  上回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澪，你律大人又接了一个客户单哦，这次也可以有很多提成嘿嘿嘿，到时候和唯她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吧？”

  “澪，这个客户我跟他讲了好久他才同意，不过啊最后还加倍给我们投资了！！”

  “澪，我这个客户好难说服啊～……她的理由怎么这么多，还很会辩论……说话跟个老母鸡下蛋一样的！！烦死啦……”

  “澪……”

  毕业之后律最常提起的就是她的工作。她总觉得这样给天天呆在家写东西的澪打开了眼界，让澪没那么无聊。

  “笨蛋，这哪有用啊……好吧，可能确实有点。”

  每次打电话都起码有两个小时啊。

  “嘟嘟嘟………”

  手机的振动感从头顶传来。

  澪缓缓抬起头撩起散乱的前发。“睡着了？”便伸手拿过手机。

  通话页面上有着一个大大的白字。

  “律？这么快到了？这不才几个小时……”这么想着，澪按下接听键。

  “喂？我已经睡着了，都……”

  “您好，请问是秋山小姐吗？”对面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嗯……是，请问……”

  “我们是东大医院急诊的，这位手机机主最常用您的联系方式，我们就急着要联系到您，您应该是她的亲属吧？”

  “啊，啊？……嗯……”

  “她开车在通往东京的高速路匝道口处突然失控，撞上了旁边的防护栏，现在我们已经将她进行了紧急救治，现在状况非常不好，希望您能尽快赶到这边。”

  一阵刺入心脏的沉重。

  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随即短信界面跳出了一段详细的地址。

  这不是真的。

  “小澪，小澪？？”

  什么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澪努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身边坐着䌷，唯还有梓。

  “我怎么会在这……”澪望向周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小澪，你都不记得了吗，你给我们打了电话，然后……？！”话说到一半的唯被梓一把捂住嘴。三个人同时望向澪。

  “……”

  “小澪……”䌷把温暖的双手搭在澪的手上，“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还是要和你说，不管最后怎么样，你都还有我们。”

  “……”

  她想起来了。

  收到短信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轻音部的其他三人，买了最急的机票上了飞机，坐上座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她还记得这是为了什么。

  感觉到䌷拂过她的脸，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不断滚出，脑子好像一半空荡荡的。

  “田井中律……1078床。这边走走廊尽头左转是急诊室。”

  “谢谢！”

  已经奔波的全身疲倦的四个人全速冲进了急诊室。

  视线透过一张张整齐的冷色床和繁杂聚集的家属，澪的目光捕捉到了房间内侧的一点茶色。

  “律！！”

  其余三人也连忙跟了过去。

  床边的医生听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开身子，那个身躯便明显地呈现在四个人面前。

  凌乱的沾满了血水的茶色短发糊在枕头上，本就不大的脸罩上氧气罩被遮蔽得更加难以辨认。额头一条长两寸的深红色划痕直戳右目，双肩的衣服已经撕烂，下身盖着白色的被子，可见有些地方沾了几丝殷红。双目紧闭，眉头微皱——那是在收到巨大痛苦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澪知道。

  “律……！”澪就这么望着，一时间竟不知要干什么。几秒钟后，她才颤抖着奔向前去抓住一只扎着针的手，“回答我……你别吓我了，快点回答我啊……”

  “这位小姐，请您先冷静一下……”医生望着身边低垂着头的少女，难以平静地说。

  唯轻轻用手托起澪的肩膀，在她耳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小声说“呐，澪，我们先去……”

  “别碰我！”

  唯听见澪的怒吼，吓得连忙放开手。

  刚刚才缓过来的䌷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轻轻拉住医生的袖子请示着，医生和她退至一旁。

  “小律她到底什么情况……”

  “情况非常不好，身上多处骨折，内脏和头部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需要动手术，你们要签一下名，还有，手术成功率很低，即使成功她也将永远失去一只眼睛，可能还会因为脑震荡失去意识。”

  医生从腋下夹着的板夹中取出一张白纸。

  “你们决定是否手术以……”

  “做！”䌷坚持着满眼泪水，说出这个字后便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抹去泪水。

  “那也请您先阅读手术费和……”

  “不用阅读，不管怎么样都要成功，你们是觉得我付不起吗？！多少钱都无所谓！”䌷气愤地用湿润的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几个熟悉而又虚弱的哭泣声。

     “䌷前辈，回来了？”梓擦了擦眼角微笑着望向䌷。

  “小梓……呜呜呜……”䌷靠上梓的肩膀，不断地啜泣着。

  空气宁静了很久很久。

  “1078的病人，准备手术。”护士的喊声让四个人如梦初醒。

  咕噜响的病床轮子的响声伴着四个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

  四个在手术室前，坐在一张长椅上的人长久地静默着，静默着。

  “怎么办……”

  唯先发话了。本就已经哭不出来的她好像用尽了心理建设，说完三个字再次涌出了泪水。䌷在一边轻轻地拍着她颤抖的背。

  “没事，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律那么善良，你说呢……”䌷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嗓音不让自己哭出来。

  “澪前辈……”梓缓缓扭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澪。红色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清秀美丽的脸庞上还留着一道道未干的泪痕。

  “没事，会没事的，对吧，那个笨蛋怎么会这么容易走，她说过她会回来见我。”

  “……嗯。”

  “都别哭了，你也是，梓。”

  “好。”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声再次出现。已经昏昏欲睡的唯猛地坐直。

  手术室的门开了。

  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1078号……田井中律的家属在吗？”

  “在！”

  又是良久的沉默。

  “手术怎……”

  医生们从手术室中缓缓走出，向着四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主治医师走上前，抓住站在最前面澪的手，沉重而又空虚地吐出话。

  “手术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