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吧”
在临近立秋却依旧燥热的酷暑中，那个我喜欢的女生，笑着对我说。
……
高中的体育课几乎不存在着什么训练，请假的门槛低的也如同不存在般，可以说只要想逃课，体育课都称得上最佳选择。
早已废弃的看台内部是一个不错藏身之所，在我发觉并来到此处时，却发现里面已经被人所占领。
同班的昼昭眠正蹲坐在七零八落的杂物之中玩着手机，身边所空出的位置像是命中注定般留着。
被到来的我所惊起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我想起来姥爷家那只喜欢睡觉的猫。
……
兴许是为了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又或者是为了逃避酷暑残留的余温，昭眠同学试着以各种方法挑起我们彼此之间的话题。
动漫的话题我并不了解，电影也因为几乎不放假的原因没有时间去看，交谈的话语，兴许仅依靠……远处体育课上时不时飞起的球？
“唔哇，飞得真高，足球需要这么踢的吗。”
“不清楚，反正待会儿指定挨骂就是了。”
“这倒确实。”
停滞于空气中的尴尬，并不会随着短短几句话得到缓和，
相反，彼此之间的尴尬会随着一次次的沉默被一直放大。
我不善与人交际，又或者说，我很难和不认识的人建立起联系，
我曾有一位要好的青梅，
我喜欢她的温柔，我喜欢她的声音，我喜欢她在每次出现时所露出的笑容，我想要成为她的朋友，了解她的更多事情。
但那个让我想要成为朋友的她，并没有选择和我继续一起走下去。
此后在初中所结交的朋友，也仅仅只能将友情维持到初中结束，此后便再无交集，也许会落得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我讨厌那种肤浅的交集，
虽然天真，但我仍固执的认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灵魂之间的接纳，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最终逃避了高中的人际交往。
和我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昼昭眠，是否又是拥有着同样的理由呢。
如果我们彼此心意相通，或许……
我略带些许期待地看向昼昭眠，
她的目光正偏向一旁积灰的地面，地面上仅有一些破铜烂铁和一个还算干净的坐垫。
我可能真的是一个人待出病了，胡思乱想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应付人际关系。”
停留于她脸上的目光，丝毫不差的捕捉到了她的嫣然一笑。
她所吐露出的语句，让我觉得我是不是沉溺在幻想中过头了。
“突然说这种话有点奇怪吧，跟中二病一样。”
她慌忙的用跳脱的语气遮掩，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有些愣住的目光，又或者是为了掩饰无意间吐露的真心。
无论哪个也好，
反正我的人际关系已经乱作一团了，即便会落得被列为怪人行列什么的，也无所谓的吧。
即便不会被她接纳，也只愿夏日的余晖可以照耀片刻。
“我也觉得人际交往很麻烦，也完全不会在其中感觉到乐趣。”
朋友也好，同学也罢。
人与人之间通过这样轻薄的定义就能被栓在一起吗，
人与人会因为这样轻薄的，被他人所定义的关系为彼此停留片刻吗，
“那，对于秋沁来说，我是「特别」的那个人吗？”
「特别」的意义，我并不知道。
因为我也同样不知道「正常」的含义。
昭眠的目光，像是在向我索求着什么。
“不知道，也许吧。”
“也是。”
……
“有点渴了，秋沁你带水杯了吗？”
“放在操场了。”
昭眠有些绝望地看着一旁被曝晒得惨白的路面。
“真不想再走一次啊…”
“反正到时候还得回去，再走一趟呗，正好帮我把水杯也拿过来。”
“不要啦，秋沁去拿！”
“那你还是渴着吧。”
昭眠撞了撞我的肩膀以表抗议，随后又像是脱力一样自顾自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头发的触感十分柔和，即便是让我形容起来也是极其舒服的，但是…
有些痒痒的，不知是源自我的左肩，还是在它右下方的什么部位。
感觉并不坏，却又让我想将昭眠推开。
“好啦好啦，我去拿水行了吧。”
昭眠看起来心满意足的将头从我的身上移开，我也只好不情愿的扶着她的肩膀起身，四周的场地实在是太脏了，所以只好把昭眠当做扶手了。
“有点沉呢。”
“错觉…那叫什么来着，啊，相对作用力。”
“总感觉有问题。”
“我物理也不怎么好。”
通往外面的道路上布满阳光，光秃秃的道路上找不到任何可以遮阳的东西，虽然已经不会像七八月一样卷起热风，但自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并没能消散身体上附着的闷热。
不知为何，脑海中恍然想起电影中的一幕，
我学着电影最后的镜头一样，将目光上移，
湛蓝的天空覆盖视野中原本高大的建筑，
我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这样干净的天空是什么时候了。
“秋沁～”
身后传来了奔跑的声音，
今天的作业很早就写完了，所有在睡觉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玩。
下午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我和未晞在一片片阴影中奔跑。
今天的天很蓝，只是看着心情就变得很好。
在我正因为天空发呆的时候，未晞抓住了我的手。
“跑的太快啦！”
今天的我，依旧很开心。
挂在透明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接触到昭眠的肌肤后迅速融入其间。
咕咚咕咚…
昭眠的瞳孔与杯子的水面伴随着吞咽一同颤抖。
“秋沁，”
昭眠放下杯子，抿掉了嘴唇上即将滑落的水滴。
“为什么是温水？”
“…喝完才抱怨？”
“也算不上是抱怨吧，温水也可以，但是如果凉一点就更好了。”
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相比起我们之间的对话，她似乎更在意杯中的水面。
“秋沁你要喝吗？”
姑且接过了昭眠还给我的水杯，象征性的喝了两口。
或许是因为在太阳下曝晒了一会儿的原因，水温似乎比我记忆中的还要温润一些。
“这样就是间接接吻了呢。”
在喃喃自语后，她又像往常一样将目光投放到不知何处。
越过昭眠，不远处来时的地面仍残留着我们来来往往的脚印。
走的时候要处理干净，不然老师发现以后下次再来估计会被当场抓获的吧，和昼昭眠一起。
她现在想的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事。
目光在左思右想间停留停留于她的侧颜之上。
真的是毫无防备，
整齐的刘海，有些淡然的目光，并不怎么红润的嘴唇，有些被汗粘住的头发……
如果此时此刻亲上去，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十分可爱。
在略带苦涩的空气中，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妄想。
原本还带有些许清爽的阴影中，恍然间泛起些许燥热。
都怪那个笨蛋，突然说什么间接接吻，
嘴唇上也开始自顾自的传来被触碰的躁动，明明不曾品味过接吻，但我却笃定这种躁动是接吻的感觉，因为……
我现在无暇思考别的问题了……
嘴唇…
嘴…
唔…
“如果球突然飞过来该怎么办…？”
昼昭眠转过头来，语气平淡却面带微笑。
…有点可爱
“被男生们发现躲在这里，不会告诉老师，但估计也得以后免不得被念叨两句。”
我可能略带慌忙的扭开了视线，开始摆弄起手机
打开聊天软件又关闭，翻看 X 也看不进去几条内容，游戏也没啥可玩的，音乐也不方便听……
“感觉那也挺麻烦的，尤其是碰上那种不会聊天的家伙，刚张嘴就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兴许是觉得找到话题了，昼昭眠有点开心的继续念叨了起来。
但貌似也没啥可说的，只是张嘴，又闭上安安静静的抱着腿上玩手机了。
“总觉得有点在意。”
“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呢，刚刚的话题其实并没什么可聊的。
要说在意的话，
“刚刚有什么想说的话吧…有点在意。”
她嫣然一笑，试图将话题轻轻撇过。
“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啦，听不听的吧。”
炙热的阳光盖过了许多细微的事物，我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应该失落，在这片阴影之下能飘飘而起的，我想，应该只有略带苦涩的浮尘吧。
仍略感燥热的九月末，粗涩的浮尘混上风干油漆的苦味。
兴许，这就是初恋的味道。
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所以说我从很小就清楚了，
自己不会去喜欢上别人，也无法回应别的感情。
所以在以前，总会有人说，
我分不清人与人之间的界限。
高中的生活，充实的有些让人迷茫，但也正因如此，彼此之间都疏于人际交往，性格的缺陷，也很难被别人发现。
高中的体育课，是为数不多可以躲避人群的时候。
墙壁上传来粗糙尖锐让人不适的触感，透过斜射下的光线可以看到空中飞扬的灰尘，空中弥漫着的闷热气息。
我全都不是很喜欢，但在发现更好的藏身之处前，也只能暂时先委身于此。
九月，早已听不见聒噪的蝉鸣。
但也不曾感觉秋的降临，整个世界像是还没跟上时间的脚步，如此说来我也一样，高中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感，就连自出生以来的十五年光阴，也都如同水中的幻影。
恍然之间，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微风轻轻拂过。
心跳漏掉半拍的惊吓，可以曲解为喜欢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是对这个孩子，一见钟情了。
“说起来秋沁同学的膝枕还真的是很……emm”
因为体育课上闲来无事，心想着捉弄一下秋沁，向她索要膝枕。
本以为会被当做变态然后拒绝掉，没想到还真的答应了。
总而言之我正在享受秋沁的膝枕。
该说是舒服呢，还是有点难受呢，膝枕真的是一个十分奇妙的体态
如果只枕在大腿的一侧的话，说实话不然直接靠在秋沁的身上睡，放在大腿之间，又会感觉后脑勺有一小部分空落落的，没办法好好睡。
“能不能说全啊，每次都差最关键的部分…”
我喜欢看秋沁越带嗔怒的表情，也喜欢她在大多数时候安静的氛围。
我似乎没有把秋沁当做「人」来看待，不过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和她去说的。
“很有秋沁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嘛，我也不知道。”
有点清爽的，出乎意料的柔软，令人安心的味道，还很想让人揉上两把。
意外的想起了家里的抱枕。
秋沁是不是抱起来也像抱枕一样舒服呢，感觉应该会更舒服一点。
手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摸起了秋沁的大腿，我的“枕头”传来细微的振动才让我发掘这点。
秋沁的大腿也在逐渐变热，让我略感遗憾。
我还挺喜欢刚刚那种凉飕飕的感觉的。
不过可能多半是我自己的原因吧，我的头发确实是有点太长了，热量总是会很容易堆积在里面，冬天的话倒是不错，春与秋天还勉强可以接受，夏天的话，不扎成马尾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弄得自己满头大汗。
“抱歉抱歉，我的头发真的很热吧”
也不怎么恋恋不舍，倒不如说一直躺着才让人感觉尴尬，我将头从秋沁的腿上移开又换成了平时抱着自己的腿的坐姿。
我的脸上大概仍残留着被挤压的红晕吧，
因为秋沁的大腿正是如此，
我是不是该将一切归罪于尚未凉爽的秋天呢，
我的怠惰也好，秋沁脸上的红晕也罢。
悠长的天空似乎仍与前些天相似，却又远不同于从前。
即便眯细双眼，放眼望去的也只有一成不变的蓝。
我试着回忆起印象中秋的特点，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秋沁的味道。
我想，大概是因为从秋天刚刚开始我和秋沁一直在一起了，
又或者是我和秋沁的相遇，才正是秋的起始。
不知为什么，脑子突然里蹦出了奇怪的想法。
“想谈恋爱了。”
“想谈恋爱了。”
在我还没有从昭眠枕在腿上的感觉里抽身时，昭眠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出了一句不常见的感慨。
说起来这貌似也是她第一次谈论有关于恋爱的话题，平时即便是发愣时蹦出来的自言自语，也只不过是一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感慨。
比如“今天的天空和昨天也没什么区别。”之类的话。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试探性的问出，对又很快陷入了后悔之中。
如果有的话…
那我到底…
仅仅只是思考她的答复，就已经让我十分胃疼了。
“没。”
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昭眠，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虽然不是自己最期待的答案，但感觉也并不坏。
起码这样…
我…
刚刚仍未完全消散的红晕又伴着这次的感受冲上面庞，血管的张合在心动与失望之间。
“我啊…”
她难得有些正经的缓缓开口，
但仅仅开口便戛然而止，
又是没说完以后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那样的表情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表情。
她也时常会在话说一半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实话有的时候真的很令人捉急，以往我一向会半强迫的逼她说完，她也总会半依半就的找出一个答案。
但唯独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刚刚的红晕似乎在一句话之内便消失殆尽了，仅剩的温热也可以轻而易举被阴影所遮蔽。
“算了，让我睡会儿吧！”
带着平日跳脱的语气，昭眠一头扎进了我的大腿里。
接下来的时光并不会随着对话的结束而结束。
看向不远处泛黄的墙壁，
心头恍然略过几缕刺痛，
遥望着天与彼方，
即便身处一片天空之下，
即便所见风景也并未有所不同，
可…
…
我想我的文采，难以担此重任。
不过，这样也好。
在朦胧中，
我感受到了谁的手抚摸过我的头发，
我听到了谁的叹息伴随在脉搏之中，
只要去想，一切都会暴露无遗，
所以我选择继续睡下，
不去思考，
为了保护，
并不永恒的，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