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月栀子同学感到十分在意的时候已经是新学期两个月之后的事情。
月栀子是高二分班后我的第一个同桌，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她有着宛若天使般的容貌，令旁人趋之若鹜。
不止是异性，据传言有被同性告白过，不变的是被她拒绝的结局。
这会，天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菊，你认为什么是喜欢呢？”
“诶？什么是喜欢吗？”我顿了顿。
“没错，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月栀子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她双眉微蹙，传递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那我稍微想想看。”
即便答应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给到一个合适的回答。
关于喜欢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有想过，这完全就是踏入一个未知领域，一是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二是因为究竟什么才算是喜欢呢？
在我小的时候，关于“喜欢”的话题总会围绕在我周围。我问过父母，却被以“明明还是个小孩子”的理由搪塞过去，身边的同龄人倒像是对“喜欢”很熟悉，每当她们谈论起这类话题时，眼里总会不自觉地闪着光。
我试着询问她们，最开始时她们会跟我描绘出所喜欢的人的外貌，性格等。
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喜欢的人必须是人吗？”我当时是这样问道的。
她们原先神采奕奕的眼睛，貌似因为我的话而变的奇怪，冷漠。
后面不知为何演变成我被套上了“木头”“呆瓜”等称号。
不过我挺喜欢“呆瓜”这个称呼的，因为说到瓜，我会想到苦瓜。
我喜欢吃苦瓜炒蛋。
好像扯远了。
我看向月栀子那边，正巧她也在盯着我，我们四目相对着。
“抱歉，我对喜欢这东西实在是搞不清楚。”
我如实回答。
随即收到的是来自月栀子安静的注视。
她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那樱粉色的唇附着这些许湿润。
在那注视下，她缓缓开口道。
“我也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
“咦？”
月栀子的话令我感到奇怪，这不像是经常被告白的人所说的话。
“月栀子你，好像经常被告白来着？”我好奇问道。
她缄默不语。
我意识到这么问她确实太过直接，刚要准备道歉的时候，她开口道。
“可…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低着头，像是困难的小孩子，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和刚才的话没什么区别，可从中我能听出来不同。
莫非是？
“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所以至今为止跟你告白的人你都拒绝了？”
月栀子抬起头，眸子里泛着细微的光，她点点头。
原来如此。
那我算是能明白一点了，当然并不是明白“喜欢”，而是明白月栀子拒绝的理由。
虽然和她成为同桌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但不代表我对她有所了解。这也是第一次，我所了解到她更深层的一面。
“菊…你在这方面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你，你……嗯。”
“怎么了？”
她不自然的态度我感到奇怪，更要命的是，她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下去了，我在意的要命！！
“没什么。”
“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你是要折磨我吗？？”
“不，不是的。”
“……那算是我拜托你，把话说完好吗？”
月栀子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口道。
“……菊，你有恋人吗？”
“没有。”
“啊。”
“就这些吗？”
“就这些。”
还以为是什么呢。
恋人这东西我看上去就不像是有的样子。
我瞄向旁边的天使小姐。
明明她才更像是有恋人的模样啊，而且是不缺恋人的那种。
对于这种不满，我打算用多看她几眼的方式来进行报复，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也转到我身上。
不知从哪飘来的一阵风，轻轻地抬起她的秀发。临近正午的太阳毫不吝啬它的光芒，描画她那不属于世间存在面孔的轮廓。她修长的手指，将一缕发丝别到耳边。在阳光的加持下，她的眼眸显得更加明媚。
我们四目相对。
率先别过视线的是月栀子，她先是看向别处，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一直盯着她看，等她再注意到我这里时，脸颊处晕染着淡淡的红。
“……你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好吗？”
月栀子带着颤音。
“诶，嗯……啊。好…好，对不起。”
我没想到她表现出这副模样，一个不注意就看太久了。
实在是不太礼貌。
可是——
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犯规了吧。
刚才因为不满情绪而产生的报复也被我抛去，毕竟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她这副样子。
醒来时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你这一觉睡的真够久的。”
月栀子见我醒来朝着我说道，随后视线又回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我环顾周围，教室里貌似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唔…”
午休后第一节就是数学课，丝毫不想拼尽全力抗住睡魔的我一觉就睡到放学时间。
估计今晚是要很晚才睡着了。
打了声哈气后，刚想站起身来，不料因为同一个姿势睡太久的缘故，身体已经麻痹了。就在我以为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东西将我支撑起来。
是月栀子的手。
她搀扶住我的身子，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
“你喷香水了？”
“怎么会冒出这一句话。”她诧异地看着我。
“谢谢你，我稍微好点了。”我轻推她的手。
她应了一声，扶着我的手也仅收回了一部分，估计她还是没完全放心。
我不是逞强，腿上的麻痹感已经不太明显了。
刚刚和月栀子的肢体接触，一时间我搞不清楚心脏到底是在躁动还是骤停的感觉，比起腿上的麻痹，脑袋受到的刺激似乎更加严重。
不知为何，我又回想起月栀子上午的那副样子，这无疑又给我的脑袋带来更大的冲击。
“话说你还不回去吗？”
防止她察觉到我的异样，我赶紧找了个话题。
“......如果我走的话，不就没人叫你起来了？”
“那倒也是。”
简单的结束对话后我便开始收拾东西，月栀子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就是随便放几本与当天作业毫无相关的课本，不然空着书包回家总是会一种愧疚的感觉。偶尔会正经带回去，但每次回到家之后多半是没有再拉开书包的，有的话也只是拿课外书之类。
在自欺欺人这一块我还是有点方法的。
正当我拉上拉链的时候，月栀子突然将我戳破。
“你带的课本基本与今天的课程无关呢，是要预习？”
看来并没有揭穿我。
“对啊，预习一下明天就更好听进去课。”
“真意外，美术课都这么用功。”
“诶？美术课？”
我重新拉开书包拉链，里面没有与美术课相关的课本。
“被骗了呢。”月栀子朝我冷笑道。
那份由羞耻感引发的炽热以极快速度在我的耳根上宣誓主权。
见我没回话，月栀子脸上浮现出与她天使般样貌毫不相干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匹配。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的表情。
“我看你，是没打算回去学习吧。”
“……啧。”
“被我说中了？”
“你好烦。”我没好气地回复她。
被拆穿的感觉真不是滋味。本来今天温度难得低了些，体感温度却是热的可怕，让我无法忍受还有一种难耐的羞耻感。
于此我有了还击的念头。
我的目光锁定在月栀子那扁平匮乏的书包，看上去就是一本书都没有装进去的样子。
“要这么说的话，月栀子你比我更过分呢，连装都不装。”
她顺着我的话看了看自己的包。
正当我暗自窃喜时，她打断道。
“我作业都做完了。”
“什么？！”
她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顺带一提，今天要上的课我复习完了，明天要预习的课程我也看的差不多了。”
很明显这绝对不是骗话，毕竟她是优等生。
深切体会到与她之间如此庞大差距的我，恨不得立马找一个洞直接钻进去，只可惜这里没有。
简直是丢死人了！！！
“说起来，班主任有叫我稍微关注一下你的成绩的。”
“这…这样嘛，他原来还对你说过这些。”
“她还吐槽‘明明旁边有一个成绩好的同学，成绩就没见得有任何提升’类似的话。”
“你这是在自恋吗？”
“我这是实话实说。”
好气人。
但她没说错，我的成绩在班内是垫底的存在，放在全年级里也是如此。与之相比下，月栀子的成绩在班上成绩不必多说，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名，年级前五对于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想到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边竟有如此完美的人，不论是容貌还是智商，完完全全是碾压众人的存在。
“所以说为了避免班主任对你的操心，还是老老实实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吧。”
“嗯……”
就这样，月栀子站在一旁监督着我重新整顿自己的书包。
从教学楼出来后，原本渲染成橘黄色的天稍微暗淡下来，离开校园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大部分应该都已经走光了。
学校虽然很大，可并没有建宿舍楼，或许是这个原因，我们学校没有开设晚自习。
不过我好像听说等到我这届升上高三后会开设晚修课程，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还是好好享受当下轻松自在的日子重要些。
自己没有想考大学的欲望，对于未来，我没太多想法，仅是抱有过一天是一天的态度。
这大概就是有一个比自己优秀的妹妹存在的好处吧。
自妹妹的出现以后，家里边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自己在家里的情况差不多算是半透明样子。
“菊的家里就菊一个孩子吗？”
走在我左边的月栀子突然问道。
难不成她是有心灵感应吗？我正好在想家里的事情。
见我默不作声，她赶紧补上道：“抱歉，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倒也无所谓，只是怀疑你是不是有窥探内心的能力。”
月栀子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我。
“不，没什么，我刚好在想家里边的事情而已。”
“抱歉……”
“不用道歉什么啦，又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有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我也不清楚自己平常表情是什么样的。
“家里还有个义妹，是父亲再婚后，继母那边的孩子。”
“……这样啊。”
我注意到月栀子表情略显僵硬，随后补上一句。
“在我上初中前，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我对她的印象其实也忘记差不多了。”
“是因为喜欢上了其他男人才导致分离的。”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说出来也只会把气氛弄得尴尬，于是决定在这打住。
“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呢？”我反问道。
“啊，这个嘛……”
“又来了，感觉这样不太像你的风格。”
月栀子现在又表现出上午那时候忸怩的样子，真搞不懂为什么其中的缘由。
走了大约五六步后我才注意身边的人消失了。
回过头去，熟悉的天使小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恰到好处的余晖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淡黄色轮廓里是穿着夏季校服的月栀子，她只是站在那，就这么轻易地夺走我的视线。
“月栀子？”我叫向她。
天使小姐这时才注意到我们的距离，她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
莫名的，此情此景不禁让我联想到恋爱漫画里男女主人公初次相遇的情景。
然而现实里并没有男主的存在，也并非恋爱漫画里那种情节。
只是有一位美少女正往另一位普通女孩的方向靠近。
“怎么回事？是有什么心事吗？”我问道。
最近月栀子状态很奇怪，与以往大不相同。
刚认识的那段期间她就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也正对应了周围的人给的“天使”的称呼。不过在我认知里，天使应该是更温和的存在，她对周遭事物淡泊的态度我实在联想不来与天使有什么关联。
容貌相似天使的话，倒也能说的过去，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活生生的大美人。
“……是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
能让月栀子表现出现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比较好奇的。
忽然间，我想起今天早上的提问。
难道说——
月栀子有喜欢的人了？
天哪！如果这是真的话！
那岂不是大部分人要失恋了？
等等等等等……这可算是件大事啊。
但也只是随便的猜测一下，她都拒绝这么多个人了，那么多高质量的人数不胜数，学校里估计也没有符合她的喜好吧。
我偷偷瞄向月栀子，恰好她也在看向我，视线撞上的那一刻，月栀子瞬间别过头，只留下脑袋一片空白的我。
刚刚，那算什么啊！
她的神情微妙，脸颊处不知是不是经过夕阳渲染的缘故而变得通红，低垂着眉眼间好似在传递着些许忧伤，俨然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样。
我难以置信，这副样子会出现在月栀子上面。
“那，那个…菊。”
“我，我在！”
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了。
月栀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诶？
诶诶诶？！！
不是吧，还真被我猜了吗？！关键是，她还是自己说出来的！！
看来此事千真万确，本来我只是胡乱推测而已。
重要的是——
能被月栀子喜欢上的人，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道。
“那……那个人是谁呢？”
“诶？我，不想说。”
被拒绝回答了，这当然在我意料之中。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搞不好被天使喜欢上的那个人要被大伙针对。
“不是，那样的。是我……不能说！”
“这，这样嘛？”
“对……”
看样子，想搞清楚月栀子喜欢上的人究竟是谁任重而道远啊。
可——
为什么我有股异样的感觉呢？
我没去纠结这份感受，现在应该是帮助月栀子能够交往到那个人才对。
月栀子是我来之不易的朋友，朋友能获得幸福的话，自己肯定毫无疑问也会感到幸福的。
我如此坚信着。
“虽然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我的心里不自觉地充斥着异样的开心。
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我察觉到了。只是我的目光又被她夺走而忽略了自己。
天使的神情在我说完之后变得奇怪，那股忧伤情绪变得更为浓烈起来。
“朋友吗……”月栀子喃喃低语。
我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很显然她这份异样是我造成的。
“……嗯，谢谢你。”月栀子缓缓开口道。
仅是一瞬间，月栀子切换换来了原本的样子，刚才那副模样只仿佛是梦一般，我甚至来不及记得。
“那，我们回去吧。”
说罢，月栀子头也不回的将我丢在原地。
注视着她的背影，高我一个头的她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
我。
说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