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藤原凛撞开腐朽的庙门时，结冰的门轴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嘶吼。她踉跄着跌进佛堂，右肩箭伤涌出的黑血在褪色木地板上甩出断续的墨点。这座荒庙比她预想的更破败——结满蛛网的药师佛缺了半边金身，残存的面孔被铜锈蚀出诡异的微笑；供桌上的铜烛台爬满青绿色霉斑，像长满苔藓的枯骨。"这还是妾身在数不尽的黑暗岁月遇到的第一个活物呢。"瓮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凛的胁差瞬间出鞘。青瓷瓮表面的龟裂渗出暗红浆液，紫雾从裂缝中钻出，凝成女子纤长的手指。凛的刀尖刺破雾气时，发现符咒的朱砂早已褪成暗褐色，边角布满蠹虫啃噬的孔洞。"二十三个活人，穿铁甲的那个正在给弩箭涂松脂。"雾气聚成嘴唇的形状，"你猜他们会不会用火箭烧死寺庙里的小老鼠？"仿佛印证这话，三支裹着油布的箭矢破窗而入。凛翻滚到供桌下方，燃烧的箭杆引燃经幡，火光照亮她溃烂的肩头——三天前那支毒箭还卡在骨缝里，蛆虫在腐肉间蠕动。"帮妾身撕开那可恶的符纸，妾身就帮你烧光这些臭虫，如何？"雾气突然收缩成团，"或者等着被剁成一摊烂肉？"佛堂大门传来斧头劈砍的闷响。陈年门栓崩裂的碎木飞溅，凛看见武士长铠甲上反光的藤原家纹。三天前就是这个家纹下的弩箭，把养父钉死在枫树上——老人肠子垂落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混着血腥味的记忆让她喉头发紧。"破魔箭准备！"武士长的吼声裹着风雪传来。两名弓手在窗外架起刻满梵文的铁弩，箭头发出的青光映出凛惨白的脸。"阴阳寮的破邪矢哦。"瓮中飘出甜腻的笑声，"射中后会从五脏开始烧起来，最后连骨头都化成灰呢。"凛的指甲抠进符纸缺口："你被封印前是阴阳师的式神，亦或者是什么邪魔？""将死之人问这种问题有意义吗？"紫雾凝成的手指突然穿透她伤口，"毒血快到心脉了吧？再有半刻，你连撕符纸的力气都没了。"大门轰然破开个缺口，寒风卷着雪片灌入佛堂。武士长铁护腕上的家徽在火光中闪烁，和密信上的藤原花押一模一样——那卷染血的绢帛此刻正在凛怀中发烫，记载着宗主伪造白狐赐剑的祥瑞。"发射！"武士长的嘶吼混着弩机扣动的咔嗒声。三支泛青光的箭矢离弦瞬间，凛扯下了最后半张符咒。陶瓮炸裂的轰鸣震碎了她耳中所有声响，飞溅的瓷片在火光中折射出妖异的紫芒。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凛看到符纸碎片在火焰中蜷曲成灰，以及从瓮中涌出的、超出人类认知的恐怖存在。

卷二

陶瓮炸裂的轰鸣震得残破佛像簌簌落灰，冲天而起的黑瘴如同倒卷的瀑布遮蔽月光。三十丈长的百足妖躯碾碎佛堂立柱，黑红相间的甲壳泛着铁锈般暗沉血光，每节躯干连接的步足都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妖物上半身却是雪肤乌发的绝色女子，猩红十二单衣下摆撕裂成无数扭动的触手，头顶两根蜈蚣触须扫过凛的脸颊，在少女颈侧留下粘稠的毒液。"数不尽的黑暗总算熬到头了。"女妖甜腻的嗓音裹着血腥气，右手突然暴长三尺，五根指甲化作螯钳刺穿三名武士胸膛。当沾满脑浆的手掌缩回正常大小时，指尖正捏着三颗滴血的心脏。供奉在佛龛里的药师佛金身突然崩裂左眼，混着铜锈的泪珠滚落脚边，与满地血泊融成诡异的青紫色。凛的喉头泛起酸水，三天未进食的胃袋剧烈抽搐。她看着女妖用樱唇轻咬心脏，鲜血顺着雪白下巴染红衣襟。被啃食的脏器发出类似捏碎葡萄的爆浆声，有个武士的残躯还在女妖脚边抽搐，肠子滑出腹腔时发出湿漉漉的响动。燃烧的经幡引燃佛像残存的右臂，焦黑的佛手垂落在血泊中，指尖恰好触到某个武士被踩爆的眼球。武士长突然嘶吼着掷出太刀，这个曾亲手射杀养父的男人此刻满脸惊恐。刀锋离女妖眉心三寸时，太刀被瘴气腐蚀成一摊黑水，两根蜈蚣触须闪电般缠住他脖颈。颈骨断裂的脆响混着喉管破裂的咕噜声，武士长凸出的眼球倒映出女妖凑近的朱唇。她人类形态的纤手撕开铁鳞甲，贝齿咬住尚在收缩的横膈膜时，喉间发出愉悦的呻吟。被嚼碎的肉块混着血沫从唇角滑落，正掉在佛像跌落的铜磬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要好好感谢你才行呢。"女妖突然转向凛，触须卷起沾血的密信在她眼前晃动。被血浸透的绢帛瞬间化为灰烬，纸灰飘落在凛溃烂的右肩伤口上，"妾身名为百鬼姫，可要牢牢记在骨髓里。"她说这话时，三条蜈蚣步足正从瓦砾堆里挑起挣扎的武士，螯针扎入天灵盖搅拌的声响让凛想起幼时捣碎蝉蜕的声音。有个被贯穿头颅的武士尚未断气，手指还在抽搐着抓挠步足甲壳，指甲缝里嵌着自己飞溅出来的门牙。当最后一名武士被步足碾成肉泥时，燃烧的经幡火苗窜上房梁。百鬼姫的触手缠住凛的腰肢拉近，妖核在她心口浮现蛛网纹路："留下来陪妾身，否则这些毒雾..."她朝着山脚方向轻吹气，荧绿毒雾如活物般窜出庙门，"就会飘进那些冒着炊烟的茅屋。"凛的胁差劈向虚影，刀刃却穿透雾气砍碎了半截观音首级。金漆剥落的佛首滚落脚边，空洞的眼窝里钻出蜈蚣幼虫。百鬼姫咬破她后颈时，毒纹如活蛇般在雪肤上蜿蜒，与佛堂里混杂着焦臭的血腥味共同编织成噩梦。少女在剧痛中恍惚看见养父被钉死的枫树——此刻那棵树正倒映在百鬼姫漆黑的瞳孔里，每片枫叶都化作了甲壳上扭曲的人脸。"别摆出这种表情嘛。"百鬼姫的舌尖舔过凛锁骨处的毒纹，十二单衣下摆的触手突然刺入满地尸骸。当那些尚带余温的心脏被触手卷回时，她像吃零嘴般逐个抛入口中咀嚼。有个特别肥厚的心室卡在齿间，她便用染红的指甲轻轻剔出，随手弹在佛像开裂的唇缝里。燃烧的房梁轰然坠落，火星溅在百鬼姫蜈蚣躯干上却瞬间熄灭。她慵懒地伸展步足，甲壳摩擦声如同百把钝刀刮擦铜镜。凛的狩衣下摆突然被触手掀起，冰凉指尖划过她肋间尚未愈合的箭伤："这道伤痕真漂亮，要不要妾身帮你多添几笔？"山风卷着血腥灌入废墟，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百鬼姫忽然用触须缠住凛的右手，强迫她抚摸自己人类形态的脸庞："温暖吧？和那些吓得失禁的废物不同..."她突然张嘴咬住少女食指，犬齿刺入指腹时毒液与鲜血交融，"你的血里有种熟悉的味道，就像...就像当年封印我的那个女人。"

卷三

腐木佛堂在瘴气侵蚀下发出垂死的呻吟，月光透过破窗将百鬼姫的蜈蚣躯干镀上银边。女妖苍白的手指捏住凛的下巴，十二单衣下摆裂成的触手正探入少女染血的襦袢，冰凉的触须贴着腰线游走。"藤原凛吗？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姓氏。"百鬼姫突然嗤笑，指尖戳进凛锁骨处的家纹刺青，"把我封进破瓮的贱人，衣领上也绣着这朵菊花。"她扯开凛的前襟，暴露出心口相似的纹样，"你们这些贵族，连害人的标记都懒得换花样。现在是哪位天皇在位？"凛的喉头滚动着血腥味："村上天皇治下......""哦？醍醐帝的曾孙都老死了？真是过分，妾身被关的时间有够久呢。"女妖的触须突然绞紧供桌上的巫女头骨，发黑的齿骨滚到凛脚边，"当年那女人剜心封印时溅在符纸上的血，倒是和你一样甜。"山风卷起散落的密信残页，凛在窒息中挤出只言片语："他们伪造白狐赐剑......要灭口......"腐肉气息突然涌入鼻腔，百鬼姫用沾着脑浆的指尖堵住她的唇。"谁在乎蝼蚁的把戏？忘掉你过去的身份。"女妖的舌尖滑过凛耳后新生的毒纹，"你只需记住......"触须突然刺穿褪色的发带，将染血的绸缎塞进少女齿间，"从今夜起，你只是我的凛。"晨雾漫入佛堂时，百鬼姫正用武士肋骨搭建婚床。凛瘫坐在血泊里，看着女妖用肠线将人皮缝成锦褥。当冰凉的触须缠上脚踝，她惊觉自己正主动解开腰间的系带——并非毒纹操控，而是某种更可怕的渴求。"乖孩子。"百鬼姫将染血的唇印在凛颤抖的锁骨上，十二单衣滑落露出雪白肩头。蜈蚣躯干盘绕成柔软的王座，甲壳缝隙渗出催情的暗香。当女妖的指尖拨开最后层亵衣时，凛的呜咽被堵在两人交叠的唇齿间。残破的十一面观音轰然倾倒，佛首滚到纠缠的两人腿边。百鬼姫咬破自己舌尖，将毒血哺入凛喉中："叫姐姐。"她握着少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妖核在掌心跳动如活物。"百鬼......姐姐......"破碎的呻吟溢出时，凛惊觉自己正在迎合对方的触碰。女妖的触须在敏感处游走带来的战栗，竟比死亡更令人沉溺。当晨光穿透瘴气那刻，她主动攀上蜈蚣躯干，在甲壳摩擦声中发出甜腻的喘息。正午时分，山脚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百鬼姫懒洋洋地蜷在尸骸堆成的软榻上，看着凛用染血的指甲梳拢长发。少女脖颈处的毒纹已蔓延成完整的藤原家纹，只是那朵菊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蜈蚣。"要去见见故人么？"女妖抛玩着半块武士颅骨。凛拾起地上的胁差，刀身映出她猩红的瞳孔。利刃破空声响起，最后一截佛掌应声而断。在密信灰烬随风飘散的同时，她转身扑进百鬼姫张开的怀抱，狩衣下摆扫灭了供桌上将熄的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