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總是倚在二樓淺灰色的欄杆旁,等著早休鐘聲響起,才緩緩拖著優閒的步伐走入教室。
妳一定不知道,微風帶起略褐碎髮的模樣,已映在我心底構成一幅清爽圖畫。
我總會趕在鐘聲響起前,不經意地路過妳所在的欄杆旁,輕聲道早安,快步驕傲地離去。
妳總揚起慵懶的微笑,點頭說聲早,不緊不慢的循著我的腳步踏入嘻擾的人群中。
我老懷疑妳是隻貓,過於恣意的享受生活。生活於妳,究竟算些什麼?一直很想在那雙茶褐色瞳中尋出端倪。
從未見妳發過脾氣,和氣卻也與人保有距離——我讀出的距離。
妳比我還驕傲。
這是我觀察妳一年的心得結論。
講台上的教授口沫橫飛,有個性的草體英文伏貼整面白板;細細索索的輕聲低語偶爾響起,翻書聲,交談聲,筆記聲,細細索索的迴盪。
右方的妳今天穿著淡黃色的襯衫,貼近下巴的衣領理所當然的敞開,中規中矩不是貓的天性。
單手撐臉是妳上課標準姿勢,這麼多的學生相同的動作就只有妳,悠閒而游離。
妳是在看著什麼?
妳所屬的時空在哪裡?
忽然,餘光中見到妳看過來,那好看的唇線噙著笑意,乾乾淨淨,好像高山草原上的鏡湖,透明乾淨。
簡單白色的教室也添了幾許輕快,帶點清爽的草原味。
「有蝴蝶。」妳眼神含笑。
「呃?」我一定像個傻子,還撐著眼。
「窗外有蝴蝶。」妳用筆指著窗外,笑意更濃。
貓喜歡蝴蝶?
原來貓喜歡蝴蝶。
整堂課裡我只剩下這簡單的疑問,簡單的結論。
還有筆記本上某頁,一隻討喜的貓追趕著蝴蝶——我喜歡這幅自己畫下的插圖。
有人說,當妳開始觀察起某個人,就是暗戀的開始。
我對這句話不置可否。
我只是習慣趕在鐘響前才路過二樓欄杆旁,我只是習慣看著心中畫裡的人今天穿了哪件衣服褲子。
我只是習慣坐在靠窗旁的位子等著右邊視角帶上點清新味。
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今天鐘響前的專屬位子沒有頎長的身影,暑氣很重,煩悶黏膩感擺脫不去。
我還是坐在窗旁,景色卻不是倨滿異語的蒼薄白板;草皮上幾隻蝴蝶忽高忽低,還有在花上吸蜜的。
我想念某隻喜歡蝴蝶的貓。
耳旁傳來妳的聲音,還是一樣很好聽,像妳俐落碎髮的女中音。
轉過頭,想補聲早安,卻感謝起自己留了長髮,擋住妳與我不認識的她。
畫面很違和,兩個不該在這空間的人,卻坐在這無趣教室裡,輕聲嬉鬧,用我在妳身上少見的快樂嘻鬧著。
討人厭的暑氣,讓人煩悶。值日生竟然忘了開冷氣!
我還是在一樣時間路過欄杆旁,妳還是像隻無法接近的貓,今天的我不想說早安。
「昨天睡過頭了抱歉。」雙手合十,彎下腰,還偷睜眼覷著。
討人厭的貓,為什麼道歉!
「不懂。」那昨天穿著白色合身襯衫,頭髮過肩,很漂亮的女生是誰......
「我前天玩太晚,所以昨天晚到了。」妳困擾的皺著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玩太晚?跟她?我想知道她是誰......
「嗯,跟我說幹麻。」我試圖讓語氣平靜,像在談論今天天氣很晴。
「昨天我旁邊的女生是我高中同學,前天來台北,我陪她到處逛逛。」妳自顧自的說著,很理所當然,笑容卻該死的越來越濃。
「我要去上課了。」我咬字清晰,帶不上一絲笑意。
教室今天一定不用開冷氣了,學校或許該獎勵我今天替他們省了一筆冷氣費,又或者我該跟大家說,覺得天熱的人請坐在我身旁。
「我呀,等了一個人很久很久了。」妳頓了頓,換了位置,陰影擋住了妳的表情,「自從發現她每天早上總在鐘響前才踏入教室,就開始一直一直等著。」
妳用左手饒了饒不甚長的褐髮,天生的褐,襯著妳白皙的肌膚,不難想像妳攫獲眾人目光的理由。
「嗯?」我疑惑的岀聲。
「我呀!很喜歡一個坐在窗邊,理所當然看著我淺笑的人。」妳笑得自信、爽朗,卻讓我好想揉掉那可惡的笑容。
討人厭的貓,妳一定很擅長捕魚,真的讓人很討厭。
今天,還是得開冷氣了......
嗯!我不用冷氣,我有帶著高山草原清新味道的貓,狡猾的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