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我醒來時都會先伸個懶腰,接著從左邊翻身下床進浴室刷牙洗臉。
但今天不一樣,今早醒來的情況有點複雜,也有點麻煩。
其一、這不是我房間,房間沒有通到廁所,我房間比較豪華。
其二、我左邊有人,一個裸著身子的人。
真恐怖。
按著劇烈發疼的頭,再看看滿地散落的空酒瓶,昨晚混亂的記憶開始緩慢地流入我的思緒,形成了四個字:酒後亂性。
身為一名正值青春年華且身心健全的女人,我承認我腦中曾經閃過推倒上級班南學長的衝動過…… 但問題是身邊的裸人不是南學長,這才是此刻令我頭皮發麻的事。
他是我的朋友,不僅僅是一個朋友,是很要好很親暱的好友──我推倒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且她還是個女人。
……頭似乎更痛了。
「嗯……」身邊的人在薄被下蠕動著,散亂的長髮鋪灑在床單及枕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著,漂亮的嘴唇上還殘留著未抹淨的唇蜜。我低頭看看,發現大多數的粉亮唇蜜都已抹到我身上來了,黏糊糊的。
偷偷掀開被子瞄下,可惡,這傢伙身材果然比我好。左胸上有兩點痣,盯久了居然異常地有喜感。
「嗯……」似乎因溫軟的覆蓋被剝奪,她又不安分地扭了一下,接著朱唇微啓,含糊地噥語:「東學長……」
唔,原來在我滿腦子想著怎麼撲倒南學長時這傢伙內心是渴望被東學長推嗎?
我還來不及傳簡訊呼東學長看他有沒有意願頂替這酒後亂性的位置,這邊的她已經緩然睜眼,一臉茫然地盯著我瞧。
目光交接的瞬間我倒抽一口冷氣,這才驚覺此事不是憨笑三聲便能忘卻的玩笑。詭調的氣氛,凝結的空氣,僵硬的裸體,對望的雙目,房內的一切組織成奇異的畫面,卻無法使當事人發笑。
終於,章璃眨了眨她略顯矇矓的褐瞳,淡淡地說:「好冷……」
一個反應,我放開了手,讓被單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我以為,也或許暗自希望章璃能翻身再睡,但她抓緊了被單慢慢坐起身來,如我剛醒來一般掃過地上成堆的酒瓶,然後微微偏過了臉,細長的雙眼望上了我的臉,頓下,目光垂下,移到了我滿是唇膏的身上。
我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顯然此刻我們兩人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靜默了數秒,章璃的視線重新落回了地上的瓶瓶罐罐,左手仍將被單按在胸前,右手舉至自己的太陽穴開始轉按著,好看的眉也微微皺了起來。
「好疼……」我聽她喃喃道,便跟著輕輕點了點頭,才點了兩下頭就抽痛,宿醉的厲害。
微微搖了搖頭,章璃似乎想起身,剛動作又抽搐一下,輕呼:「……痛!」
我嚇了一跳,出於本能的關心脫口:「怎麼了?還好嗎?」
她淡淡地瞄了我一眼,鬆開了左手拉開遮蓋在身上的被單。我與她一同望去,她大腿內側一排明顯的齒痕便印入了我的眼簾……
她沒搭話,我沒繼續問,接著她手一拉,將整條被單捲了過去裹住自己,翻身下床,輕盈地踏出了房間,消失在我的視線內,我呆了一陣,耳邊傳來了沖水聲。
赤裸的身子像個被拋棄的情婦孤寂地坐在床上,我幽幽地咬上了下唇:「靠,好冷。」
坐在章璃家的餐桌前,我默默嚼著略顯乾澀的蘋果,坐在對面的她則靜靜地擦著頭髮,偶爾啜口咖啡。我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不小心發生關係的人還要這樣面對面吃早點,也許我跟她都是心理變態。
喝多了醒來通常會因腦細胞抹殺過度而遺忘酒後的行為舉止,無奈我的細胞子們一個個都鼓躁地將昨晚的畫面拋進我的腦海中,害我不禁將眼前蘋果上的齒痕跟章璃腿上的印記重疊在一起。
差點哽死。
「……妳怎麼不說話?」良久,章璃打破了沉默,抬起臉迎上了我。
要我開口說些什麼?說我們昨晚慶生HIGH過頭,我為了預防章璃凌晨回家被色狼盯上便仗義護送她回家,然後不小心自己推倒了她?什麼跟什麼啊。
「嗯,喝多了。」以較為婉轉的說法道出了酒後亂性四字,我狠狠地啃了兩口蘋果,將上頭的齒印咬去。
「……約法三章。」她的聲線柔柔淡淡的,聽來順耳的很,於是我便點了點頭。
「一、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很好,身上有齒痕的是妳不是我,我頂多只是吃蘋果時會想到罷。
「二、不准在其他人面前提起這件事。」廢話,我會興奮到衝到外頭高喊「我上了我的好朋友章璃」嗎?我還有南學長要攻陷耶。
「三、不准因為這件事不理我。」
我看看她,見她抿著唇瓣一臉認真,便用力點了點頭,在腦袋一陣劇痛當中伸出小指:「約法三章。」
「所以妳跟章璃上床啦?」
「是呀,怎麼辦呀?」從章璃家離開的四十分鐘後我就打破了誓言,縮在自家的床上苦著臉哭訴著。但嚴格來說章璃是說不准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所以在背後悄悄同一個人說並沒有犯規──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A子不以為然地轉了轉眼,朝剛抹上的指甲油呼了兩口,揮了揮手:「妳們都是女人,又不會懷孕,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身為章璃與我共同的好友,A子接到我電話時以為我跟章璃昨晚因酒性鬧翻出了問題,街也不逛了直接殺到我家來,聽完我的解釋後卻一臉的無所謂。我想也是,A子是喜歡穿梭酒店的花蝴蝶,在床上閱人無數的她擔心的只有保險套的品質跟安全性,會為一夜情煩惱在她眼中是小題大作。
「但我推倒的是章璃啊。」
「哎唷,女生朋友之間這種事又不是不會發生,頂多大家笑一笑罵一罵就算,妳不要想太多就好了。」A子說罷,又檢視了一次自己完美的指甲,接著站起身來拍拍屁股:「總之妳們沒事就好,我該走了,下午的約會已經遲到半小時啦。」
「嗯。」我傾向前彎身將床邊的包包抓起拋給了A子,又嘆了口氣:「希望明天到學校不會尷尬。」
「放心啦。」A子接過包包從中取出桃紅的唇膏抹了起來,令我憶起了章璃的唇蜜。「當作是朋友之間促進感情的小遊戲吧。」
「那如果是妳一早醒來發現跟我有一腿妳會怎樣?」
A子偏過頭想了一會,接著轉了回來,嫣然莞爾:「殺了妳滅口。」
靠。
隔日在學校見到章璃,我預先躲在朋友身後深呼吸了幾口,然後拉出自認為百分百自然的甜美笑容,閃著白亮的牙齒向她一揮手:「早呀,章璃。」
章璃原先掛在嘴邊的笑容瞬間僵住,轉頭看我的同時面頰梢上了一抹緋紅,帶著顯然易見的羞澀與窘困:「……早安,央楠。」我見狀,自己臉上也不禁熱了起來。但還來不及多說兩句,章璃已轉過了身跟好友朝走廊另一邊離去。
搞什麼鬼!提出約法三章不是這傢伙嗎?怎地二十四小時不到就破了第一條!
不過想想也可能是因為才過沒二十四小時才沒辦法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她沒有全然無視我,打過招呼後就繼續跟朋友離開其實也是很平常合理的事,但今天我對她的反應就特別敏感。
章璃跟我同班,再怎麼樣都沒可能避不見面。離開課時間尚有十五分鐘,章璃那群女生還沒有回來。不安分地坐在教室中,我首次盼望時間能流逝快些,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只是想再次探視章璃的態度。
過了十分鐘,章璃與班上同學們回到教室,我以視線的餘光觀察著那邊的一舉一動,章璃沒有來找我。她平常有沒有來找我我也不記得了,但我們之間總瀰漫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氣氛,我想越過那條界線,不然心情總七上八下怪難受的。
我還是很喜歡章璃這個朋友,一年前剛開學我便注意到她。她沒有驚艷眾人的美貌,卻散發著一股優雅的氣質。開心時眼睛會微微彎起,勾畫出清柔甜美的笑靨,令人看了就感到舒服。主動接近進而認識之後我發現章璃雖然舉止嫻雅,卻不失近人的親切與幽默,在朋友當中我確實是比較注重她,但這不構成我推倒她的理由。
「章璃,妳下午有空嗎?一起去唱K吧。」藉著朋友提出的邀請,我順勢轉身向章璃問道。她不會拒絕我的邀約,因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啊、對不起,今天我有約了。」──至少在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時她不會拒絕我的邀約。
「喔?是嗎……」我的尾音還沒落下,她已經轉了回去。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我三番兩次示好這女人都不領情,那我也沒有意願繼續糾纏,索性冷了張臉不再主動攀談。課間她偷瞄了我幾眼,我不像往常跟她打手勢擠眉弄眼傳紙條,眼睛直盯著黑板,卻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時間緩慢地流滾著,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課,我才在心中偷偷猜臆章璃會不會跑來打破這個僵局,那邊的她已跟著其他朋友跑得不見蹤影,真可惡!
跟朋友去唱歌時我心不在焉,又給兩對班對閃得睜不開眼,索性盡點些失戀分手的怨婦歌,結果被逐了出去。自己一個人捱呀捱的撐過了晚飯,我實在忍不住,翻出手機飛快地傳了封簡訊過去:
「明天一起吃早餐吧?我去妳家接妳。」
天曉得自從我宣稱要將南學長追到手後就天天帶早點去等學長晨練結束,但此刻我比較想要的是跟章璃恢復安定的朋友關係。
章璃簡訊一向回很快,這次卻遲遲沒有回音,害我每收到一封訊息都急躁的將手機抓起後再懊喪擺回。拖過了晚上十點多,我終於收到了她的回信:
「我明天早上有事,妳找南學長一起去吧。」
這則簡訊氣的我一整晚睡不著覺,早餐也吃不下,連學長傳來的關心簡訊都沒心情回,傷肝傷胃又傷心,真是悔不當初!
接下來的幾天,我也鐵了心開始迴避章璃。明明心底很是在意,但我不能服輸,只能說服催眠自己驅於平靜。A子發現了,但她沒有逼問我,我們周遭的好友也發現了我和章璃的疏遠,但我什麼都沒說,她也什麼都沒說,約法三章的某些條約似乎仍然成立著。
這樣下來幾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再在意了還是將某些心情沉澱去內心的深處。章璃是我重視的好友,但越是重視她越是影響我的情緒起伏,我只好像她一樣避開來,我想這樣下去我們的關係便會隨著時間逐漸淡去,而那一夜也只會成為千萬個模糊的記憶之一。
其實我很捨不得,但躲了幾天反而拉不下臉再重新去接近了。
章璃呢?
是這傢伙先開始避開我的。雖然被推者的心靈創傷或許比推倒者大上許多,但她在我漠視她的兩天後反而不安分了起來。先是主動跑來問我作業交了沒,在我搖過頭後又有些靦腆的笑說可以教我寫。或許是基於報復心態,我拒絕了。當晚,她傳了一封簡訊給我,寫著「妳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回。
然後她也不來找我了。
我只能對A子哭訴,A子笑我是傻的,又佯裝一派老成樣揮著手說這就是青春,我跟她耳語的機會在班上反而多了。有時候,在我們咬耳朵時我會感到一股視線落在身後,但每每回頭都只看到另一頭的章璃跟其他朋友有說有笑。我對她果真是過度敏感了。
我又開始去找南學長,自從上次我沒去看他晨練後他的態度便慇懃許多,說是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然熟悉了我的身影。我該在心中暗喜因為鬧脾氣而因禍得福,但在章璃的事還沒真正放下前我都沒法像以前那樣開心起來。
在某個凌晨,南學長在體育館外頭吻了我。
唇碰唇的瞬間,我內心毫不雀躍,反而掀起了些微的反感。光是接吻都感到噁心了,進一步根本不用想。我沒有什麼反應,學長似乎很期待我興奮的大叫然後抱緊他,但我研究著那張以前覺得帥到翻的一張臉,居然感覺很陌生。
經歷了這樣的打擊,我在下午時跟A子與一群好友痛聲說自己要變性冷感了。一群好友聽到我在被萬人迷的學長親吻後的反應居然是洗嘴巴,沒有一個人反駁我的言論。身為我的死黨,A子極力安慰我,說定是學長早上忘了刷牙或汗臭太重才會因這些外界因素使我潛意識的產生排斥。而走投無路的我,居然還真的點頭稱是,可見迫切的程度!
看我一臉苦惱,A子跟好友互看一眼,又挑眉笑道:「不如央楠我來幫妳做個測試吧。」說完二話不說,扳起我的臉就親了下去!
其他友人驚呼了聲,接著起鬨的起鬨鼓掌的鼓掌,惹得整間教室中的人將目光集中到我們身上。
「如何?」放開,她滿臉期待的望著我,我卻不知道她在期待什麼。
「我的牙齒被妳撞的好痛。」於是我齜牙裂嘴的誠實答道,接著肩頭飽受A子結實的一拳。
「不過說真的還挺好親的。」說實在的,跟A子接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只覺得她嘴唇比學長軟了很多,更加濕潤些,還有香草的味道。倒不會反感,這點贏了學長,卻也不是什麼好事。
「換我換我!」興奮的女聲在教室迴響。
誰說女人不好色?那是用來欺騙男人的。一群好友有了A子開了頭,紛紛餓虎撲狼般地朝我進攻,直到老師進了教室才放過我被蹂躪的嘴巴。
真恐怖。
正轉頭要對A子比中指,我霍然迎上了章璃冷冷的雙眼。
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四目相對,我整個身體鼓譟起來,血液瞬間竄流到了頭頂,一股難言的心情溢滿胸前。
不似周遭止不住笑意的同學,她緊抿著嘴,面無表情地直盯著我看,接著臉一撇,將目光從我臉上移去。
我未完全退卻的笑容僵在面上,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漾起一波波不安。章璃雖然會同好友笑鬧,也並非全然正經的人,但她不會似我們這般玩,跟朋友也不輕易有親暱的肢體接觸,所以我酒後推倒的對象是她才會如此訝異。
我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那樣看我,但卻莫名地心慌起來,我不希望她討厭我。這一分神,老師已開始講課,我也錯過了送A子中指的機會。
放學,我混亂的心緒已理了不少,邊跟著那群早些的親吻魔走邊補足自己的唇膏,準備去街角吃冰。才剛踏出教室門口,衣襬忽地給人一拽。我扭頭一看,章璃正死死地揪著我的衣角,原先水靈的瞳中蒙著一股淡淡的哀怨。
「……妳們先走吧。」我有些愣住,嘴中自然地流出了反應的字句。
A子等人離開後,章璃不發一語的將我帶到了體育館附近的小倉庫。這地方此刻根本不會有人,如果她不是輕輕牽著我的手,我會以為她是要將我拖到暗處揍一頓。
又經過了一陣沉悶的靜默,章璃鬆開了手,轉身面對著我幽幽地低聲道:「不是說好不能不理我嗎?」
我心先是一緊,接著一怒,忍不住也埋怨道:「是妳先逃開我的!」
章璃似乎被我責備的語氣嚇著,垂下了頭咬過下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頓時心疼起來,為自己惡劣的語調感到後悔,忙放柔了聲線:「我也不想逃開妳呀,我怕妳會尷尬嘛。」
章璃沒有看我,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吸引著我的目光。好一會她才緩緩抬頭,雙眉微微蹙著,聲調依舊低柔:「央楠,我不想失去妳這個朋友,但是我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了。」頓了下,又輕輕地道:「那天的事……」
腦中霎時閃過了支支片段,我臉上一紅,見她接不下話,便說:「這樣吧,章璃,我親妳一下,妳再告訴我妳的感覺。」其實我不知道這種提議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真親了又能釐清什麼,私心來說我只是忽然想親她。
章璃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以為她會掐我一下然後斷然拒絕,沒想到她居然微微抬高了臉閉起了雙眼。我還想她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卻從她頰上透著的暈紅發現她的認真。於是我也闔起了眼睛,感受她的鼻息噴在我的面上,緩慢地靠去,唇觸著唇,我們的身子幾乎貼合在一起,聽她劇烈的心跳聲響合著我自身的節奏。
五秒?十秒?十五秒?
我不知道我吻了她多久,只知道在分開時她的面頰上的鮮紅已染上了我的。接著我舐了舐唇,向撫著胸口微微喘著氣的她問說:「感覺怎樣?」
「甜甜的……」她眼睛眨了眨,我發現那抹鬱悶已然雲消霧散,又是清澈的一雙褐瞳。
「廢話,我擦的是草莓口味的唇膏。我是說感覺。」
章璃眼睛轉了轉,接著聳了聳肩,劃出淡雅的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朋友,但如妳所說,是挺舒服的。」
我和章璃的關係又變好了。
不同的是,她比以前更親近我了。實際原因我不清楚,但我對她也是比一般朋友多了一份特殊的情愫。怎麼說,坦誠相見之後感覺和她異常的親近啊!
班上同學一起去泡溫泉時要兩人一間房,我率先抓了章璃,理由?我們彼此什麼沒見過?在房間穿浴衣自在的多。
做報告時需要找另一名夥伴,我還未來得及多看,章璃已靠到了我的背上,輕輕貼著我在耳邊喃語:「我們關係匪淺,自然是一組囉,喔?」何為不樂?我舉雙手贊成。
我沒有再去找過南學長,反之我每早等在公車站跟章璃會面。A子見狀,取笑我自從推了章璃後就越變越不正常,但也沒有叫我再去找南學長。沒辦法嘛,吻過我的隔天就被抓包在親另一位學妹,A子再怎麼變態也不會把朋友推入爛男人的火坑。
通常在放學後我會去CD店掛上耳機聽聽新歌,最近章璃偶爾會來,也不出聲叫我,只是靜靜地靠在我身邊,我可以透過淡薄的夏裝感受到她肌膚的溫度還有她的曲線。自己也感到訝異,我居然二度掀起想堆倒她的衝動,還是在清醒的狀態之下。
但我們的關係並未從朋友進化成戀人還是什麼的。在夏天剛結束的那天,章璃跟東學長正式交往了。
我並不吃驚,在我跟章璃還是未發生關係的好朋友前我就知道了他們的曖昧,就如同章璃清楚我想撲倒南學長一樣。奇怪的是之前我會興趣十足地為她探聽湊合,現在反而有點吃味,我對章璃的占有慾正莫名地擴散著。
好在善良的我並沒有為了這不知名的私欲破壞朋友的戀情,我還是十足安分地聽周遭朋友談論章璃的八卦。她自己不會主動跟我說,我也不會找她問。
東學長的出現沒有帶給我太大的影響,我仍是頻繁地跟章璃出去,甚至他們五次約會中會有三次跟著。東學長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但我好歹給了他們兩次獨處的機會,也就刻意忽略過去了。
今天東學長約了章璃去遊樂園,跟隨者不只我,還有純屬湊熱鬧的A子。在遊樂園中東學長十分刻意地想甩掉我跟A子,但基於人的本性,他越是這般我跟A子便越樂的裝傻。
待章璃去洗手時,學長的笑容垮了下來,不悅的看著我跟A子,以諷刺的語氣嘲弄道:「妳們快考英語了吧?Third wheel是什麼意思明不明白啊?」
我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應道:「Means you are fucking redundant。」
學長正要發作,章璃已從洗手間出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們。學長勉強扯出張笑臉,示威似的摟過章璃的肩,頭也不回地帶著她向前走去。
跟上去之前,A子湊到了我的身邊,低聲在我臉邊取笑我:「男人不知道除了女朋友的哥哥爸爸,姊妹淘也是最難應付的人,尤其是當姊妹淘處於單身狀態的情況下。」
我噗嗤笑了出來,被東學長狠瞪了一眼,章璃也回過頭來看了下。A子搖了搖頭,轉了個語氣嘆口氣又道:「奇怪的是女朋友非但沒有對電燈泡發火,還樂在其中的樣子,這才叫人同情那男人啊……」
「央楠,妳們在聊什麼笑那麼開心。」章璃脫開了學長的手臂,輕笑著走到了我的另一邊,溫軟的手握上了我的掌。
「沒什麼。」我笑笑,看到東學長臉又白了一層,不禁笑得更開:「真的沒什麼。」
那天,送章璃回家的人是我。
放寒假的前一天,班上一群人早沒了上課的心思,我跟三五個死黨也瞎扯著該如何糜爛揮霍假期。不知哪個人提到要跟男朋友去自助旅行,當中的B女突然痛哭失聲,抱住坐在她身旁的我爆發出來:「人家前兩天才剛跟男朋友分手──!」
八卦一爆出,一群女人頓時妳一言我一語的痛罵起來,我也隨手在她背上胡亂拍著,口中順著姊妹們一起肚爛那男人。哄著哄著,B女淚眼汪汪地抬起了臉,哽咽地噘起了嘴道:「央楠,妳安慰我。」此女身為之前突襲我的狼女之一,之後還讚我很好親,我懷疑是不是我親她的感覺跟她男友吻她的感覺相似才如此,所以對這誇獎倒沒感到開心──好啦,我承認還是有一點暗喜的。
「我…啊!」我答覆都還沒出口,腰間已經給人用力一掐!扭曲著臉轉頭一看,站在身旁的章璃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右手還結結實實地擰著我的肉。「啊……我不要。」她手頓時一鬆,改為幫我揉了揉痛處。這就是先把小孩揍哭再攬入懷中安慰的行為嗎?真是變態。
「吼!我失戀耶!」B女不滿地鬼叫起來,用力推了我一下:「妳居然還拒絕我,有沒有良心呀!」
「我不允許。」章璃語調輕淡,卻清亮地響盪過雜言閒語中,如此理所當然地帶著篤定,手還擺在我腰間。
A子噴了。
其他人爆出一陣哄笑,一擾之下也就帶過了B女索吻的事。我跟著眾人笑著,卻忍不住偷偷瞄住章璃。她也笑著,如往常般嫻雅,時不時也將目光流轉過來瞧我幾眼。
我臉有點發燙,決定今天也跟去做她跟東學長的電燈泡。
跟是跟了,失算的是今天是東學長的生日。
再怎麼亮的電燈泡在情侶慶祝特殊節日時也知道該閃避。雖然我極度不爽,甚至懷疑他根本是為了將我驅逐才唬爛而確認了他的學生證,但拖延戰術玩到了晚餐時間還是不得不退場,東學長只訂了兩個位置。
道晚安時章璃流露出不捨,甚至有想跟我走的傾向。我覺得我開口要求她她一定會答應,但我沒有,章璃畢竟是他的女朋友。
洩憤似的拖了姊妹淘辦失戀Party,酒也不自覺地一杯杯下肚。B女哭得唏哩嘩啦,其他感情不順的姊妹也順勢一吐不快,一屋子的女人在我家鬧得翻天覆地,我卻還是覺得太過冷清。
毫無預警的,在看到B女趴在A子腿上抽泣時,我居然也流下淚來,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低迷的氣氛蔓延過整間房間,不出一會一窩人已哭的東倒西歪。
我知道我沒醉,我只是藉著酒精洋裝自己醉了發洩,藉著失戀的好友掩飾自己哭泣的理由。
凌晨兩點多,我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著滿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怕吵醒睡的橫七豎八的姊妹們。感覺舒服了些,卻更加無力與空虛,我想是因為我意識到了那逐漸變得無法壓抑的感情。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是一封來自章璃的簡訊。
「妳現在能過來嗎?」
她知道我簡訊是開震動的,我明白她。她怕凌晨會吵醒我,那她為什麼還傳了簡訊來?章璃鐵定是出事了!
不及細想,我已狂奔出門,將一屋醉鬼留在身後。
「章璃!」使勁敲上了她的房門,我焦慮地瞄了手機,從出門到現在我打了七通,她始終沒有接。
「章璃!」又重重地敲了幾下,我正轉身要殺去東學長家,門忽然開了,透出章璃的半張臉。
我一看又是一驚,她頰上佈滿淚痕,紅腫著雙眼,臉色極為蒼白,微微顫著身子對我啓唇:「央楠……」
「天啊!章璃妳怎麼了?」我一窩蜂地推門轉入她家,憂心地按上她肩問道:「東學長欺負妳了?妳還好嗎?」
章璃咬著自己的嘴,拼命地搖頭。但她光是搖頭我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只能乾著急,克制不住地急切問著:「誰對妳不起了?妳跟我說我幫妳出氣呀!」
「都是妳啦!」她忽然哭了出來,甩開我搭在她肩上的手,轉身踱開步子。
「我?!」一聽之下非同小可,我忙跟了上去,腦中塞著滿滿的不解,更是心焦起來:「我做了什麼?」
章璃又不說話了,背對著我就是死不肯轉過身,我才剛把手放到她肩上又被她甩下。但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麼,難不成是她聽誰說了我今晚在家裡跟朋友喝酒沒約她?但她在跟男朋友約會呀!
「妳跟我說嘛!」不管我怎麼勸說她都不開口,我又急又氣,一把火也燒上心頭,重重拍上身旁的牆壁:「夠了喔!妳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妳在氣什麼!妳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
章璃猛然轉身,神情激動,平日優柔的聲調嘶啞起來,對我喊道:「妳還說我無理取鬧!妳怎麼可以說我無理取鬧!」她說的止不住淚,將我要給她擦臉的手用力打開,粗暴地打上我的胸:「都是妳不好!胡央楠!這世上誰都可以說我,就是妳不行!都是妳!」
我看她滿臉的淚心疼不已,一絲怒火早已消散無蹤,手忙腳亂地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著,在她耳邊不斷柔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妳無理取鬧,我不該對妳大聲,對不起、對不起……」
章璃在我懷中掙扎著。「乖…乖…」我左手緊抱著她不讓她掙脫,右手不斷輕撫著她的頭,終於使她停止了動作,剩下因哭泣而發出的顫抖。
良久,章璃似乎平復了不少,手輕輕環住了我,臉埋在我的肩頭,說出的話細如蚊聲:「我應該是喜歡東學長的,他是個男生,而且對我很好。」我摸著她髮的手頓了下,接著又緩慢地動作起來,聽她繼續低語:「東學長今天想親我……」
有點發痠,我左手不禁放鬆了些,心中有股涼涼的感覺。
「……但我閉上眼睛時滿腦子想到的卻只有妳。」
這下我是全然呆住,連身子也僵了起來。章璃的聲音在我腦中飄忽著,忽覺頗不真實,我不住懷疑究竟是真的聽見了那句喃語還是自己的思緒作祟。
章璃感受到我身子的僵硬,臉從我肩上抬了起來,雙手也放開了我,拉開些距離雙目直望入我的眼眸。
「央楠,妳對我只是朋友對不對……」
無法言語,異樣感從深處油然而生,浮出心頭便再也按耐不住。既然說不出話,我索性放棄一切字句,直接垂眼吻上了章璃的嘴。
我發誓我沒有喝醉,不過……
隔天清晨,我醒來後習慣性地坐起身來。左邊有人,一個裸著身子的人。
這次地上倒是乾淨得很,而且身旁的人睜著眼,雙瞳骨碌碌的盯著我瞧。
我笑笑,手伸了過去摸摸她的頭。她動了動,從被窩裡探了隻手出來,接過我垂下的長髮轉著。
玩了我的頭髮一會,章璃也坐了起來,手將薄被按在胸前,淡淡地開口:「約法三章。」
「嗯?」
「第一、不准忘了昨晚發生的事。」
「第二、可以不跟其他人說,但不准刻意在他人面前疏遠我,也不能在我面前跟人打情罵俏玩接吻遊戲。」
我笑望著她,見她將手一鬆,任由被單從身上滑落,整個人依偎到了我的懷中,臉貼在我的胸前,頭輕頂著我的下巴,雙手緊緊環繞著我的腰,面上帶著淡雅的笑向我柔聲軟語:
「第三、今後無論妳是清醒還是酒醉,能推倒的對象都只有我一個人,明白了嗎?」
手繞上了她的肩頭,我嘴抵著她的髮,嫣然笑道:「約法三章。」
而這次可以確信,我是絕對不會毀約的了。
完
本帖最后由 桃谷莎莎 于 2009-5-19 08:35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