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残枫

看着枫叶一片一片落进庭院中的水池。有些叶子乘着风飞得稍微远一点，但是终点也不过是池塘旁边的草地而已。

枫叶小小的，很漂亮，透过叶子可以看到血红的朦胧天空，就像被烧着了一样。

十六夜放下手里的叶子，忍不住就对自己微笑。

要做些什么呢。

整日整日的坐在庭院之中，看落叶，看残花。或者整日整日的坐在房间里，对着一张白纸，写不出半句诗来。

只是觉得冷。

天气越来越阴沉。那个和自己日夜相处的男人，温柔又霸气的男人，他总是在夜里紧紧的抱住自己，仿佛稍微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那样。

但是，为什么总不会觉得温暖。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缺失。

在心里。深深的。

是什么呢？一直想，一直没有答案。

只要闭上眼，月光和寒冷的手就互相纠缠成最深的梦魇，连同当时的阴影，当时和服上的花纹，当时庭院中的气味也变成这梦魇的一部分。

十六夜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逃离。或者说，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真的想逃离。

母亲大人的手，虽然冷得像冬天，但是那时候，为什么自己只是不动，自己只是望着那轮明月。

假如用力挣脱的话，应该就可以逃离了吧。

但是挣脱以后，又将去向哪里。

自己就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沉下去，沉向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被人揽在怀里。

男人的怀抱，刚硬的铠甲，银色长发一直垂到自己胸前。

十六夜。我要去修行。

要去多久。

可能会很久。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于是就在心中无声的叹气，然后用力点头。

他满意的亲吻自己的头发和脸颊，然后走向站在院子尽头的冷漠少年。

他和正妻的儿子，一样的银发金眸，额头弯弯月牙。

原来是他和他儿子要去修行。想必是对儿子的教导之路吧。

不关心。不想关心。不能关心。没有立场关心。

听到那句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听见他们逐渐走远。庭院又恢复空无一人的寂静。于是继续安静的看枫叶落进池水，给水面染上凄厉的红色。

母亲大人的手，冰冷的温度，从幼时蔓延到现在。躲不开。

父亲离开。母亲离开。辗转流浪。被亲戚收养。又被另外的亲戚收养。十六岁，被送去嫁给某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城主。在去往那个陌生地方的路上，遇到银发的犬妖。

那时夕阳西下，天空柔媚。

他的铠甲也是殷红一片，不知是这阳光，还是谁的血。他伫立在路当中，无声的威严。没有拔剑，没有说话，却是叫人透不过气。

仆人们四散逃走。只剩自己与他对望。

名字。他靠近，声音低沉，眼睛是诡异的金色，金色带褐黄，映出自己没有恐惧的脸。

十六夜。

再没有别的对话，自己被他举起来，半抱半扛。

直觉的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他笑了，满意的笑声，震动空气。

很好。走吧。

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因为自己没有回答，他就已经带她跃入天空。

听到风声呼啸。被这男人凌厉的气息包围。闭上双眼，心中只是想，不用嫁给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城主，不用被另外的亲戚收养。

或许，这一次，再也不会看到那晚冰冷的月亮。

于是跟着他来到这陌生的妖怪的世界。清冷的城，怪模怪样的仆从。

住下来，有了自己的房间，屏风上绘满紫藤花。

被那个男人吻着，被他抱着，任由他解开花样繁复的腰带，掀起一层又一层衣服。

该说是激烈，还是温柔。该说是欲望，还是情感。

十六夜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纸门外面模糊的溶溶月光。

这是一个熟悉的动作。总是下意识的望着一切，不说话，比如树木，比如花朵和池水。

不觉得美，也不觉得厌倦，因为除了这个动作，再没有其他可以消耗时间。

为什么总是听见母亲大人那游丝一样的声音。十六夜，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为什么总是觉得母亲大人的手，还是紧紧的捉着自己的右手。

好冷。好冷。

（未完待续。下一章千华将出场，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