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后山

偶尔还是要和她一起吃晚饭。

总是觉得不自在，总是觉得恍惚，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要平静好久。

十六夜总是觉得，为什么要像一只避开陷阱的动物一样，远远的逃开。

她不叫人恐惧，也不叫人害怕，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冷冷的话。

可是为什么要逃走。

仿佛只是身体的直觉，仿佛是听到谁的声音，叫自己离开。

总是在城中，这样或那样的地方，和她遇见。自己不敢动，不敢抬头看，只能避在一旁，弯腰行礼，直到她的脚步声走远。

只要与她见面，就会觉得局促，紧张得忘记自己的名字。

但是，为什么。

他还没有归来，而冬天，越来越寒冷。

为了排遣寂寞，十六夜有时候也在城中游荡。相对这座城的规模，仆从可以算是少之又少。他们是妖怪，她是人类，他们是仆从，而她是主人的女人。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终于有一天。十六夜走到从未来过的城的后门。

城门是半开的。一直都是。从来没有什么妖怪敢接近这里，更不用说人类。

开着的城门，是绝对的自信。

小心翼翼的踏出那道门，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沿着时而平缓时而陡峭的山坡慢慢向上走。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向前走。十六夜不知道，就像当时被那个强大的犬妖抱起来的时候一样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是还是顺从的走了。

树木虽然都凋零了，看起来还是比别处的更有生气，脚下是冬天的蓑草。

一场紧似一场的雪，四处都有残留。天空灰白色，高高的，并不明朗，那远处山脉的雪线，几乎要和天空是一个颜色。

有些冷，但是因为在走动，所以感觉不到。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的十二单衣是多么沉重。

不知不觉，都已经爬到半山腰。有种完全放弃一切，重新开始的错觉。

十六夜一直向上走，些许雪花，冰冰凉凉的，扑到脸上。抬头看，原来是雪又纷纷扬扬的下起来，天色稍有黯淡，却不压抑。

走累了，在枯树下坐一会儿，抖落衣服上的来不及融化的雪花，远远眺望山下的城池，真像一个孩子的模型玩具一样，依稀可以辨认出最南面自己的房间。

然后又继续往上走。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直雀跃，因此忘记了时间，忽略了逐渐暗沉的天空，没注意雪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冷。

左一转右一绕，穿过树林，越过岩石，干涸的山涧，落着雪花，还有枯草探出头来。

直到回头时，看不清来时的路。

四周都是无比的陌生的景色，只有掉光叶子的高大树木，嶙峋的怪石。往任何一个方向看，既没有路，也看不到山下的城池。

雪是什么时候下得这么大。茫茫的一片。

心慌，忽然席卷全身。上一秒，还像踏青的孩子，下一秒，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就像刚才最后一步，突然跨越了人间和地狱的分界。

这里是哪里。

怎么样才能回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