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抽屉里の抽屉 于 2011-7-16 01:16 编辑

三、舞者

东昆的繁华，是纸醉金迷，是笙歌夜夜，是以东昆并无宵禁一说。

边境虽然还在打仗，离这城到底还是远得很，满目灯红柳绿，并无一丝血腥气，满满当当的都是行人的低语，商贩们的吆喝，舞榭歌台的欢笑。

这样的国家，大约，也是为什么曲陌会笃定它会亡国的原因吧。

在摊边要了一碗豆腐脑，沐雨想着，这乱糟糟的时节，还是早早带了沐汀回曲陌的好。那城主似乎是不死心的样子，沐汀的神情也怪异得紧，不过那孩子不愿意的话，便是真是那什么故人之子，她也不会让沐汀走的。

忽然身边都没了声音。沐雨觉着有些奇怪，抬头见大伙儿都朝了一个方向看，不由也转头看去。

凝脂般的肌肤，大而灵动的双眼，精致的鼻子和嘴。两截玉臂清辉，一袭蓝衣若水。她恬然的笑，淡淡的，静静的。完美得不似人间的五官，美目流盼，纤腰盈盈一握，天赐一般的人儿。

沐雨不由看得痴了，这世间，也会有，这般美丽的……仙子么……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那声音由远及近，沐雨听清楚了。

“爹爹……爹爹……”带着哭腔的稚嫩童音，汀儿？！

慌忙拨开人群，可不正是沐汀？急急过去，才知道是沐汀半夜醒来见她不在就到处找，店家被她弄得烦了就派了个人与她一同去找沐雨。一路哭哭啼啼算是找着了人。

少不得是被差出来的那店小二一顿臭骂，讷讷赔了好些不是，那小二才愤愤走了。沐雨见沐汀早无睡意，便打算带着沐汀到处转悠。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往那豆腐脑摊子方向聚去，想来是仙子在的缘故。沐雨忽然想到方才走得太急，竟没有付账，思虑片刻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只得拉紧了沐汀，往人群里挤。

好容易挤了进去，正要掏出腰包付账，一声叫喊吓了她个三魂丢了七魄。

“娘……！”

这声音耳熟得紧，沐雨没来由出了一身冷汗，机械地转过头去，却见了那小丫头抱住仙子不住叫娘。

“娘唉！”沐雨觉得头疼得厉害，“最该叫娘的是我吧？！”

那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然而依旧好脾气的笑道：“小姑娘，你的父母呢？”

“娘……”小沐汀只是抱住她重复着。

轻轻按住太阳穴，沐雨酝酿着道歉的词。这丫头！那年见她时的疯病又犯了么？

看到那美人的笑似乎也挂不住了，沐雨硬着头皮走上去。

很显然，对方和自己不是一类人，让沐雨觉得自惭形秽的气质和一瞬间被比到低点的心情，沐雨狠狠瞪住沐汀，打算用愤怒将自卑压过去。

“汀儿！别胡闹！”不客气将沐汀拽回来，虽然她抱得很紧，但看是自己“老爹”来拽也很识相的放了手。

“我家的孩子给姑娘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还望姑娘见谅！”道歉一气呵成，深深的一鞠躬。

“汀儿！快点道歉！”

“可是爹爹……她是娘……”沐汀使劲摇摇头，伸手想拽女子的衣角，又见沐雨怒视，只得讷讷缩回手。

那女子惊讶的看看沐雨又看看沐汀，很快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望向沐雨的目光里也带上了同情的意味。沐雨明白，这丫头又被当成傻子了…不过这样大约也可以蒙混过关了。

“汀儿！道歉！听话！”本以为她也会乖乖道歉，可沐汀还是摇摇头，咬着下唇，半天眼泪终于掉下来：“娘不要汀儿了……”

女子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跟沐雨一样换上了满脸黑线。

也顾不得许多，沐雨一手提了沐汀一手抱了那女子，运起轻功眨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直到了人烟稀少的城西角，沐雨才停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还好没被当飞贼抓到。”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因为她过去就是干这行的……

“这个，姑娘……”沐雨抱拳，想着怎么道歉，沐汀却极为不给面子的再次抱住那女子，小脑袋在她腹上蹭了蹭：“娘……”

气急败坏要将这惹祸的小鬼头拽回来，沐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对面那女子脸色也极为难看，沐雨忽然浑身一阵冰凉：“有杀气？这感觉跟那年去丁府差点被抓的感觉好像……”

那女子忽然换了笑，凉凉的教沐雨又一阵寒，纤纤玉手一抬，小沐汀就被拽了下来：“喏，你家小东西。”

沐雨忙接过来。

女子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脚步沉稳又不失柔美，这人大约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不算弱。看得出是强忍了怒气，若是个暴脾气，她要护着沐汀，胜算几乎没有。还好还好。一念及此，沐雨不由怒上心头，狠狠在沐汀脑袋上敲了一记解气。

因为这样的小小插曲就坏了兴致，沐雨是万万不会做这赔本买卖的，径直拉了沐汀到城内最有名的舞榭歌台”飘香舞榭”。

“哈，人生啊，就是要及时行乐啊。”端着一碗酒，入目皆是美人，不愧是边境的城，那模样，那身段丝毫不逊色于东昆帝都。

“爹爹说得是。”饮一口酒，吃着可口的下酒菜，沐汀一脸老神在在。这两年每到一个城，爹爹第一做的事情就是来舞榭，对于美好的东西的执着她实在是已经无话可说，看这势头，明日她们又该睡什么破庙大街了吧。

沐汀这么想着，继续往嘴巴里塞食物。

沐雨看着她有些无奈，这孩子正常的时候挺聪明，怎么一犯傻就…不过她要是不犯傻也不会认识自己了。

胡思乱想间，人群忽然一阵喧哗。拉住邻桌的一问，才知道今夜的压轴戏—舞榭最红舞女青荷要出场了。

……

“今日跳的可是华章之舞么？”

“听说是的，那可是一年才只得一见的舞呢。”

“你废话！青荷姑娘哪次不是跳一年一次的舞？要知道她一个月只出场一次呢。”

“你才知道我为了得这个位子花了多少心思？”

……

这么说，得到这个位子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想来那青荷应是个大美人吧，若不然，为何这位子原先的客人会被自家老婆扯了耳朵拖出去？

幸灾乐祸的笑笑，沐雨伸长了脖子往舞台看。

——秀美，翩跹，轻踏着细碎的舞步。那位舞者是如此的出色，恍若梦中空舞的精灵。

沐雨定定站着，那舞，仿佛有一种魔力，她似乎飘到了极远的地方，看到那年离家时父亲的怒骂母亲的泪水，姐姐的挽留，和，哥哥的沉默。那舞者，似乎是踏在她心弦上舞蹈。

沐汀也怔怔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轻呼出声:：“娘……！”

沐雨浑身一震，极快地捂住沐汀的嘴，目光飘到那舞者脸上—正是今日遇见的那位仙子！

恍惚间，一舞已毕。

“诸位！”台上忽然上去一位男子，衣着华贵，似乎是舞榭老板，“今日是青荷姑娘在我地的最后一次演出……”

后边的话听不清了，因为人群实在太吵了。想来这姑娘人气应是极好的，这一走不知道会伤多少人的心呢？

之后那青荷就退场了，再出场的舞者虽然舞技也是不错的，但比起青荷实在还是有一截距离，沐雨也无心再看下去，吃罢桌上点心，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