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十一）——黑夜

无所谓黑夜还是白日的密闭小屋内，无论是墙壁，装饰还是搁置于小屋正中的睡床，都呈现出过分苍白的颜色。在这个自外上了五六道锁的房间内，手脚都被紧紧束缚住的红发少女平躺在床上，如同被监禁一般，少女的视力和说话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红色的发丝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鲜红，如同流淌的血液般在白色的床单上四散蔓延开来。

带在少女脸上的眼罩遮挡住她大半边脸，因此，此刻少女究竟是醒着还是在熟睡也没人知道。

大量的冰蓝色蝴蝶突然出现在密闭的房间内部，在越来越多的蝴蝶聚集成一个椭圆的球体又散开后，与躺在床上的少女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的红发少年出现在床边。

“贝利亚姐姐……”

看到睡床上完全被束缚住的贝利亚，艾哲尔感到异常难过。

为什么自己那时侯会被催眠，如果自己意志再坚定的话……

如此想着的少年不由地握紧了拳头，不过现在再怎么觉得后悔也已经晚了。而自己，也得到变成妖魔的惩罚。

“我下在你姐姐身上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噬心的巫术，没有所谓的解除咒语的办法。被下了这种咒术的被施术者，一般只有等死的命运。别这样恶狠狠地看人，孩子。现在如果你要救她的话，除非是心脏更换，否则别无他法。”

“当然，就算有妖魔能力或者除魔能力，随便给一个人更换心脏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捐出心脏的另个人本身，具有很强大的治愈能力。”

被束缚着的贝利亚突然激动地抖动起来，像是要挣扎开束缚一般。一言不发地回想着毗湿奴所说的话语的艾哲尔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红发少年正要伸手去抱住贝利亚时，却因为门外传来的嘈杂声而缩回了手。

看了逐渐平静下来的贝利亚一眼，艾哲尔在门被打开的前一刻，很快的消失了。

“她还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门外，意外地来访的珐琅碧姬问在门口守侯了许久的千叶。

因为身体被下了巫术以及塔西亚的死和艾哲尔背叛的三重打击，几乎失去了求生欲望的贝利亚每当巫术发作的时候，就有寻死的冲动。由于贝利亚是整个除魔界唯一会制作有除魔功效的道具的人，所以K命令再找到可以解除这种巫术的方法前，对她施以监禁。

“不，不是的，贝利亚姐姐是真的很难受啊。”千叶着急地为贝利亚辩护着。

懒得继续和一个小孩子理论的碧姬以命令式地口吻道：“把门给我打开。”

“可是，可是K说过……”

“打开！”

被珐琅碧姬的气势吓得哆嗦了一下的千叶抖动着手拿出钥匙，然后缓缓地打开了门。因为不知道碧姬进去后究竟要做什么，千叶感到有些慌张。

拉开沉重的铁门走进屋子的珐琅碧姬打量了一圈屋内的环境后，把视线定在了贝利亚身上。

“你醒着的吧，贝利亚。”

珐琅碧姬突然扬起手，几道肉眼看不见的风刃向贝利亚飞去，在吓了一跳的千叶还没冲过去抵挡前，束缚住贝利亚的所有皮绳都被切断了。

隔了好长一会，眼神显得有些空洞的红发少女才慢悠悠地坐起身，她抬起头，红色的眸子里映出与塔西娅有着一样发色瞳色的女子的身影。

“碧姬小姐……”

看着贝利亚，珐琅碧姬突然走到她身边，抬手就扇了她一个巴掌。

“碧姬！”

在惊住的千叶要开口时，珐琅碧姬却先道：“你不是要寻死吗？很好，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反正我一直都觉得你碍眼。”

被打偏过头的贝利亚看着珐琅碧姬一时愣住了。

“碧姬小姐……”

“这就是你作为塔西娅死士的态度吗？只知道受塔西娅保护的你在她死后就也想跟着去死吗？既然是塔西娅的死士，就给我好好的提升自己的能力，去讨伐毗湿奴给塔西娅报仇，这样才能算做是塔西娅的死士，”一把抓住贝利亚领口把她提起来的珐琅碧姬继续道，“在杀死毗湿奴前，你给我好好活着，有什么伤痛给我忍下去！如果你还是要寻死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用了很长段时间才消化珐琅碧姬的话的贝利亚的眼神逐渐由空洞便得有神采起来，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的少女露出了坚定的微笑。

“我明白了珐琅碧姬小姐，谢谢您。”

她从床上下来，站到珐琅碧姬旁边：

“做为塔西娅大人的死士，我想接替懒惰这个位置。请您助我一臂之力，我想提高能力，讨伐毗湿奴。”

“我正有此意。”

看到振作起来的少女，珐琅碧姬放缓了语气说道。

“那么你先跟我过来，因为我的能力是属于治疗型除魔能力，所以，我会先帮你镇定下你体内的巫术发作，然后慢慢的将它移除。”

话虽这么说，珐琅碧姬却知道自己并不可能真正完全除掉这种巫术，她示意贝利亚跟她出去。

走到门口是，贝利亚转身对仍然呆站在门口的千叶说道：“谢谢你，千叶，一直守着我。”

“别，别这么说……”千叶低下头，用越来越弱的声音道，“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笑着拍了拍千叶的肩膀，贝利亚跟在珐琅碧姬身后出去了。

当珐琅碧姬和贝利亚走远了之后，转过身的千叶惊讶的发现，一脸忧伤的艾哲尔坐在床上。

“艾哲尔哥哥，”似乎有些不能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确实是艾哲尔无疑的千叶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啊！贝利亚姐姐很伤心，大家也觉得难以置信！没有人会因为你已经变成妖魔而与你为敌啊，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艾哲尔！求你回来吧……”

艾哲尔轻轻的摇了摇头：“就算要与整个琥珀为敌，我也不能回来。就算姐姐觉得我背叛了她也无所谓，因为，我不能看着她死……”

听到艾哲尔的话的千叶微微一愣：“碧姬大人……”

“她无法替姐姐消除术的，因为那术，是毗湿奴下的，”打断了千叶的话，艾哲尔继续说道，“没有能消除那咒的治疗术，如果要治好，必须拿有很强的治疗能力的人的心脏来替换。所以，我必须要在姐姐面临死之前……”

忽然懂得艾哲尔意思的千叶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不会是要……”

“抱歉，千叶。请你继续替我照顾姐姐。坏人这个角色，我必须要继续当下去。”

说完，正想要离开的艾哲尔被跑过来的千叶一把抓住，他诧异的回过头，却看到一双有着坚定色彩的眸子。

“这件事请由我来做，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女孩将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如果是我，会比艾哲尔哥哥更方便完成这个任务！”

“千叶……”

闭上双眼的千叶弯下身子，红发少女的音容样貌在她脑海里浮现。

一直以来，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可是现在，终于有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了。

唯有这件事，是我能为你做的。

“就算和你一样被误会，被安上背叛之名我也没关系。”

所以，请让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吧。

艾哲尔摸了摸千叶的头：

“那么，要委屈你了，千叶。”

贝利亚跟着珐琅碧姬走进一个满是电脑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珐琅碧姬对身后的贝利亚道：“一直以来，你都试图使自己的攻击能力得到增强，为的，就是帮助塔西娅对吧。可是，你找错了使你真正变强的路。”

贝利亚显得有点疑惑：“路？”

“对，你真正强的地方，其实在这里，”珐琅碧姬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无人能及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如果你完全运用了你的能力，打败毗湿奴并不是困难的事。”

珐琅碧姬拍了拍身边一台运作着的电脑，道：“这里是‘琥珀’的机密地之一，记载了现在世界上所有出现过的妖魔和传说中的妖魔的资料。我记得，你有瞬间记忆能力的吧，能在多少时间内把这些资料看完？”

“虽然其他的地方我没什么用处，可是就是关于这些，我到是很在行，”笑着的贝利亚抬起双手，在她将手抬起的过程中，她的手逐渐变成由无数细小的红色颗粒组成，她把变得怪异的手向电脑的屏幕伸去，再电脑屏幕诡异的荡出一圈圈波纹后，她的小臂完全伸到电脑内，“这台电脑和其他的电脑是联机的，是要在不被系统发现的情况下记住所有资料吗？那么，十分种。”

“数字化自己的身体？天生的骇客，”珐琅碧姬将一手插到腰上，“真出乎我意料啊，满有意思的家伙。看来，可以用那个来提升能力了。”

因为贝利亚记住资料的速度远超过碧姬预计的时间，所以，再她记完所有关于妖魔的资料后，珐琅碧姬又带着她把所有关于琥珀的资料，以及内部所有成员资料看了个遍。

在记完所有的资料后，已经到了傍晚。

“没想到‘K’这个职位是世袭制呢……”回忆着脑海中的资料，贝利亚说着。这么说来，那么那个小忆，就是下一个K了吗？

“好了，现在跟我去看一个好东西，对于你完成红云阵，应该有很大帮助。”

如此说着的珐琅碧姬神秘的笑笑，然后把一脸疑惑的贝利亚带到一个电脑前。

“玩游戏玩得怎么样？小骇客？”

“无论什么游戏都没有输过。”贝利亚道。

“那么，进去吧。你也应该能完全数字化自己的身体吧，”珐琅碧姬说打开电脑，并且点出里面的一个单机游戏，“今天就拿一个比较轻松的游戏实验一下，对于可以数字化自己身体的人而言，在游戏中增加的实力也会带到现实生活中。别惊讶，难道你以为能数字化身体的只有你一人吗？虽然人数很少，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家伙有这个能力。”

“啊，不……”微微红了红脸，贝利亚走到电脑前，将自己身体变为无数红色光点后，融进了电脑。电脑前，只剩下珐琅碧姬一人，和一只停在键盘上的红色蝴蝶。

进入游戏后的贝利亚看到自己眼前立着三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都照出穿着不同衣服的自己。

“选择职业吗？骑士，法师，祭祀……”稍微忧郁了一下后，贝利亚选择了法师这个职业。

“法师的话，和现实中不擅长近攻和防御的自己一样，而且红云阵类似于大型群体魔法。”一边说着，一边穿透呈现出法师形态的门的贝利亚真正进入到游戏内部。

与此同时，坐在电脑前的珐琅碧姬也看到LOADING消失之后，游戏画面上出现了古欧洲的景色。

在以火球术消灭掉几个僵尸之后，身周一直冒着金光的贝利亚的LEVE不断提升。虽然没进入到游戏里来玩过，不过这款游戏贝利亚以前就通全关过，所以现在过关也非常轻松。很快，就到了打总BOSS的地方了。

在用了两个类似红云阵的魔法后，终于灭掉总BOSS的贝利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练成红云阵。

在电脑荧幕上出现“YOU WIN”的字眼后，贝利亚的再次出现在电脑面前。

“我觉得这样可以……”刚转头对身边的珐琅碧姬想说什么的贝利亚因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猛地跪坐到地面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

察觉到不对的珐琅碧姬也跟着弯下腰，并且把自己的手臂硬塞到贝利亚嘴里：“痛的话，就咬我的手好了。”

珐琅碧姬的身周突然冒出无数流离的银白色光点，光点在围绕着他们转了几圈后，涌进了贝利亚的身体。

红色的液体从被贝利亚咬住的白皙手臂上流了下来，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的贝利亚死死地抓着眼前的珐琅碧姬，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点。

终于，贝利亚又再次平静下来。

“看来是能力的提升触发了你身上的咒术，”珐琅碧姬将手上的血擦去，“今天就这样，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替你把术暂时镇压下去，今晚它是不会再次发作了。”

呈现出虚弱状态的贝利亚抬起手，轻拉住珐琅碧姬的衣角：“谢谢您，碧姬小姐。”

拍了拍身上灰尘的碧姬站起身子，道：“塔西娅，作为‘琥珀’的NO1，曾经是个非常强悍的除魔师。她之所以得到懒惰的位置，是因为她从来都不与他人交往，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不会爱上任何人，这就是塔西娅给懒惰的定义。因为没有爱，所以，她才会越来越强……”

贝利亚瞪大了眸子，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塔西娅不过是一个非常寂寞而又非常温柔的人而已。

“我曾经，和其他人一样，想做塔西娅的死士，想跟随她。但是，塔西娅并不接受任何人的追随，可是她却接受了你……”珐琅碧姬无奈地笑了笑，“塔西娅作为最强除魔师的实力下降了，因为，她自己对懒惰设下的定义被你给打破了。”

“你觉得是自己害死塔西娅的吗？事实就是这样，塔西娅如果当时没因为救到你而放下戒心，她就不会死。不过，和你在一起的塔西娅，脸上却有了真实的笑容。”

珐琅碧姬把贝利亚从地上拉起来：

“真是非常非常美丽的笑容。虽然我怨恨你间接的杀死了塔西娅，但是，那样美丽的笑容我真的很乐意见到。”

“我们一起加油吧，贝利亚。”

和贝利亚道别后独自回到自己房间的珐琅碧姬刚打开门，就看见千叶站在里面。

“碧姬小姐，我等您好久了。”虽然是在抱怨着，可是千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如果是找贝利亚的话，她回自己的卧室了……”

珐琅碧姬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出任何的话，一把镰刀穿透了她的身体。

“抱歉，碧姬小姐，要救贝利亚姐姐，只有用您的心来换。”

一边说着道歉的话语用镰刀钩着碧姬身体的千叶向屋内移了进去，从门外进来的艾哲尔顺手把门带上，他走到千叶身边，道：

“我想你是对了，千叶，由你出面的话，她会一点疑心都没有。”

并没有回答艾哲尔的话，千叶手腕一抖，将珐琅碧姬从脖颈往下的地方分裂成两半。

被分裂的尸体倒在地上，睁大的碧绿色瞳眸里染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嘭！”

突然推开门的贝利亚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她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杀了她……为什么，千叶！为什么啊，艾哲尔！”

“不，不是……”想要解释什么的千叶被艾哲尔捂住了嘴。

“你忘了我已经变成妖魔了吗？贝利亚姐姐？千叶不过是我利用的棋子而已，妖魔杀一个除魔师，根本不算什么吧。”

“艾哲尔你……”因为过度的情绪，再次被引发的咒术发作了，贝利亚猛地倒在地面上，昏了过去。

而艾哲尔却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慌张的跑过去，他冷漠的站在原地，道：“我知道你在，所以赶快出来完成你答应我的事。毗湿奴。”

“为了自己姐姐能做到这个地步啊，真是可爱的孩子，”拍着手出现的毗湿奴道，“放心，我给她换就是了。”

没有月色的黑夜里一片混沌。

而倒下去的贝利亚，如同熟睡了般，再没有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