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不絕的陰雨,細落在屋簷上,滴滴答答的節拍聲,一個安靜午後的交響樂,發呆片刻的女子回神過來,眉距漸小,腦袋瓜左晃晃再右晃晃,池塘上荷葉邊的青蛙也和她一樣,左晃右晃的瞄準空中的蚊蟲伺機而動,那模樣夠滑稽的,開心地彎起了嘴角,出奇的恬靜和閒適。
但有個小問題…好像……
「阿啦,在看什麼。」身後熟悉的聲音,讓她張大了嘴巴。
「…靜留?」疑惑的翠眸,不可置信的臉。
「是,怎麼了?」比她更疑惑的臉朝向這望來。
茫然了,夏樹征征的看著近在眼前跪坐的人,溫和的笑容,柔細好聽的嗓音,讓人感到安心的氣息,這一切好真實,伸出手想確認,下意識顫抖著的手騰空的被握住,手心傳來的熱度確切的告訴自己存在,交握的瞬間,瞪大了眼。
從未在靜留身上看過的,更加溫暖更加真實的。
「這樣子,很好看…」
「阿…啦?」面前的人略帶俏皮的將頭輕微的傾斜。
「剛剛的──微笑,很好看。」酸楚絞入心房,。
沒有說話,不理解的用依稀平常的淡笑詢問著。
「我是說,以後常那樣微笑,好嗎?」苦笑,用盡大半的氣力吞忍住。
「如果夏樹以後想的話,就算臉抽筋也無所謂。」擺出了任你想怎樣都無所謂的表情。
「但真的抽筋的話可是要幫人家“全身”按摩的唷。」捧著茶,不陌生的、讓人發窘的戲謔。
以後,會有以後嗎…真的會有嗎?
畫面開始模糊,影像逐漸消失,抵抗不了地心引力,淚水終究墜了下來,這一定是天大的玩笑,真實的如此虛幻,好似一破滅全世界也會一起破滅一樣,太過遙不可及了,明知道是虛幻,卻仍不想它這麼快黯去。
第二次同樣的夢境,使人開始想要逃離現實,枕頭上顯而易見的痕跡,心底依戀的證明,風從半掩的窗
扉掠近來,撫過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膚,這一定是秋天的風,就和昨天一樣,那道冷風。
可是當下的季節並不是冷淡沁涼的秋季而是熱情炎暑的夏季,但總覺得彷彿身處在深秋似的。
「潛意識是嗎…」
夏樹駕馭著愛車奔馳在蜿蜒熟悉的公路上,漂亮的過彎甩尾惹得偶然經過的小客車是一陣驚慌,順著熟悉的公路,旁邊有塊明顯凸出的峭壁形成的小空地,夏樹將機車停下,拔下全罩式的安全帽展露出一頭光滑柔順的藍髮,走到陡峭的懸崖邊。
「好久…沒來了呢。」將耳旁的一撮頭髮塞到耳後,空中飄逸的藍髮和這片大海相襯著。
這和周遭很不協調的小山崖,編織了許多回憶,她慢慢的走向前,前端明顯被削掉了一些,過了那麼久還是沒有架上護欄,表示的確平時很少人會來這,夏樹站在最外側邊緣的地方,危險到再半步就會跌落的距離。
母親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的,是最親密的、最重要的人,從前固定日子來這裡探望大海探望母親的夏樹,這時候才發覺真的好久沒來了,久未來的原因是因為長時間在外縣唸書和工作的關係,又或者是不願面對長期在心底徘徊無答的問題。
這裡有太多回憶了。
「我該怎麼作呢…媽媽。」縱使知道不會有答覆,還是對著無邊無際的大海自言自語了。
從史密斯口中得知的消息是多麼晴天霹靂,一度讓她崩潰,可是她最後沒有被那番話徹底打敗,依然又站了起來,因為她相信母親不是那樣的人,相信母親這麼作一定是有苦衷的,果然啊,一個人的信念真的很重要吧,清楚的是不只有信念支撐著,更還有默默在身邊支持自己的,也是讓她力量能夠回復的人。
一個重要的人。
是比母親還要來的重要的人,這在子獸體積上就能見分明,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疑慮得太多,顧忌的太多,思考的太多,於是就失去的更多。
每多待一秒,回憶就浮現一次,她能看見奈緒那晚扭曲的臉,還有突然來的一襲白色制服出現在眼前,甚至還隱約聽的見那天迫水用著委婉的語氣所說的話,以及最後那句祝你幸運。
「還真夠中肯的。」夏樹笑了,她回過身跨上摩托車,催起油門然後加速離去。
***
禮拜日是大家都喜歡的日子,一方面不用上班上課,一方面這天通常都是好天氣,這時候就可以安排些活動來放鬆身心,所以算是個熱鬧的日子,在拍桌聲連連大吼不斷的會議室內便可知道有多熱鬧了。
「妳倒是給我個理由!」怒髮衝冠的女子,頭頂快冒煙了,但是坐在最大位的人仍然不為所動的用著筆記型電腦,一臉天下太平的模樣。
「嘛嘛…別這樣,又不是多大的事。」兩人都悠哉的握著茶杯,這好像無關緊要的動作看在已經要爆衝的女子眼裡根本是種挑釁。
「那也要有個理由吧!」放軟了語氣,以往的經驗來講跟眼前的人發火是沒用的,因為到頭來還不都是自己吃虧。
「真抱歉哪,我暫時還想不到。」專注的看著電腦螢幕,淺褐色的眉毛突然跳動了一下。然後依然持著無所謂的語氣答著珠洲城,她心底瞭解這絕對是加油添醋,對於忙得要翻天的這個時刻,這不可否認是個失職的決定沒錯,所以能理解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但是不得不這麼作。
「──妳」止住了要奔出口的話,珠洲城遙摸著額頭,長時間的久站後終於坐了下來。
「所以需要我們幫忙囉?」黎人微笑著,表示樂意之至。
「放心,只是暫時而已。由於案子是合作的,稍微麻煩你們了。」淺淺的勾起嘴角,回應黎人。眼睛銳利的黎人,自然是瞥見了那看似平常的笑容,所閃過的一絲猶疑。
「就知道會這樣。反正公司是妳的,愛怎樣就怎樣吧。」珠洲城站了起來,打開會議室的門。
「無所謂的態度,好像一切都不關妳的事一樣,有時候也要替別人想想阿……」轉開門把時停了一下「受不了!總之在妳回來之前我會連妳那份一起作好的。」
經驗豐富的黎人做好準備雙手摀上耳朵,不過沒想到她跨出門的時候又停了下來,杏黃的眉毛和翹起的嘴抖著,最終還是按耐不住的握緊拳頭,回過頭──
「悲傷不是理由!懂嗎!妳這個庸俗女。」砰!門被大力的關上,還自認為頗有經驗的黎人搖頭嘆氣著自己就這樣快了一拍。
開玩笑的挖了一下耳朵,黎人將空茶杯放回桌上:「她就是這樣,別放在心上。那,我也要走了。」
「要送你嗎。」靜留站起來,撥了一下衣服,殘留的一點驚愕的臉色,馬上就被覆蓋。
黎人搖搖頭,拒絕了她的邀請,靜留會主動,肯定是有話要跟他說,一般來講,通常不會是太好的事情,所以用微笑來婉拒了,他握著門把,雖是這樣說,但扺不過內心的好奇還是想聽看看…
難不成是因為最近和舞衣互動頻繁所以被傳染了?他苦笑。
「是關於玖我的事嗎?」轉開門,黎人停在門邊,眼睛注視著門外,背對著靜留說著。
他稍微偏過頭,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從那張驚訝的臉便可以知道他完全猜錯對方的意思了,即便如此,一開始的方向卻是正確的,靜留靠起椅子緩慢而優雅的逼近,黎人這才明瞭,原來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認為呢。」
「誰知道,或許一半一半?」
「阿啦,我從來也沒想過你是個…」停頓了半响「這麼熱心的人。」迫人的辣紅鑽入全身。
這無疑是諷刺嘛,黎人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維持平常的氣度,裝傻般的搔了一下頭髮,盡力的保持住對等的狀態,笑著默不作聲了一會兒。
堅持秉著君子態度的他最終還是退讓了。
「就如妳所想,沒什麼好說的。」聳了聳肩,這的確沒什麼好談的,不過是作作功德罷了,他本就是這出發點的,純粹的有那麼點糟糕。
於是就像偷偷摸摸犯了主人忌的僕人般,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該來的責罰。
「秘書向我說介紹人是你的時候,還沒想得那麼多哪,不過巧合的實在是…太故意了。」靜留也抖了抖肩,看起來是不在乎的樣子,但看在黎人眼裡,並非如此。
還開著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亮光吸引了黎人的眼光,他瞧那望去,思索了一會,然後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
「嘛,就這樣,我還有事要忙。」這算是逃離現場吧?不過靜留沒有疑慮的點了個頭,欣然的接受。
門被輕扣上的瞬間,像氣球洩了氣似的,靜留慵懶的坐回舒服的椅子上,時而閉眼沉思時而像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轉動著大椅子,一圈又一圈的迴遶牽動著內心深處的洪流,有時候她會自私的想,就這麼舒服的一直躺下去該有多好,有時候也會很瘋狂的的想要將大片的落地窗用大批的文件砸毀,而她就這麼縱身而下,像自由自在飛燕般,擾人的、煩人的就遠遠的拋在背後該有多好。
可惜,她藤乃靜留沒辦法作像個詩人般的灑脫行徑,只因她還有所牽絆。
而這牽絆可恨的會永遠的干擾著她的一生,這麼可恨的讓人無法自拔,就像陷入泥沼,掙脫的越厲害,越是陷的深,所以不作無謂的掙扎了,沉下去也倒好,或者在光亮被覆蓋之前會有一隻有力的手將她拉上去,不是一起陷下去,那她寧願緊握住快斷裂的枝藤,苟延殘喘的繼續存活。
被有心遺忘的東西要再度回來,早就改變了本質,這不是可逆的化學變化,要再回到原本的最初,是不可能了,重新開始太過沉重,勇氣已用完,該如何從頭來過,窗外餘霞的光暉,就算再美也終究扺不過即將來臨的灰黑,凡事總有落幕的時候。
她自是明白,秘書說不完的注意事項,還繞在耳際,不轉眼就到了目的地。一個真正能令她安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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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就早點結束唄yamibohk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