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雨夜,晚風有點涼。
夏樹在心底默數,步伐緩慢。
熟悉的曲迴廊道上,只有少女一人。
——再百步就到了……
壓到幾近無聲的輕喃,是少女漠然表相裡的苦澀。
雨滴答答,挖出了數處泥濘,闇夜裡誰也見不到。
紫檀木的質地堅硬,給人沉穩,內歛的感覺,長年踏於斯的女孩未曾知曉,亦無從領受。她只知道,百日後這座大宅的小主人,她的童年玩伴將離開這片土地,踏上未知的旅程。
「夏樹,下雨了。」聲音從似遠似近的地方傳來,被喚的人沒回首,也知不必。
曲折廊道上有急切的踏步聲,屋外是逐漸磅礡的雨聲。
幾聲交談後,這夜就結束了。
天微微亮起時夏樹就醒了。不是她淺眠,而是本能感覺到抱枕不見了。
「靜留…?」
迷迷糊糊的喚了一聲,伸手拍向一旁再度確認後她嘟嚷似的一句,壓的很低,有些不滿。隨意套著放置在床頭櫃的水藍色浴袍時,她還是有些不高興。
僅有一人的空間裡她低語給自己聽。
「為何…又那麼早起了?真搞不懂啊……算了,我也該回家才是…」
微光的室內,半褪的衣物,她一度發愣。呆呆的望著這曾經熟稔卻許久不曾睡過的臥室。
「夏樹,怎麼…」粟髮少女不再如往常調侃似的一句,『到底是要穿還是要脫?不如讓我來幫你吧!』,僅僅是出聲喚醒走神的女孩。
「不…沒事……你不用幫我穿啦!」後半句急轉直下,夏樹拉過靜留的手,彆扭的想推阻,也想自個穿好,卻在對視後敗走,再度任其妄為。
冬日的早晨很冷,女孩在微光中微微發顫。為她著衣的少女指尖帶有從外踏入時染上的寒意,敏感的肌膚傳來奇妙的感覺,她的臉頰微紅,心底也有壓不下的臊意,她不知為何,只怪是靜留連月來反差所致。
「靜留,你……」她最後還是言不由衷,只問:「今晚一道吃飯嗎?」
「當然。」少女笑著回答。
「是嗎?」女孩卻是苦笑。
——我們也只剩一頓飯的情誼了。
已習慣獨自一人迎接早晨的她不無悲觀的自嘲彼此。
※ ※ ※
——夏樹是個不擅言語及表達的人。但是,很溫柔。
這句是她身邊的人們給的評語,近乎一語中矢。
不過,她其實並不是如此笨拙,溫柔也只給予特定的人。只是身邊的朋友們都相識太久,不自覺的把自身的感受視之理所當然,也許也認定這彆扭的應對是誰都能擁有的。
凝視裡有話卻從未道出的粟髮少女微微一笑,半哄半騙的說道:「啊啦…我再不動手,夏樹會著涼的。」
「有開暖氣不是?」
「被窩裡很暖,起床就得加件衣服才是…」
「你準備的…」她小聲反駁,嘟嚷聲含蓄不清,分不出是抱怨還是數落。
「我以為夏樹會想先沖澡才…那,現在要先浴洗還是…抱枕回來了,能繼續睡了?」
少女擁有一雙似火的紅眸,溫煦的笑意數十年如一日,柔聲的調侃卻令人氣結,女孩不由得輕哼一聲,偏過頭不悅道:「醒了就是醒了,倒是你…早起苦讀?真不像你…」
冬日的早晨很冷,少女在微光中微微發顫。允她著衣的女孩身上帶有兩人共枕一夜時染上的溫度,敏感的指尖傳來奇妙的感覺,她的臉頰發燙,壓不下的情愫在洩流,但她不能說。
「靜留,你…今晚一道吃飯嗎?」
「當然。」她笑著回答。
「是嗎?」女孩露出苦笑。
——啊啊…果然還是擾到夏樹了。可是,我們也只剩一頓飯的情誼了。
已決定春天時要獨自一人離去的她不無悲觀的自嘲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