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哎呦——!那么大力,你要谋害亲姐不成?」
少女柔荑轻挥,拂开妹妹火花四溅般一记粉拳,马上向妹妹愤愤抗议道。
略带稚气的嗓音甜润清亮,闻者莞尔,当然除了妹妹。
「姐姐才不会……」妹妹才说了一半,便自觉的省下开口的气力。毫不手软,挥掌又是一番暴雨般疾攻,引得姐姐又一阵惊呼。
霎时风云再起,娇吆、气爆声响成一片……
只见一白一粉两条娇倩的身影,交织穿梭如翩翩齐舞;四袖挥扬、裙衫飘旋,气流激荡,直卷起满院落英似吹雪!
一大早就热闹非凡,原是逸隐山庄主人家的一双宝贝千金在切磋武艺。
稍微年长的是大小姐云韵霜,年芳十四,白衣霞绡,乌髮飘扬渡暗香,冰肌晶莹带清辉,俏丽的脸上还挂着调皮的微笑,似乎很享受这场游戏;幼姐姐一岁,粉袄锦绮,更娇小些的是二小姐韵雪,同是丽质天生,另显乖巧可人,却是一脸表情凝重如霜,认真的惹人怜爱。
终是姐姐技高。惊心动魄百数回合,攻不下姐姐,韵雪已感吃力。却不顾香汗淋淋,娇喘吁吁,仍妙招不迭,做着不屈不挠的抵抗。就是不肯服输,执意要探究姐姐武学根基。
韵霜则是游刃有余,仍是含情带笑,从容如初,似知道妹妹心意,故意以守为主,不断化消妹妹连绵攻势;更是牢牢掌握拍节,关键处稍加拨点,反把妹妹挑逗得欲罢不能。
再过数十回,韵雪更感力竭,也稍微伤感——姐姐虽未趁机抢攻,却如猛虎伺机,虎视眈眈,毫无停手之意。难道非要妹妹出丑,活活累倒妹妹才休?
也罢,能和姐姐这样战至趴下,也是虽败犹荣。姐姐这次竟没有捉弄人,真有些不敢相信。
偷眼看姐姐,心中一震,不知何时姐姐已收敛笑容,依然温和,却也显得专注,简直有点小心翼翼。要说自己的武艺,实在不须姐姐如此认真。韵雪感觉体内热流涌起,精神大振, 霎时又来了气力。抖擞精神,寻着姐姐飘忽的身影又追了上去,心境不同,招式更加大开大阖。
果然有效果,似乎快追上的时候,这次姐姐不想再闪避,反迎了上来。终于要决胜了吗?
倏地一下,两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汇后又分开。
咦?韵雪狐疑满腹,刚才交错一霎那,两人似要撞到一起时,只觉香风拂体,眼睛发花,姐姐身影又变成几条似的穿了过去,自己则是连姐姐的衣衫都没沾到!
不待她思索应变之招,姐姐突然在身后喊道:「停——!」
回身看时,韵霜正站在不远处,摆摆手,笑吟吟地解释道:「不比了,累死姐姐了!好妹妹,你的功夫真是见长,假以时日……」
边说边走了过来。
得到姐姐肯定,韵雪红了脸。刚刚明明是自己坚持不下去,姐姐适时叫停,还这般维护自己的颜面。
只是——姐姐有这么体贴吗?她一塌感动中也有不解。要说起来,姐姐平时对自己也是极体贴,但就是和今天不同。
这时又见韵霜正色道:「他日若行走江湖,姐姐担忧的是——,江湖上登徒子众多,你又太过粗枝大叶,怕一不小心,不明不白就给人家占了便宜。呵呵——」
「才不会呢!」韵雪几乎跳了起来,被姐姐这么说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抢着辩驳道:「虽然我功夫平平,但会谨慎小心,没那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倒是姐姐你那么美貌,又艺高人胆大,才是加倍注意,不要给人所乘。」
「好了好了,越来越会顶嘴了,才说一句,你就说出一大套。我们先去休息下,喝杯茶吧。然后呢,去钓鱼还是看戏?看戏就要早点动身。」
韵霜心情很好,被妹妹抢白一通,不急不躁,也不斗嘴。
韵雪都能看出姐姐虽然表面淡然,却是在某种昂扬的情绪中。仿佛刚做出羿射九日那样壮举,或是完成封狼居胥那般功业,神气十足,动作都像翩翩起舞。姐姐在得意什么呢?韵雪有点摸不到头脑。
正要随姐姐离开,韵雪突然注意到,姐姐一只手,一直有意藏在身后。
奇道:「姐~,你藏了什么东西在后面?」
「这个吗?」韵霜亮出粉嫩的一件,捏着双肩轻轻展开给妹妹看,原来是件雕花织锦,小巧可爱的织物。
韵雪看着好生眼熟,思道:「这不是我那件半臂吗?姐姐也有一件一摸一样的?」
又觉不对劲,脑中电光石火一闪,不会是——
越想越怕,低头看,应该好好套在身上的半臂小衣,早不翼而飞。不敢置信地去摸,当然半点也没留下。
她红了耳根,明明都仔细地系好了,动手前还检查过。怎么就到了姐姐手上呢?
韵雪也极是聪慧,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那样耐心喂招,乃是为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倦,顾头不顾尾;后来的全神贯注,其时是在精心算计角度,等待时机;最后和姐姐擦身而过,就是在那时下的手,难怪那团风怪怪的,里面长了手指似的。
会精心策划这种事的人,除了姐姐找不出第二个了吧。韵雪羞愤填膺,恨自己疲惫之下不多加留神,不然就算是姐姐,想强行盗衣不被察觉也极难。
不过,即便如此也太不可思议了!看那件衣服,分明是完整无损。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呢?
竟让姐姐得逞了!虽然只是一件小外衣,但以后说来说去,保不定被说成,什么不管氅衣、亵衣随意扒,想取哪件取哪件什么的。今后在姐姐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正为无妄之灾烦恼,但看韵霜拿着半袖翻来覆去地把玩,越看越欢喜,越玩越喜欢。眼见又要用鼻子去嗅。仿佛手中拿的不是织物,而是一只油香四溢的烤松鸡。
「姐——姐——!快还给我!」
韵雪不能再镇定,娇嗔一声,扑了上去。
此举也正中韵雪下怀,高举着手臂,扯旗子似的摇来摇去,引妹妹来夺。随着韵雪一天天长大,如此逗妹妹的机会可是越来越难得。
可韵雪并没去抢衣服,而是给姐姐送上一记熊抱。
「啊哈哈~,好妹妹,你干什么?」韵霜笑问道。
很快她便发觉不妙,半身被死死箍住,股间也被妹妹用一条腿别入,像翘杆一样,稍一用力,她便感觉立足不住。
「哎呦呦——,要倒了……快放开,不是说不比了吗?这是哪门子功夫呀?」
「哼哼,这是我偷学到的罗刹国跤法,果然能派上用场。姐姐自然不屑学这些粗笨的招式,但任你招式如何玄妙,被锁住也施展不开!这次一定要推倒你!」
正说着,韵雪的小腰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果然漂亮的把姐姐扳倒,两人一起滚落在如茵嫩草上。
「这就叫骄兵必败!」虽然有点不敢置信,但韵雪确信已经牢牢制住姐姐, 「姐姐你常说学武之人要时刻保持谨慎和警惕,自己却没做到。所以乖乖投降吧,别想再耍花招。 」
「花招倒没有,」韵霜笑道:「只是想……」
稍一用力,交叠的两人竟咕噜噜~地滚了起来,从草坪这头一直滚到那头。
等再停下后,却是来了个大颠倒,变成韵霜在上,韵雪在下。
韵霜把妹妹牢牢压在身下,纤草的芳香和妹妹的吐息混在一处,扑面而来,让韵霜好不得意。
「做得不错,可惜动作还是生疏。难道……妹妹你平时都是用——粮袋做得练习?这样吧,姐姐以后天天陪你练。呵呵~摔跤挺有意思的,滚来滚去……不,武学之道不该有分别之心,理应博采众长……」
惊叹姐姐的惊人天赋——才用一次的关节技,就被姐姐摸到门道,甚至自己是怎么练——都被猜到了,又迅速想出解法,并收为己用;也懊悔自己的自投罗网,姐姐的建议决计不能答应,姑娘家那般做还成什么样子,而且和姐姐的话,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也许因为被姐姐垂下的秀髮骚的鼻痒,韵雪红着脸,拼命把头扭向一边,紧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闭口不言。也是完全放弃了抵抗,只余下娇软的胸脯,还抗议似的止不住地起伏。
韵霜见此情景也不由一呆,娇笑道:「真是目无尊长,这样就想过关吗?再不说话,姐姐就……」
……
正任由姐姐胡闹,不知如何间,突然听姐姐在耳边窃语道:「快起来,有人来了!」
二
这时,韵雪也听到一阵脚步声及近。
真是的,那几个守在院外的,怎么没把人给拦下呢?
「 咳~咳~」有中年男子的干咳声自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是……爹爹!
韵霜手一按地,一跃弹起。又伸过手,拉了点晕头的韵雪起来。
若是平日,姐妹皆能耳听八方,早早察觉,只是今日——游戏得有些忘我。
「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真是不成体统!」来人是此地主人——云庄主, 身后还跟随了几名家丁。云庄主虽然文质彬彬,像个宿儒,却也是武林中叱咤一时的人物。只是因当年一场风波,痛失爱妻和长子,以致意冷心灰,携一双女儿隐居于此。
韵雪躲藏在姐姐身后整理衣衫,韵霜则轻轻掸了掸沾在身上的草枝树叶,虽然有些狼狈,仍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 爹亲不在静心斋读书,怎有闲暇来此?不知有何训教,女儿洗耳恭听。」
「 训教就免了,你几时听过?」云庄主笑着指了指身后:「 有贵客,看,是谁来了?」
韵霜打量过去,父亲身后跟随而来的,除了那些家丁,还站着一名玄衣少年。那少年生得星目剑眉、面如冠玉,头戴玉冠,虽然还有几分稚气,但也不失稳重老成,仪表堂堂。见到韵霜姐妹,玄装少年还有些腼腆,上前拱手,道:「 前面可是韵霜和韵雪贤妹?」
不待韵霜细忆,背后的韵雪早冲了出来,兴奋地大叫道:「 屈大哥,是屈大哥!」
韵霜此时也忆起,眼前这名少年正是父亲世交,九州风刀屈大侠的独子——屈照青。曾见过几次,上一回见面时,屈照青还是不满九岁的小童呢。韵霜笑了,那时自己也才五岁多。几年不见,他竟变得这样英俊挺拔,但还能隐约看到孩童时的影子。
「 屈大哥~!」云韵霜也微笑着招呼,随即又沉下脸,向父亲嗔怪道:「 爹亲怎可随意就把屈大哥带到这里来……害我们姐妹出丑!」
「 江湖儿女不必拘泥这些小节,」云庄主笑道:「 你屈大哥可是将门虎子,又拜入孤舟定海荻老前辈门下深造,可谓英雄少年……霜儿你也不用藏拙……」
「 沉什么舟?」她正自顾打量着屈照青,随口问道。
「 休得无理!」云庄主斥道:「 是孤舟定海!荻老英雄乃现今武林泰山北斗,人皆敬仰,要论辈分……」说到此心念一动,没有继续说下去。
屈照青也听在耳中,好气又好笑,终究也气不起来。
「 屈大哥,你和姐姐打上一架,——看谁厉害!」韵雪突然插话,兴高采烈地建议道。
「 这……」屈照青面露难色,刚一见面就要过招,未免唐突。
「 无妨,贤侄你替我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霜丫头也好。」云庄主对屈照青喜爱有加,也想借此机会一观他之修为。
「 指教了,屈大哥。」云韵霜也大大方方走到场上。
「 那……照青失礼了。」见无法推辞,屈照青也步到场上,抱拳回礼。
说打就打,云韵霜面一寒,陡然间像变了一人,逼人气势笼罩全场。俏媚的脸如霜似雪更显冷靓,也寒得人不敢相视,同刚才与妹妹过招时完全不同!
「 变脸了!姐姐认真了,屈大哥小心!」韵雪一旁叫道。
屈照青应了一声,见此情景倒也不敢大意,摆好架势抱元守一全神戒备。
先下手为强,云韵霜也不多加试探,提元运功,气凝于掌,劲风过处,到处白蒙蒙的雾气!
她娇喝道:「屈大哥接我这招,风起云涌——云漫山!」
两人尚隔数丈,云韵霜话音落定后遥发一掌,果然暴风大作,白气弥漫如云海波涛,高山雪崩,掌气霎时压没对面之人……
这是……韵雪和云庄主及在场众人全都看傻看呆。
特别云庄主见识不凡,对武道研究颇深,更是涔涔地冒汗。
这样的招式他们当然闻所未闻,因为根本就是云韵霜自己想出来的。
这种路数……云庄主看得摇头,他也曾听闻上古武林各种神功奇迹的传说。
但现今江湖,高手相搏,都务求踏实管用,命悬一线,岂有儿戏。要自大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偏爱这种徒耗内元的花里胡哨的招式!
偏偏此招又气焰狷狂,声势骇人,一发出手简直势不可挡,在旁观看云庄主都被威势所摄,不禁为那未及弱冠的少年屈照青担心起来。怪女儿不过切磋武技,也那么没轻没重。
其实云韵霜自有打算,她见屈照青一亮架势,气势沉稳,就知对方功底扎实。也颇添好感。所以一上来就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想今后屈大哥在自己面前一定会服服帖帖的。
只听嘭——得一声大作,一时气流汹涌四溅,吹得人睁不开眼,待到雾霭散去,云庄主急视屈照青方位,待到看清不禁轻轻惊呼出声。
只见屈照青面如凝铁,双掌前撑,身如石像,毫不退步,显得坚毅非常;只是矮了一截,细看双脚因为凝劲踩入地下,直没脚踝直到半截小腿,所以也得以稳如金刚!
云庄主心中之石这才放下,暗哼一声,想:「绣腿花拳果然不如扎实功夫。」
这……云韵霜也颇感意外,本想这一下能叫屈大哥跌个灰头鼠脸呢。但她虽年幼颇有大家风度,不急不躁,赞了一声好,道:「再看我这招——」
「万顷碧波万顷天!」
双掌划动,随着蓄势,锋芒再起,又是一番不同光景,明晃晃、亮晶晶刺人双目。
韵雪突然奇道:「屈大哥怎么还站在那挨打?」
云庄主被点醒,又定睛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屈照青并非不愿动,却不得不继续运劲抗衡周围隐约可见的气团,并不能轻松。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刚那一招竟还余劲未消?
而此时云韵霜第二招掌气又至,席地滔天,猛烈更生于前,连周遭观战之人都感觉压力倍增如深沉水底,呼吸闭塞!
屈照青只能稍微调整一下式子,勉强应付。
两招之势果然叠加在屈照青身上,女儿所用竟是留劲换招之法!这种特殊的内力,在施用出后很久后,仍能不消不散! 云庄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见见多识广,更感深深不安。他也听闻过这种能力,但都在上古奇人之传说中,无人亲见。虽知女儿功力不弱,但这种境界绝不是她目前的根基能触及的。真不知她老师是如何教导的,实在有违理法。
不容多想,第二回合结果又见分晓,屈照青竟是硬捱两式之劲,依然屹立如初。不过脚下又沉几分,并且地面自足踏处产生大大小小无数裂痕,可见碰撞之猛烈。
「曜日熠煜破九重——」
眼见云韵霜又要发第三掌,云庄主再也看不下去,想比武切磋为求进步,怎可如此欺人,又有何益处?就算有此修为,怎可如此滥用留劲之法?
其实云韵霜也颇感进退维谷,本来华丽丽的第一掌就尽封对方死角,谁知这少年不闪不避,一伸手就接了下来。再补一掌,又挡了一下。这是什么怪招?她也颇感奇怪。只好硬着头皮再来一下,三式劲力合一,对方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只是选用哪招很踌躇,如果逊色前两式,怕掉了面子,给别人技穷之感。这式曜日熠煜破九重尚未完善,也就是说还在试验阶段,也只好拿来救场,但此招威力极大,又控制得不够自如。要用多大力度也很是犹豫——大了怕出人命,小了也是难办。
庄主并不知云韵霜所想,只看招式未发便凝聚出橘色光球,伴随闪烁传出毒蛇般嘶嘶响声,可怖的波动,不详的预感……
他便要即刻喊停阻止,不能再任女儿胡来。
「嗨~!小心了!」一直沉默的屈照青突然昂声一喝。他生性忠厚,即使如此关键时刻,反击之前也不惜多耗内元提醒对方注意。
好个屈照青, 牙一咬,双掌一拧一送,霎时掌气漫天,云韵霜一前一后两道掌力竟都倒转而回,再加屈照青本身功力,也是声威赫然!
哪料到如此变化,云韵霜蓄力不满,也换招不及,闷雷一响,芒光万道,也把招式发出。
一时间满院银鳞赤甲乱溅,爆碎声不断,热闹更胜过除夕烟火,两人竟拼了个几近平分秋色。
但云韵霜还不完全的一招,终不及屈照青凑巧而成的三招合一劲力,反被被气劲余波撞得倒退数步,右脚踩中一颗没长眼睛的顽石,足下一滑坐在地上。
「 好,停!云庄主识出屈照青方才所用之招,竟是孤舟定海成名绝招,英雄三式中的「卧薪尝胆」。此套心法以越挫越勇、坚韧非常而闻名,更有吸收逆反敌人内劲之奇妙效果,荻老当年更以此招奇特特性,屡屡以弱胜强,赢得几次瞩目之战,搏下赫赫声名。云韵霜未察就里,也是着了此道。
「贤侄此艺委实难得,」见屈照青年纪轻轻便尽得荻老英雄真传,庄主喜得抚须微笑。
屈照青也忙过去赔礼,道:「 照青失手,照青一时侥幸,韵霜贤妹务请见谅!」
「 ……」
云韵霜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 霜儿……」庄主沉下脸。
「 ……」
依然不理不采。
……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 这孩子……」 庄主无奈转身对屈照青道:「 照青贤侄,我先带你去别处逛逛,莫理会她!」
「 是。」
两人随飘然离去。
三
山庄虽非名胜,却也构得雕梁画栋、庭径三曲,和自然美景融合得别有一番情趣。但庄主和少年心思都不在景观山,仍在为刚才的切磋感叹唏嘘,转了一圈又回到大客厅落座。
屈照青记起此行目的,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敬递给庄主。
庄主接到手中一看,是好友九州风刀所写,忆起当年心头一荡,不知他近况可好。及取出信函一观,表情却由轻松逐渐凝重,看完后竟是呆呆出神,深陷回忆之中。
「唉~,终于还是……」良久后庄主深深叹息,「照青啊……你也已知道了吧。」
少年坚毅地点点了头。
「劫难呀,事到如今也只能义无反顾了……」庄主又叹道。
正说着韵雪风风火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爹、屈大哥,你们刚刚去哪了,可找到你们了。」
庄主:「雪儿你来的正好,正要去找你们……你姐呢?怎未一同过来?」
韵雪嘟道:「姐姐跑了,正要和你们说呢!」
「跑去哪里?何时回来?」
「谁知道……一时怕回不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韵雪喘了口气,慢慢讲出经过:
刚才比武结束,韵雪尚在自喜,想这下总算扯平了。她知姐姐气傲心高,即便小失手也会引以为耻,这次一定被打击的不轻,不会再惦念自己的「失衣之耻」了。
但不及取笑和庆祝姐姐之败,就意识到麻烦来了。爹爹和屈大哥倒是飘然而去,也就是说,这个烂摊子……还不是要留给自己收拾。
姐姐就坐在那,不管怎么劝,怎么揉,就是别过头不语;怎么安慰,保证说大家都不敢轻视姐姐,都装作听不到。
……
招数用尽,口舌疲惫,韵雪气道:「姐——,你这么刁蛮……不怕将来嫁不出?」
又不好放姐姐不管,索性想坐姐姐身边一起耗着。
韵霜却突然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玉掌疾扬,炸声不已。
韵雪吓了一跳,循声看去,数丈远的一段青砖高墙像已然腐朽般,轰然倒塌!还没完,掌力瞬时连破三重围墙,侵入一栋房子……
那不是姐姐的房间吗?韵雪不及乍舌,姐姐的闺房突然如火山喷爆,内里家具陈设俱成虀粉,喷上半空,洒落一地……好好一栋房子只剩下孤零零几堵墙,这大概就是成语「家徒四壁」中所描情景。
「……」
房子拆得利落,但看你以后住哪。韵雪实在无话。
片刻后又有奇事发生,房屋废址再度爆发,银芒如匹练腾起,风车般挂着尖锐啸声滚翻一阵,又急电一样向姐妹所在处射来,转眼便至。
韵霜抄在手中,赫然一把通体银灿灿的连鞘宝剑。
「 是姐姐的爱剑——霜魄!」韵雪被骇得花容失色,以为姐姐要行极端,惊道:「 姐你……你要做什么,莫要做傻事,只是切磋输掉区区半式,不值……」
「 傻瓜,姐姐哪有生气?」韵霜慈祥又凝重地看着韵雪,眼中奇异的光芒闪烁不定。
「 明明是——!!」如此面容怎么可能让韵雪放心,她知道姐姐的大眼睛,这般闪光时,定要发生大事!
「 好妹妹——,姐姐刚才只是考虑事情,不过终于作下决定,」韵霜负好剑,把手轻轻搭在妹妹肩上,温柔异常地说道:
「 此后一段日子爹亲就劳你照顾,姐姐暂时不能在爹爹身前尽孝了!」
「 到底是怎么了?!」
「 姐姐要去师尊那里重修武艺,这种半吊子技艺,即不能保护你,也不能保护爹爹,更无法按爹爹敦导行侠义,简直贻笑大方……」
「去就去,也不用这样横眉竖眼,拆房扒屋呀,不是在泄愤吗?」韵雪暗想。
似看出妹妹心思,韵霜怜爱地抚弄着妹妹垂到额前的秀髮,深情道:「 好妹妹,这次不同,姐姐不学成天下无敌之武艺,决不罢休!修习之路定会坎坷难料,姐姐暂无法照顾你了,定要好生保重自己!唉……姐姐真舍不得离你而去,但……」
云韵霜心一横,玉齿一咬,哽咽着推开妹妹,几个起落,白色身影就消失在远方的森绿中……
韵雪反倒坚强得多,追之不及,只好嘟囔着去找父亲。
「 什么……」云庄主被气得七窍生烟。「海外有海,天外有天,武道永无止境,岂有天下无敌之理,胡闹!荒谬!」
「 唉,都是小侄之过,是小侄之过!」屈照青也觉十分尴尬。
「 贤侄何过之有,何过之有?唉,女不教,父之过啊!」
「 可否让照青把霜妹寻回?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岂能差错。」
「 唉,你去也寻她不到,」云庄主一脸无奈地说道:「 贤侄不用过于担心,或许她在那边会更好,或许其师能把韵霜导向正途,唉……天意,天意么?」
「 是……」屈照青也忆起似曾听人说起过,云韵霜之师乃是一隐士神秘高人,早已不理凡尘之事,不见凡尘之人,想去寻访恐难上青天。
四
留逸隐山庄中诸人不表,云韵霜轻功早有登萍渡水之造诣,又是发足狂奔,只消一个多时辰就来到入云山地界。眼前景致一变,头脑也慢慢冷静下来,检讨起自己的冲动。
但抬眼望去,高耸入云的入云山已在眼前,想到马上能见到师尊,诸般办烦恼和懊悔又被抛在脑后,心花怒放起来……
入云山是一座奇怪的山峰,高得不合情理,插入浓云,直通天际。更怪得是,虽然四周都是平原,但只有极少的人亲眼见过雄伟醒目的入云山。
虽然山峰陡峭得几乎垂直地面,山壁亦刀劈斧凿般光滑,但她毫不畏惧,拔身而起,盘旋而上,足尖在任何可以稍微借力之处,蜻蜓点水般一点,复又拔起数丈,如此反复,终于逐渐接近拥着山峰的终年不消的云层……
这时突有异变:一道白绫以无匹之势般从云海破浪穿出,如有灵性般,一下子裹住韵霜,华光闪过,人随白绫消失在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