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可以去我家吗？”在街道的拐角处，大嘴问彭彭。

“可……不……”彭彭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挣开了与大嘴相牵的手。两种截然相反的答案同时冲口而出，彭彭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中庸是老祖宗教诲的处世之道，只可惜有些事情确实是两难选择，非此即彼，两头中间没有留下打太极的余地。

‘如果现在拒绝他，是否就意味着这份感情走到尽头了呢？之前他就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想考验我吧？拒绝的话，对他而言是不是太残忍？就像宣布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一样……’这样想，彭彭终于还是妥协了，尽管内心依旧在挣扎。

大嘴的父母体谅儿子在异地工作的辛苦，拿出多年积蓄为他在本市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付了首付。房屋面积虽然不算大，装修也很简单，但大嘴毕竟还是算得上年轻的有房一族。就这条资本，已足够吸引部分女人许终身。

这些想要嫁给房子的女人里并不包括彭彭，彭彭的不拒绝，主要是因为她不懂得拒绝……还因为贪恋那一点似乎可以独占的温暖。

走出步行街，大嘴准备拦出租车，彭彭却坚持要坐公交车。她不想太快的到大嘴家……去汽车站的路上，彭彭一直不敢直视大嘴，她怕他发现自己此刻有多么心慌。

彭彭自认为不是一个保守的人，至少在观念中不是，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心虚？没来由的，彭彭想起了自己那比初恋还糟糕的初吻：那个男人来美术室找她，所以她翘课了，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他们看了某部著名的恐怖片，看到一半时彭彭手中的双球冰淇凌掉到了前排情侣的身上……那对正要接吻的情侣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彭彭尴尬的一个劲儿道歉。那个男人对她说：“没有关系！”，并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彭彭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像要蹦出胸口了，可在荧幕的反光下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即将要吻她的人的面容……

“你喜欢他吗？只要你真的喜欢，那么他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吧？”怎么会在闭眼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小初的话……

‘我真的喜欢他吗？’

如果真的喜欢，为何会觉得恶心？

彭彭的脑袋嗡嗡作响，她不愿意再想起这件事。只要有小初的存在，她的感情之路总是进展不顺利……

等车的时候，彭彭顺道去路边的书报亭买杂志，她盘算着是否可以在大嘴家看杂志消磨时间……本来，她打算随便买本娱乐八卦杂志，可鬼使神差的她拿了一本《动漫星球》。

‘封面上有这次动漫节的宣传呢，那么……’

会有关于她的消息吗？

彭彭这样想，迫不及待的掏钱买下了杂志，虽然她不承认购买的目的是出于这种心理。

可以预见，那是一个相当令人尴尬的夜晚。彭彭洗好澡，便靠在床上专心致志的看《动漫星球》，她看得很慢很慢，仿佛是才学会使用汉字的人，每句话都要看上好几遍才能弄懂……

‘为什么这么痛苦呢？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因为紧张，彭彭翻书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你不睡觉吗？”大嘴终于忍不住问：“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彭彭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脸：“我头发还没干。”

“我有电吹风，你要吹一下吗？”大嘴说着，伸手摸了摸彭彭的头发，发尖确实还有些湿润。

彭彭本想以‘吹热风伤头发’为借口拒绝的，但不等她答复大嘴已经下床拿来了吹风。

“谢谢……”彭彭无奈的接过吹风，插上电源按下开关开始吹头发。她一边吹，一边继续翻看着杂志。《动漫星球》是一本动漫资讯杂志，主要介绍一些日本动漫的最新情况，国内重要的活动与事件也会有所报道。杂志的前半部分介绍了不少动画新番，彭彭一部也没听说过，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就没怎么看过动画和漫画了。生活的压力，渐渐让人失去了欣赏美好事物的兴致。

小初每天都要看许多漫画，少女漫画也好少年漫画也好情感的奇幻的悬疑的……她几乎是来者不拒，除了纯H漫。出门会塞好几本漫画在包里随身携带，也不嫌重。有时候，还会因为看漫画太投入而忘记了吃饭……彭彭无法理解这位怪异的室友，她不明白那个虚构的世界缘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有时她会半开玩笑的问小初：“其实你是从那一个世界来的吧？怎么说……异次元世界？”听到这样的问题，小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就继续看自己的漫画，彭彭觉得如果小初回答：“是的，其实我是外星人……”自己也会在惊愕后慢慢相信……

她从来不理解她的生活方式，可和她共处的时间却留下了不少愉快的记忆。这些记忆，在时隔五年后的今天依旧散发着令人怀念的味道。

“已经干了吧？”五分钟后，无聊的坐在一旁的大嘴又伸手摸了摸彭彭的发尖。彭彭的头发本来不算长，用强风吹过之后现在已经完全干透了。

“你看……”关掉吹风的那一刻，彭彭手中的杂志刚好翻到了介绍小初的那一页，彭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对大嘴说：“你看，这就是我下午和你说过的那位，我以前的死党……”

大嘴从彭彭手中接过杂志，半分钟后他指着杂志上小初的照片问道：“就是她吗？这位就是你朋友？”

“恩……”彭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好厉害啊！”大嘴感叹道，他又拿回杂志仔细的看起来。

“厉害？何以见得？”彭彭白了大嘴一眼：“你又不看漫画，懂什么啊？”

“她长得很可爱啊……”大嘴有些激动的问：“是叫小初对吧？”

“杂志上不是写着嘛……”彭彭不快的把杂志抢了回来。

“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后来怎么不联系了呢？”大嘴穷追不舍的问：“她来了请她一起吃饭吧？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出来聚聚有什么不好？”

这根救命稻草还真的起到了效果，大嘴就小初的事聊到凌晨……彭彭的心情却很复杂。

除了显而易见的不愉快，还有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在那个失眠的夜晚反复纠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