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彭彭在小初旁边蹲下身，紧张的问。

“没关系，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小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么会没关系？”彭彭伸手摸了摸小初的额头，好在并没有发烧：“你的脸色很难看……我送你去医院吧？”

小初刚才只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就蹲了下去，现在才慢慢清醒过来，胃部反酸一阵阵的恶心想吐，但她还是坚持说：“不用去医院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坐久了突然站起来有点头晕而已。”

“你还是那么固执呢……”彭彭把小初扶起来，这时刚好有出租车驶过，彭彭拦了车，不由分说的把小初塞进了车厢里。

“去市二院。”彭彭对司机说。

“你……”小初“你”了一声表示抗议，但见彭彭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了。她本来身体不适，关在密闭的车厢里倍感难受，额头和手心冷汗直冒。小初背对彭彭侧靠在座位上，投影在车窗玻璃上的脸白皙得有些缺乏血色。

“你的手好冷。”彭彭看着小初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忍的问：“很难受吧？”

“不会……”小初回过头小声的说：“是有一点……”

“你啊……”彭彭伸手捂住小初的手：“永远是那副不坦白的别扭样子！有时候装坚强的人反而更让人担心。”

“我才没有……”小初负气的扭过头去，折射在玻璃窗上的投影却泄露了她残留在嘴角的笑意。

想不到五年后的重逢，会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到达了‘人生的节点’后，彭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她所期待的转折似乎并没有因为与小初的重逢而出现。每个人都擅长赋予事物以意义：某个特殊的日子，某件纪念品，某一种味道……习惯之后，甚至认为‘意义’才是事物本身。

下了车，彭彭扶着小初走进了市二院的大门，挂好号后来到了内科2室。医生询问了小初的病情后，要求做血常规检查，彭彭陪小初去3楼的验血处。

“会怕抽血吗？”去验血处的路上，彭彭打趣小初问，因为她记得小初以前很怕打针打点滴等所有会见针头的事情，俗称晕针。

“当然不怕啊！”小初不满的说：“我又不是小孩！”

“那可说不定……”彭彭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小初说。

事实上接近验血处时，小初就明显的放慢了脚步，并且紧紧拽住彭彭的衣角。抽血的时候，小初双眉紧锁轻咬着嘴唇，痛苦的扭过头不敢看抽血的样子。

“你这也叫不怕啊？”彭彭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这么明显的谎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本来就不怕！”小初按着手指上的棉花争辩道：“我从小到大打针、抽血都没有哭过。”

“你那只不过是害怕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而已……”彭彭摇摇头说：“就像有些人喜欢一个人会去大呼小叫的表达，而有些人比较含蓄……”

“你说的和我怕不怕抽血这个问题有何关系？”小初在墙边的长木椅上坐下来等待验血的结果，她的脸色似乎比在出租车里好了许多。

十分钟后，检查结果出来了，虽然没有太大问题，但医生表示小初贫血比较严重最好打点滴。

“我不要打点滴。”走出内科2室后，小初说：“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不许不打！”彭彭拉住急匆匆想走出医院大门的小初：“你别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啊！这样突然头晕很危险的……还有，你今天按时吃饭了吗？”

“有吃过早饭……”小初低着头，吱吱呜呜的说。

“什么叫有吃过早饭，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彭彭生气的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啊？”

“平时有按时吃的，只是今天……”小初的声音放得更轻了。

“在这里等我，或者自己先去打点滴，不会找不到地方吧？”彭彭把开药的单子递给小初，说完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啊？”小初问，但彭彭没有回头。

望着彭彭匆忙离去的背影，小初感到陌生又熟悉。她们的重逢太突然了，突然得小初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或许也只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见面方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拉近彼此的距离？

相隔五年的距离。

小初想起，曾经的某一天，她也这样等待过突然离开的彭彭，那是一个情人节的夜晚，在一家暖气设备坏掉的网吧。

那一天，是小初的‘人生线段节点’。

第一篇漫画被刊登的激动心情，至今想起来依旧会有心跳的感觉。虽然只是不到20页的短篇，虽然只有几百块钱的稿费，但被认可与欣赏的感觉是那么甜蜜。想象着读者看见作品的样子就会不由自主的紧张，他们会感动吗？还是觉得无聊呢……遥远的梦想的旗帜仿佛就在眼前飘扬，年少时无知无畏的憧憬。

想要与彭彭分享此刻的心情，可彭彭突然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离去。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彭彭说，然后小初在那个网吧百无聊奈的一直等到凌晨。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彭彭在这里，没关系了。”虽然这么说，虽然告诉自己‘情人节和男朋友一起过不是很正常吗？’可心却一阵阵绞痛……是因为被放鸽子而觉得委屈吗？

激动与痛苦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小初独自一人在凌晨2点回家。那天夜晚池塘上起了大雾，很冷很冷……

‘其实很不喜欢等待别人呢，因为会很无聊，因为害怕被放鸽子……那样的话，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虽然这样想，但小初还是拿着药单去了注射室。针头插入静脉时她悄悄的闭上了眼睛，不想被人发现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怕打针这个事实……会很丢脸吧？

小初坐在长椅上，出神的望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慢慢流进自己的身体，好无聊啊！早知道就带PSP来玩了！不过即使带了，一只手也玩不起来吧？

如果彭彭不回来的话，是不是又要在深夜一个人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