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viva 于 2009-11-13 21:50 编辑

第十一章

第二天，彭彭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做稿子时还想着昨天的事情。她犹豫着是否应该发条短信给小初，问问她的行李收好没？在彭彭的记忆中，小初属于收东西能越收越乱，做清洁能越做越脏的类型……她现在还是那样吗？想到这里，彭彭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叫自己。

“彭彭！”邻座的同事小张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主管叫你。”

“啊？”彭彭这才回过神来：“主管……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知道，你过去看看吧。”小张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对面的办公室。

“好的……”彭彭保存了一下图，艰难的站起身，不安的向一墙之隔的主管办公室走去。

“真是的，那个大油饼找我有什么事情啊……烦死了……”心里抱怨着，彭彭极不情愿的敲了敲门：“我是彭彭。”

“进来。”门内传来主管标志性的冷漠而沙哑的声音。

在进门的一瞬间，勉强的挤了个笑脸，彭彭走到办公桌前问：“主管，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了半响，主管才放下手中的报纸，不明所以的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彭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指刚才吗？来办公室之前？我在做设计稿啊……”

“在做设计稿吗？”主管反问道：“你的手在做设计稿，可你的心呢？”

“啊？”彭彭完全被问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这段时间很不正常，你的心思全不在工作上。”主管慢条斯理的说：“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句话让彭彭想起了上周请假那天的情景，想起了大油饼的猥琐以及大嘴的懦弱，那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我没有什么心事，就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彭彭回答道。

“是吗？”主管似笑非笑的说：“你总是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吗？”

“检查过了……”彭彭说了个谎：“没太大问题，就是感冒有点发烧而已，我想是季节的关系吧。这个季节感冒的人很多……”

“可惜这里是广告公司，不是医院。”主管打断了彭彭的话。

“你来我们公司也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里，你觉得自己为公司带来了什么？”主管问彭彭。

“我想我……”彭彭用右手理了一下头发，左手紧紧拽着衣角，寒冷的十二月她却感觉脸颊发热：“我想我按时按量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样就够了吗？”主管喝了口茶，咽了口口水后说：“现在能做平面设计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不喜欢用年轻人，你们年轻人总是太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奉献精神……彭彭，不是我说你啊……”

“够了。”彭彭难以忍耐下去了，她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需要再说了，就这样吧。”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你的脸真让我恶心，还有那更年期妇女一样的脾气”彭彭想，可惜这句话她毕竟不敢对着大油饼说出来。

真想把门一摔就帅气的走掉啊！去你的XX国际！这一年来已经忍受够了……可是，怎么办呢？没有那样的魄力……电脑里还有需要拷贝的资料，早知道有这一天，真该在平时就定期把文件拷贝回去啊……不懂得未雨绸缪，就只有被淋成落汤鸡的下场吧？

资料不能不拷贝走，这是自己这一年的劳动成果啊，下次找工作用得着。

“彭彭，你在做什么？！”那该死的大油饼像预估到了彭彭会拷贝资料一样，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厉声道：“公司的资料是不能带走的！”

“我没有拷商用的东西，只是清理一些自己平时的习作。”彭彭此刻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身边这个又矮又胖脸又油的中年男人。

“那你清理吧！”主管说完这句话，并没有走开，而是示意旁边的小张站起来，自己坐在小张的位置上看着彭彭。“看”是比较含蓄、委婉的说法，也可以换做“监视”。

彭彭拷贝资料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但是，她觉得那真是她24年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再忍耐一下吧……”彭彭一边复制、粘贴着文件，一边想：“走出这个鬼地方，就自由了。”

“我走了。”彭彭把U盘取下来放回包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司。

“我自由了。”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彭彭对自己说。其实早就不想呆在那个地方了，微薄的工资，冷漠的人际关系，没有前途，更没有快乐……可是在自己的剧本里，应该是自己跳巢走掉气死大油饼，而不是如此丢脸的被那个恶心的人扫地出门。

好不甘心，好难过……这一年多究竟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只是想找个工作，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人生总是这样不让人如意呢？

彭彭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把它们贴在发热的脸上，好冰啊！没有一点温度。做个深呼吸，尽量平静心情，让一切重头开始吧！

“我还年轻，不是吗？”

城市的地图如此巨大，如何才能找到想要到达的地方？

自由与面包的问题，是永恒的问题。如果有不用吃饭就能饱的方法就好了，那样的话，每个人的自尊都可以无价。

吃饭是绝大多数人的终身追求，区别只在于是吃泡面稀饭，还是吃山珍海味。

“至少我自由了。”彭彭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初呢？她收拾好行李了吗，已经去车站了吗？有一瞬间，彭彭冲动的想：如果小初打电话让自己送她，就干脆和她一起离开吧！去新的城市，找新的工作，让一切重新开始！两个人的话，就不会感觉那么茫然无助吧？

彭彭将手机揣在大衣口袋里，那个下午她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游荡，害怕又渴望，步行街已经绕上了好几圈……

那个她所等待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

最后披在她身上的是大嘴的大衣，他终于选对了一个恰当的时机。

“无所谓了，我过段时间也打算辞职了，大油饼确实很……”大嘴安慰彭彭道：“不要放在心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重新找个更好的工作就行了。”

“恩……”彭彭点了点头。

“今晚我来做饭吧！”大嘴笑着说：“其实我做饭很不错的，就是一直没机会表现。”

“不会吧？”彭彭有些吃惊：“我还是对自己的技术比较有信心……”

“欢迎彭彭大厨指导……”大嘴说：“你想吃什么？”

那顿饭很丰盛，大嘴的厨艺确实不懒，彭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善待自己的嘴和胃了。两个人吃得很愉快，仿佛暂时忘掉了所有的不如意。

“你看，下雪了！”大嘴站起来推开窗。

“快关上！”彭彭抗议道：“好冷啊！”

“哈哈，你这么怕冷啊？”大嘴笑道：“快来看！”

“不就下雪嘛，有什么好看的……”彭彭无奈。

“南方很少下雪的……”大嘴显得很兴奋。

这时，彭彭大衣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心里一惊，摸出来看了一下号码，是小初。可是，已经晚了，她冲动的想和她一起离去的勇气已经消散了。

“笨蛋，不是四点半的火车吗？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已经……晚了。”彭彭没有接，她挂了电话。

“我去一下洗手间……”彭彭匆忙的起身离席，向洗手间跑去。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哭花的脸。

小初百无聊奈的站在站台上，她很想打电话叫彭彭来送自己，可是这样的行为很任性不讲理吧？彭彭要上班，即使下班了……她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可火车迟迟不来，就像鼓舞着小初去打那个任性的电话。

如果再过十分钟，火车还不来……就让她来陪自己吧，即使是很任性的要求……如果火车还不来。

这个城市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慢慢的飘落下来，覆盖了屋顶、铁轨、站台的边沿。她终于拨打了那个号码……

她挂了电话。

“果然任性是不被允许的啊……”小初尴尬的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回包里。 “Will you stand by me, hold on and never let me go……”耳机里的歌循环的放着。天色渐晚，雪越下越大。

30岁，或者更晚一些，总有一天我们会和一个人组建家庭，在油盐柴米的日子里生活下去。运气好，日久生情；运气不好，日久见人心……可是，终其一生是否能遇见，那个真正想要厮守的人？

遇见了，是否就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