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乐章 流星雨、紫杉树
有着“完美”之名的女性走在寝宫的长廊上。
为爱丽丝公主送新采摘的水果，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也从“完美的女仆长”转职成了“完美的政务执事官”。
“公主殿下，您喜欢的蓝莓酱到了哦。”
“嘘～”
小公主的食指竖在嘴边，是要女仆长消音的样子。
“啊，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一边的躺椅上，已经步入妙龄女子阶段——至今为止军队中仍有不少人称之为巫女的祭司正睡得人事不知。
仔细想来，小女孩手边尚未消散的斑驳光点是使用过月光之力的迹象。都已经到了能够作用于人身上的程度，年方七岁的爱丽丝公主在这方面的天赋真是让人惊叹。
“欧蒂娅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很晚，所以米莱娜也要轻轻哦。”
“一切如您所愿，殿下。”
完美的女仆长拿过一条绒毯盖在主人身上，然后熟练地照顾着小主人帮她切面包、涂果酱。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新做果酱带着甜美的气息，在空间中散发开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唯一遗憾的是，难得休息的女子也被香味从梦中唤醒，让小少女的心意白费了。
“欧蒂娅！”
“早上好，我的爱丽丝。”
“中午了哟～”
刚醒来的欧蒂娅偶尔会有超出年龄的成熟魅力，对小爱丽丝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恩，就像小蜜蜂会被花蜜所吸引吧。
“抱歉抱歉，我睡了那么久吗？米莱娜，那边怎么样了？”
“是，老相国已经回来当值了，暂时还没有棘手的问题。”
“那就好。”
三年前开始的群雄混战，布兰达尔与拉尔捷德自然不能幸免，在国内没钱的窘境中。欧蒂娅和她所领导的财政团队为两国的执政者找到了一箱箱用来买种子，用来买兵器，用来发薪水的金币。即使对祭司的所作所为仍抱有疑虑的人们，暂时还不想去挑战自己的饭碗。
这还要归功于布兰达尔的绯焰子爵强力的支持，以及祭司本身将出纳大权交给了布兰达尔出身的官员，当然，看管金库钥匙的则是拉尔捷德人。
管着财政的祭司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有精力兼理政务，尤吉菲尔也泡在军部忙得不亦乐乎。一下子去了两个壮劳力，四层石制建筑的压力伴随着国家渐渐上轨道反而变得更重了。
在“罗贝特朗大臣的病假条递到欧蒂娅的办公桌”事件发生第三次后，米莱娜女仆长接到了命令临时调往执务室帮忙整理看上去无穷无尽的文件山。
然后，老大臣在一次预算会议上高度赞扬了女仆长的工作，并带头支持祭司当机立断调她任职执务室的举动。
“这个时候，只要有体力就行！还有谁有意见！”
一句话击退了所有反对者，侯国的官员们谁都不想还没大展才华就倒在办公桌上。
女仆长没有表现出一丝怯场，反而将华丽的行政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大改变了这个国家和它的宰相的健康状况。同时还能兼顾寝宫人员的工作，彻底建立起了威信。
再过阵子让她兼职会计或是军务部吧。
或许是察觉到欧蒂娅意图加大工作量的心思，正利用空余时间处理文书的女仆长拿着其中的一份，神色凝重。
“阁下，塞西礼子爵要求增补军务部的官僚。”
“还要吗？我们这边都人手不足啊。”
“她还建议在原哈斯堡地区所属的二个郡设立军事单位，说是军务部光是盯着王国与西边几个不安分的诸侯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没功夫处理层出不穷的反抗势力。”
尤吉菲尔说的是事实，哈斯堡子爵虽然被拘禁在这里，但他派往抵御王国的军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可信任，其中大约四分之一化为游记形式的战力活动着。
军务部经过三年的整合，派出足够数量的镇压军队并不是难事，但是单靠刀枪并不能解决问题。曾经的拜伦伯爵就是因为处理不当连自己都赔了进去。现在的当家人都是以此起家的，更是认识深刻。
“米莱娜执事官，向尤菲和老大人打个招呼，聚一聚吧。”
“是。”
女仆长此时已经回到政务执事官的身份，迅速地去安排“国务全体会议”的相关事项。
帮小公主擦干净了小脸，祭司开口道歉：
“抱歉哦，又要工作了。”
“……一起。”
“爱丽丝？”
“尤菲妈妈和欧蒂都在的地方，爱丽丝要一起去！”
时间的力量是无穷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对别人那么疏离的孩子，现在已经能自然的说出“尤菲妈妈”了。
“开会的时候可不要睡着哦。”
“恩！”
祭司的手感觉到小小的温暖，下意识地抓紧。
仿佛这样能抓住时间似的。
小公主为了遵守和仰慕的人的约定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惜大人们的讨论实在超过她的理解能力又极具催眠效果。结果……真让人掬一把同情泪。
为了不打扰举国最重要人物的睡眠，与会大佬们不得不简洁发言，压低音量，任何胆敢顶风作案的叛逆份子都做好了被“孝女”妈妈们秋后算帐的心理准备。
“军方的意见？”
“三个步兵排，一个弓兵排，骑士团再出一队。”
斯塔内迪用笔在兵员编制名单上笔划着。
“带队就让上次参加过哈斯堡攻防战的人去，三年历练下来都可以算是老兵，也熟悉地方。”
子爵用右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养女的背，抵消睡眠环境的不亮影响。
“内阁能出多少人？”
欧蒂娅的目光转移到文官这边。
“按两个郡的标准，七成编制还能凑得出来。”
罗贝特朗的身体刚刚恢复，要是没有执事官的帮助这么长时间的会议早就撑不下去了，要他现在侃侃而谈实在是为难了点，回答祭司的工作就落到了担任政务卿助理的麦克·谢斯特头上。
那么，问题就剩下一个。
军务卿忙着用空气在纸上写字；子爵忙着帮小公主翻弄领边；政务卿忙着年老体衰；助理忙着念念有词；执事官忙着完美地倒茶递水。
谁都没有和祭司的视线对上。
“我对出任地方长官的要求有四点，一是参加过当初的起事，二要能压住军队，三要对政务了解，四要体恤地方。”
即使完全独断的情况下，欧蒂娅依然强迫所有人开动脑筋，在建议上必须人人过关。
最后，祭司直视着政务卿助理。
“麦克，我中意的人选是你。”
“你的武勇不如凯那个单细胞，对中枢的环境也适应不良。”
“但论踏实稳健的作风、协调四周的能力，没人及得上你。这是独当一面的潜质，放在中枢帮忙打杂就太浪费了。”
“还是说得那么透彻呢，巫女大人。”
原助理苦笑着看到欧蒂娅事先署名的任命书，在她的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接受这项任命。”
“让你那两个追随者中回来一个不是更妥当？那个人万一想不开，你们之间可就毫无余地可言了。”
冷清的会议室，拉尔捷德家的当主对户口本上另一位成员的做法持半否定态度。
欧蒂娅并没有回应，只是来到窗边。
索尔纳比起三年前有了极大的变化，今天冷到打个喷嚏都结冰，街道上却依然有不少行人，两侧的商店也开着。连远处的水面上也能看到船只。
“尤菲，她们没回来就证明时候还没到。”
笑着，苍炎之瞳与绯焰之眸对视。
“至于麦克的事，你明明知道。”
“又是‘对好孩子以外’不感兴趣这种无聊理由吗……”
话是这么说，现在的欧蒂娅却散发出女神般的光辉。仿佛她正在说什么真理一般。
这个女人是披着圣洁外衣的狐狸，而且固执的无药可救。
尤吉菲尔本来还想继续谈话，遗憾的是小公主刚好有醒来的迹象，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谈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记得欠我一次。”
“是是。”
“语气真敷衍。”
“啊拉，那么由拉尔捷德掌主计府的欧蒂娅·希涟总监向尤吉菲尔·安涅利·塞西礼子爵保证，虽然完全不明白自己有向阁下借过什么，但还是欠阁下一次，如何？”
“我说你——”
当已经醒过来的小公主和蹲在旁边的圣狼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斗嘴的时候，女仆长再次出现。
“希涟大人，啊，塞西礼子爵也在真是太好了。有一份内容奇妙的报告。”
“奇妙？”
顺手接过报告，一家大小聚在一起看。
然后后，家里最小的人——
“龙宝宝？”
代表三人发表感想。
真是浪漫的说法。从这点来说小公主真是可爱。
报告的原文上说，距离索尔纳百六十里远的维格布郡有人梦见龙族的使者托梦请求雇人去为他们照顾龙蛋和生产后的母龙。如果单单是个案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是报告上指明的人数有一百多，而且是连着数日都有相似的梦境。
已经到了需要认真对待的程度了，因为它们是被称为“龙”的生命体。万一闹腾起来，一个两个侯国根本就不在话下。
“为了与它们对话，我是必须前往的，尤菲也是。”
“我去的话，西边谁盯着？弗伦卿忙自己都忙不过来了。”
“恩～又要召开会议了？”
“好歹这次请自己决断一下。”
尤吉菲尔盯着就会让别人伤脑筋的女人。
“让大家发挥各自的才能是上位者的义务吧？我替他们做了是一种浪费哦。”
“现在开会也是一种浪费。”
“……希涟大人？请尽速决断。”
执事官适时的插嘴，她也倾向于让祭司自己下决定。
“欧蒂娅～”
三对一，压胜。
“我知道了，执事官，麻烦你记录。”
“是。”
“主计府总监的工作暂时由度支署长代理，但是他的命令必须有你、罗贝特朗和伯南克的副署才能生效。”
“这次行动的护卫由凯的近卫队执行，西边的军事力量……谢斯特原来的助手现在晋升到哪里了？”
“请稍等……查到了，西部勒布喀要塞守备司令。”
“谢斯特加子爵衔，出任西部边境总督，给他的副官再加一级，调任哈斯堡子爵代官，并哈斯堡所有军队一起受他节制。全部门，最快速度。”
“明白了，现在就去传达。”
打发了忠于职守的米莱娜，欧蒂娅和尤吉菲尔交换了个眼神。塞西礼的子爵把养女高举在半空。
“爱丽丝，星期天一家出去郊游好不好？”
“恩！”
既然有胆量送上门来，将军很乐意奉陪。
祭司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