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我回來了。」迎接靜留的是，空蕩蕩的屋子。今早出門前夏樹早告知今天必須到星曜的風華分部開會，會晚歸。

靜留將外套掛上一旁的架子，彎腰脫了鞋子規矩的放入鞋櫃內，換上室內拖。疲累的身體放鬆的坐上沙發靠著椅背稍事休息一會兒。靜留想起今早上她也跟夏樹說了，今天換她下廚。

自從入住這裡後，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夏樹在煮晚餐，甚至打掃房間和客廳。我們終究都是變了，都不再是此記憶中的那個人，那天與少女的交談中，KUGA兩個音節投下震撼彈。

少女面容輕挑的說：「實在是不忍心看玖我夏樹為了藤乃靜留孤苦一生阿。」

於是、交換條件就此展開。在那架私人飛機上，她又看見那個在數年前曾經夢見過的─長大的、成熟的玖我夏樹。

─不是夢

─這人、真的對她許下那個承諾

落坐於椅子上，與那雙蒼翠的眸子對視，看見夏樹的震驚、錯愕以及不可置信，然後看見那雙眼睛流露出哀傷與寂寞，我俯身越過桌子抱住夏樹，低喃著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包含著太多太多………又豈是一句對不起能概括。

「夏樹，留下來、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我們回家。」這樣開口說著的時候，心中的忐忑不安超越以往，更甚風華之時。

對藤乃靜留來說，那個有夏樹的地方、那個家，從來都是她心之嚮往的地方。

***

走入廚房繫上圍裙，買了一些牛肉、和青菜，準備晚餐做紅酒燉牛肉，她不是沒有發現，這裡多出許多酒、各式各樣的酒類滿滿的兩大櫃子，偶爾她會發現烈酒櫃會少上一、兩瓶，空瓶子隔天則會出現在資源回收的桶子中，但是她卻從來沒有當面問過夏樹。只私下約過舞衣，那位熱心的橘髮女子並未多說什麼，只說夏樹在我走了之後過的不是很好。

希望這次是真心的對待夏樹。還說夏樹的胃並不是很好，別讓她吃太多刺激性的食物，三餐也務必要正常。

趁著牛肉在鍋上燉煮的時候，順手拌上一道清爽可口的生菜沙拉，包上保鮮膜放入冰箱中冰。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心情愉快，也很久沒有下廚，希望手藝沒生疏才好。雖然是這樣說著，還是不由自主的看了兩眼放在一旁的食譜。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發現夏樹由房間裡倒出來的垃圾總會有一、兩罐胃藥、止痛藥的白色塑料罐。看著那些空瓶子自己是心疼的，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夏樹，所以她盡量準時下班回家吃飯，若有公事真的無法在公司完成，她也盡量選擇帶回來處裡，就是不希望耽誤了晚餐時間。

將火力轉小火留在爐子上慢燉著，按下小小的白色計時器，紅眸露出滿意的笑容，又將手邊的一袋柳丁洗洗切切，打起一杯新鮮的柳橙汁。此家的主人之一終於心滿意足的開始收拾起善後，然後坐在兩人平常呆的沙發上處裡著那些繁重瑣碎的公文，只是………似乎不怎麼專心。

半晌，靜留挫敗的由NB前抬起頭，視線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夏樹平常坐的位置。俏挺的屁股大方的挪挪挪、心安理得的，佔據著那個鋪著喀什爾羊毛地毯的位置。菱似的嘴唇揚起笑容，軟儂的京都腔愉悅的吐出滿足「果然………」

時針指向八的時候靜留聽見車子駛入前庭草坪的聲音，緋眸露出喜悅，匆匆地從那暖呼呼的羊毛地毯站起，小跑步的跑向玄關。若說夏樹總像個賢慧的妻子迎接著丈夫的歸來，那麼想必自己也會是這樣的笨蛋之一，不過吶─心甘情願的啊！

和著靜留吃過飯後，靜留說要回房間把事情處裡完，而我習慣性的出門沿著小屋慢跑，當經過靜留房間的位置時，總會放慢腳步仰頭看著，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我停了下來，仰頭看著那鵝黃色的燈光。

等待、曾經被靜留說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在靜留尚未離開前，靜留也會在院子裡散步，也有好幾次靜留就這樣站在她所在地方看著她房間的燈光，若不是自己恰好去開窗透氣，想必也不會知道吧。

現在、等待的人，變成了自己。

等在她身邊、卻已經不會有結果的人。

靜留，等待、也成了我最擅長的事情。

過了八點、九點、十點，都還未見靜留下樓，我收拾起電腦，沿著階梯走到那曾經是我們書房的房間，底下縫隙透著隱約的燈光，轉開門把看見靜留左手墊在臉頰底下，右手則是還握著筆。

看著靜留還是這樣孩子氣的熟睡模樣，我將靜留手中的筆抽走，以為這樣會靜留會醒，但她沒有……

貪戀的注視著靜留的側臉，身體總無法遏止的想和靜留再親暱些、在靠近些的衝動。左手隔著空氣劃著靜留的輪廓，看著靜留手掌因為筆被抽走，便慣性的縮了起來、放在臉側彎曲半拳狀，我的左手覆到靜留的右手上，一指、一指與靜留的指間交錯著、疊成親暱的樣子。

左手收回身側，三個音節默默的纏戀著舌尖，卻不願讓其主人聽見自己的呼喊，寧願這樣貪心的注視著靜留成熟嫵媚的臉龐，時間能停住，該有多好？不前進、不後退，只願停留在我擁有著妳的片刻。

─可以了，該走開了，玖我夏樹。

菱似的薄唇吐出無聲的音節。

而那曾經是某人的渴望而不可求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