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也许是听到舞衣的哭声,也许是听到夏树的祈祷,凌晨的时候,在第一道光线射下时,奈绪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舞衣飞快地扑向前,两眼发光地看着着,紫色的眼瞳闪得亮晶晶,夏树走上前,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众人一看奈绪活过来了,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奈绪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吃力地伸出手,抓向胸口,众人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她带血的手抓出了一块纯白的金刚石,金刚石上出现几条深深的裂痕,并被划了一道痕迹!
夏树一眼就认出那是尼娜随身佩带的金刚石,尼娜其实不喜欢佩带装饰品,唯独腰间吊着那块金刚石,洁白如玉,十分醒目,所以,夏树很久之前就留意到了。
奈绪苍白的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什么有种感觉,好像天意似的,她一向不喜欢收人家的礼物,唯独那天阴差阳错的收了,因为想还给舞衣一个人情所以收了, 结果,却因此捡回一条命!
静留的红链恰好打在金刚石上,被坚硬的金刚石挡住了,所以链偏了两寸,擦着她的心脏而过,因此,她伤得虽重,却不致命!
世事有时很好笑,往往无意决定了人生,而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更像是生与死的羁绊!
她不由想起那年,舞衣带她去拜访藤城总兵和也君夫妇,亲自去请他们上任时,路经离江两岸时,看到岸边上,开满了红艳的彼岸花,舞衣于是滔滔不绝的卖弄她的搏学,说什么彼岸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引渡之花,她唯一记得清楚是,舞衣提过,佛教里说过的那句话。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那么,我是谁的因果?奈绪艰难地转着眼瞳,看向夏树,孩提时,是因为喜欢夏树,喜欢她清澈的眼神,傻瓜般的笑容,所以她们成了朋友。
风华被攻破后,为了复国,年少的她开始跟着同样年少的舞衣,东征西战,到处奔波。
想到这里,奈绪转过眼珠,看向依然脸上带着泪痕的舞衣,她已经不记得,到处有多少次,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肩膀,却傲气十足的腰杆!
于是她深信,那些遥远的希望总有实现的一天,总有一天,她们会夺回风华,会把强大的星月国打败,会把夏树抢回来!
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她死心塌地的跟着她,跟着她成长,跟着她变强,跟着她一步步地把梦想变成现实,最后,她无奈的发现,她似乎跟命一样,已经变成了舞衣背后的影子!
但是,当一切梦想都变成现实时,奈绪却迷茫了,夏树回来了,她的笑容依然烂漫,眼神依然清澈,但是,却带着让人再也无法靠近的忧伤气息。
奈绪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跟她打闹笑骂,在岁月蹉跎中,她们似乎陌生了,时间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距离,当她郁闷的告诉舞衣这些时,才突然发现,舞衣温暖的笑容里,同样充满了沧桑和伤痛。
夏树是因为静留而忧伤,舞衣是因为盾君而伤痛,那么我呢?我为谁存在着?谁与我缘定生死?奈绪的视线从舞衣身上扫向夏树,最后黯然地闭上眼睛,夏树爱的是那位静留陛下,舞衣爱的是盾君,而她,又应该爱谁?能爱谁?
奈绪握着手里的金刚石,那坚硬的感觉让她想起尼娜那生硬的温柔,不自觉的,就扬起一丝坠落的笑意,也许下次再见到她,应该跟她说,喂,以身相许要不要?
带着残部逃回路上的尼娜,突然似乎听到奈绪在耳边低语般,不由马上转过头,身后,光线明亮,却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尼娜?静留看着尼娜失魂落魄的表情,赤瞳担心之余,闪过一丝愧疚,看到尼娜危险时,因为急着救她,所以想杀了那位原田千绘,没想到被她闪开了,意外却伤到后面的奈绪。
由于下手极重,她也不知道,那一链下去,奈绪是死是活!
尼娜转过头,看着静留低声地说着,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多年后,尼娜非常肯定的告诉奈绪,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奈绪还活着,还问她着什么要不要似的。奈绪于是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告诉她,是以身相许要不要哦。
结果刚说完,就发现尼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好像充满了不可思议似的,于是奈绪问她什么了,尼娜于是老实告诉她,静留姐姐猜对了!
因为看到尼娜固执的认为奈绪还活着,静留于是趁机安慰她,
因为曾经听到奈绪跟尼娜开过那样的玩笑,静留就随口说出来逗乐她,结果尼娜脸一红,别扭地转过脸,
看着尼娜的反应顶像夏树的,静留不由笑了起来,
尼娜闻言讶然,奈绪喜欢舞衣的话,她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她最初以为奈绪和舞衣是一对,但是,她喜欢夏树的话,倒是觉得意外。
可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奈绪出身富商,并非官僚之家,却舍弃自己的家业,跟着舞衣东征西战的,为了什么?爱国?她才不像!想来不是为了夏树就是为了舞衣!
那时,尼娜大概明白,奈绪为什么会天天醉酒了,正如静留所说,无论是夏树,还是舞衣,她都不能去喜欢,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那种滋味,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懂!
啊例?奈绪在笑什么?舞衣看着奈绪笑得那么愉快,再看着她紧紧地握着那块金刚石,于是自作聪明笑了起来,
为了让奈绪快点好起来,舞衣高兴地拍了拍额头,然后目光坚定地握紧拳头,斗气激昂地宣布,
呃?把尼娜抢过来送给奈绪?舞衣你没事吧?几时变得像星月国那些人一样喜欢抢夺?!
夏树惊得碧眼圆瞪,奈绪也吓得猛地睁大眼睛,连那基和碧等人都喔的叫起来,众人面面相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而下,突然觉得,舞衣说到抢人时,神情跟那位黎人意外的相似!
那基早就巴不得舞衣去攻打星月国,除掉心腹大患,马上热烈地附合。
看到舞衣和那基要攻打星月国,碧也是期待了很久,当下表示赞同!
因为奈绪活过来了,舞衣心里无比愉快,哼着小调,踏着轻盈的脚步,带着命走出船舱,但是,却在无意看到水面时,惊得紫瞳双瞪!
水势已经稳定的湖面上,浮满了禁军们的尸体,成群的鳄鱼正在撕咬着死尸,死尸上依然流淌着鲜血,血液竟然染红了海水,从此之后,再也不褪色!
天空上,黑压压的乌鸦,整片整片的,在盘旋悲鸣着,凄厉地尖叫声,传到舞衣心里,惊得她毛骨悚然!
两腿一软,舞衣摊在地面上,那一刻,她突然想起风华血肉满地的惨景,那一刻,她脑子掠过一股悲凉的念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而杀人,杀的都是人,流的都是血!
血是红的,骨是白的,不管是星月国的人,还是风华的人,同样是活生生的生命!
想到这里,舞衣看向惨不忍睹的水面,苍白的嘴角扬起一丝寒意,
夏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舞衣的身边,看着舞衣在瞬那间,竟然对天下苍生就有了一视同仁的觉悟,她不扬起一丝安慰的笑容,也许这一世的舞衣,回到天庭后,应该能很好的交差了。
舞衣缓缓地抬头看着夏树,看着她淡然地伫立于风中时,那平静得异常的脸孔,瞬那间,舞衣竟然觉得那么的陌生!
她惊讶的看着夏树,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似的。
夏树转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时,舞衣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抬头仰视着她的情景似曾相识,脑里似乎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如果你的使命是安定天下的话,那么我的使命就是背负所有的罪孽,反正那本身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夏树说完就踏步离开,修长孤傲的背影在彩霞中,似乎散发着炫耀的,七色的彩虹,舞衣突然觉得那样的光芒很熟悉,犹如凤凰剑的浮雕!
命眨着那双清澈的眼瞳,转过头看着舞衣。
舞衣似乎也想到什么似的,但是,很快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哈哈大笑进行否认着,对,那只是传说,传说!
但是有些事情,却并非传说,即使亲眼看着,依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洛水城被海水冲击成湖后,不知是不是鲜血染红了湖水,从那之后,水面竟然终日血红,再也没有清澈过!
而且不管白天黑夜,成片成片的乌鸦都绕着湖面在悲鸣,其凄怆的声音宛如断魂!
舞衣没有再花巨资重建洛水城,而是派人沿岸建起护挡,围筑成湖,当地人由于湖水血红,于是称之为血湖,也有人称之为万人湖,舞衣觉得过于刺耳,于是特别命名为洛水湖!
后来,舞衣派人清理干净战场后,就带兵离开了,几天后,舞衣下令逃散各地的洛水城居民都搬移到正在重建中的风华城安顿,同时重新把王宫也搬移了回去!
尽管如此,对于洛水城各种灵异事情依然纷纷传来,有些人说,他们看到禁军们在水面走动,有些人说,看到两军在水面交战等等!
洛水城附近的居民,在听到见到太多了,都吓得纷纷搬走了,由于太多的百姓搬离,当地的官员不敢隐瞒,于是如实上报朝庭。
舞衣在上朝的时候,收到了那位官员的禀报,她说什么也不相信,于是当场跳起来,带着命就大步地冲出玉阶。
那个官员吓得追在后面,想挡又不敢,着急得直流汗,最后他一咬牙,也飞快地跑着跟在她们后面。
舞衣带着命重新走到洛水城附近的小镇上,吃惊得发现,偌大的一个镇上,竟然空无一人,猛烈的太阳下,依然还清晰的感觉到,阵阵阴气缠身,她搓着肩膀,开始感觉到有些害怕了。
命也感觉到阴气过浓,心里也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感觉到害怕,但是舞衣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非要去看个明白。
两人出了小镇后,走在已经荒芜的官道上时,倏地发现,光线越来越暗,明明太阳就在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住了,树林里,田野里,到处飘绕着不知是何物发出的怪异声。
舞衣真的怕了,一把扑上去,紧紧地抱着命不放,命于是拨出剑,杀气腾腾地瞪着周围,意外的,缠在她们身边地阴气散去了,但是,远处的怪异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好像远远的包围着她们似的。
就在她们惊得毛骨悚然时,那名官员一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手里拿着几片金佛叶举到她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舞衣已经吓得发慌,马上伸手拿在手里,命也拿了一片,不知是不是佛叶起到了作用,还是心里作用,突然觉得那些怪异声和阴气突然散走了。
那位官员几乎是哭了出来,此时的舞衣再也不顾不上什么了,带着命飞奔起来,那位官员也跟在她们后面没命地跑着!
后来根据舞衣自己嘲笑,说那是她一生中,逃得最难看的一次,就算当年在星月六十万禁军中带着受伤的夏树,她也不曾逃得那么狼狈过!
据说,舞衣也感到太恐怖了,带着命逃回风华后,吓得马上跑去当地最有名的佛教,佛门的老住持听到舞衣吓得语无伦次的诉说后,为了帮她压惊,请她到佛堂里,亲自为她念经持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