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标题

作者:Shinobu
更新时间:2010-06-13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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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inobu 于 2010-11-18 07:06 编辑


第二十四章




這時,本該為某場備受爭議的遠征埋頭苦幹的女子正享受着一刻優游,於為她準備的阿爾古斯總督府客房中,斜倚長榻,悠然輕嘆,看着她那兩位私人表演者在榻邊地氈上忘乎所以的玩作一團。儘管只作旁觀亦不失其趣,她決定這是自己參與的時候了,於是再看了一會便開聲插話。


「看來很乾淨,你給牠洗過了?」


其中一位表演者——她的保鑣——抬眼頷首。


「希望牠沒怎麼掙扎吧。」


女孩立即否定。「沒有。」


「那就好,」大將輕笑,旋即咕噥了句:「我知道哪頭貓已經在這家裡確立霸權啦。」


「欸?」對方問,似乎被她的話說糊塗了。「靜留?」


靜留嫣然。「我只是跟自己說話罷了,夏樹。」


夏樹猛地哼了聲,教年長女子和後者的另一消遣——奧托米亞人懷中的小豹——都是一愣。大將揚了揚眉。


「奇了,怎麼這反應?」靜留問:「我跟自己說話好稀罕麼?」


這次輪到年輕女郎一哂。


「不,」她說:「不。」


「那麼可否見告,我的夏樹緣何嘖嘖稱奇?」


她高興的看到,年輕女郎被那霸道的稱謂激得微一臉紅,方才回話。


「因為你每次那樣子……跟自己說話……你是跟我說話。」夏樹解釋說,教她忍不住一陣大笑。另一女子瞧着她笑, 自己聳了聳肩,臉上也擰出點笑容來。


「不得不說,這句話簡直透徹得嚇人啊,」終於說得出話時,年長女子喃喃的道:「果真如此,怕也是當初你不肯跟我說話落下的病根呢。抱歉我失禮了,夏樹。」


夏樹搖頭。「不,我……沒關係。」


「我會試着改過去的。」


「不,繼續。」女孩聳肩。「呃……那樣子。」


鏽色眼眸一柔,大將的一隻手舉了起來拍拍她的頭。


「你對我真是太好了,」靜留說着,五指柔柔捋過幽窅夜色的秀髮。「倒不知是甚麼緣故?看來我又在自說自話了——切。」


二人都噗地笑了。她早注意到女孩喜歡這樣子的撫摩,便不住的輕掃她的腦殼;可惜這一刻憩靜被攪了局——房中第三位住客驀地由奧托米亞女郎懷中躍出,向從長榻掉落的一個軟枕撲去。兩位女子同時向小豹一望。


「她今天很活潑嘛,」靜留評道,伸臂要把軟枕從小豹爪底下扯回來。「喏,靜樹,來啊。」


「唔。」


「你看我們該帶牠出去走走麼?」


「嗯……晚了,」碧眸向她迎去:「或許明天吧。」


「這樣啊,那好吧。」她放手把軟枕讓給小豹,由得牠歡天喜地的亂嗅亂哄着,回到適才斜靠榻上的姿勢。她向身側半閉的窗瞄了一眼,看到外面天色昏暗。「如你所言,果然有點晚了。」


待目光回到房中,她再補上一句:「今晚我們要冒險出去的話,碧大人肯定要揪住我們陪她喝酒啦。」


「啊。」夏樹彷彿沉吟着,過了半晌,明亮的目光向同伴投去。「有趣。她。」


大將禁不住吃吃一笑。「有趣?此話怎說?」


夏樹聳了聳肩,注意力又回到旁邊的小豹身上。靜留只管看,暗自琢磨保鑣對總督的描述。年輕女郎罕有形容別人「有趣」的時候,上次用這詞時,說的還是靜留她本人。這是一種正面評價的表示吧,欸?那麼碧又是如何賺得這句話呢?


我該妒忌麼?


轉念又覺荒唐,她自顧一哂。這天才不過是她們在阿爾古斯的第二日,夏樹發言的根據只能從她們與總督的首次會面而來。也就是昨天。靜留想起日前的情形,不禁暗自莞爾。依夏樹所見,也許還真有說她「有趣」的理由啊。與一般的官式會見相較之下,與碧的一席會談還真是頗為有趣呢。


大將一行人來到總督府後,碧立即把她們領到書房裡。既將一切前提要務料理明白,總督便問來賓們可願與她共餐;及至她們推辭了,碧便一如所料的纏着要她們喝上幾杯。憶起碧其時強邀的情狀,靜留又忍不住自個兒輕輕的笑了起來。


「不許說『但』!只要我還拿得了主意,你們非要喝一杯不可,」總督大作威福的道,指頭啪的一彈,便差了個奴隸忙匆匆的去拿酒杯,還向客人假意瞪眼睛警告道:「別跟我來禁慾主義者那一套戒酒的調調!我一向信得過你們倆不至於那麼沒品味的。」


靜留尚沒回嘴,高級副將千繪倒先答話了。希馬眾將官之中,只有她一人陪着大將前來。


「這話你去跟阿米蒂奇說吧,別嘮叨我們。我是不會向一杯上好的費納年酒說不的。靜留大人呢?」


「我也很高興與你同飲。」靜留答道。總督立即雙眼發光。


「好!好!」她一邊叫,一邊四下張望拿眼神催促奴隸,然後閒話似的添了句:「那是說,小遙還在搞那檔克己節慾的屁事麼,欸?」


「上次見她時,還是的,」千繪答:「我可不覺得她放棄那檔……呃……屁事了。」


「都是那笨蛋埃匹山大把她教壞的——真想不通阿米蒂奇家怎麼找他這種臉有菜色的老瘋子來教自己女兒哲學課。在那個年紀,即便是遙也跟其他小孩一樣容易被人影響啊。」她喋喋不休的說,看着奴僕往桌上擺好杯子和酒。「看看沒選好老師的下場!甚麼不好,偏教一個小女孩對酒反感!該死的,簡直有違一切天理人情!」


「我敢說,遙大人倘在這裡,肯定要好好教訓我們酒之為物是如何地與人無益,」靜留淺笑道:「正如她早不止一次對我那樣了。」


「她果真那樣?」


「對。是她從她所謂的『簡樸生活之價值』裡推論出來的。」


「那叫做簡陋好不好。」碧鼻子一哼,從桌子對面拋了個不服氣的眼神過來,又忽地跳了起身,滿臉不高興的往前一挨。


「喂!這裡只有三個杯——再拿一個來,」她向正在斟酒的奴隸吩咐道,正眼望着一直站在靜留身邊、直到大將招呼才肯坐下的黑髮女郎:「你也來一杯吧,小夏樹?」


千繪和靜留聞言大咳,二人都想着同一件事:片刻前才初次見面便敢把奧托米亞戰士喊得這麼親熱的人,也真只有碧啊。夏樹看來也感到同樣錯愕,不過最後還是搖頭謝絕了。碧善意的朝她皺了皺眉。


「你確定?」她問,此時那位奴隸已往桌子添上一個酒杯。「你看,這真真是好酒啊……不是說我桌上的除了好酒以外還有別的啦。你可千萬別是又一位禁慾主義者吧,嗯?」


女孩被這番注目鬧得微見尷尬之時,靜留插手來救她了。


「不,她才不是,」大將說着,悄悄的在桌底下握住了保鑣的手:「而且她也會喝酒的,碧大人,只是頗有分寸罷了。也許只是我軍行程令她感到有些累了。我想夏樹跟我們不一樣,並不那麼慣於飲酒;所以,考慮到我們軍旅勞乏,這時她也許更情願喝水呢,喝酒對她沒好處啊。」


「啊,當然當然——看我糊塗的!」碧叫道,打着手勢要奴隸往女孩酒杯裡倒水。「你可別要見怪才好……我老是忘記並非所有人都跟希馬人一樣貪杯呢。」她詢問似的把頭一歪,眸內了然的目光卻顯出她下一條問題僅是出於禮貌而非無知:「小夏樹自然不是希馬人吧?」


「她是奧托米亞人啊,碧大人。」


「噯!可愛的民族……他們的歷史悠遠綿長,大概跟我們的差不多吧,說不定還要古遠些。而且他們也很珍視該國的歷史啊——你們該看看他們的立國史檔和藏書館,那才真叫案積如山呢!」


「不錯。」


「哎,哎……我明白了。千繪,你這壞蛋,又在那廂瞎笑些甚麼?」


高級副將朗聲嘻笑出來。


「我不過在想,還真是你的本色啊,立馬便想到藏書館之類的東西去了,」她解釋道,叫其餘兩位希馬人都臉露笑容。「聽你說史,教我都懷舊起來了。」


碧贊許地輕輕一笑,靜留則不覺粲然。


「這終究是歷史嘛,」紅髮女子表示:「可我也指望你會明白的,千繪;終究我們倆都是纂史紀事之人……說到紀事,這一路記錄靜留的最新功績相信已令你樂不知疲了吧?你至今為止的筆錄,我的一份在哪?」


千繪喝一口酒。


「可惜得很,我倒忘了,」她說:「真抱歉——我沒有給你預備一份。」


「別是真的吧,」碧說:「少跟我鬧了。在哪?」


「真的啊,」副將一口咬定:「我忘記了另抄一份。」


「你忘記了?」對方狐疑的道:「你忘記了?」


「近來我忘記的事可多去了。估計都是這冷天氣——把我頭腦都搞糊塗了。」


「那我把你扔進那邊廂暖融融的火爐子裡頭,幫你恢復一下記憶好了。」


「饒命!饒命!我才沒忘記!」碧作勢起身之際,千繪連忙笑着告饒。靜留看着二人只是笑。「用不着動粗嘛!」


年長女子回座,臉上大大的一張笑容:「到底在哪?嗯?」


「跟我的東西放在一起,」千繪答:「待會僕人替我們預備房間時,我會教人送過來的。」


「哎不,不用了。稍後我跟你過去拿算了,確保你別又忘記了甚麼。」碧假意扳起了臉反撃說:「他們多半正在把你們的東西搬進去吧——靜留啊,我早就給你們大伙騰出房間了,相信我們該安置得下你的好些將官吧。」


「不勝感激,」大將回答:「然而,我看他們有些人寧願在兵營附近住下更放心。嗯,這時他們應該在料理各項安排吧。」


「我看那也沒所謂嘛,」總督應道:「不過話先說明了,我真不介意把你那些軍官盡量的收進這屋裡。你看,這裡有點冷清;原本住在這的希馬官員多數已回國過冬去了,又沒有新人過來。」


「當然只除了我們。」靜留微笑:「我猜此中緣由是北風吧?」


碧也不忙回話,先把杯中物乾了,等奴隸再來滿上。


「那正正是原因。」她說:「如你所知,這風要一直刮到冬季盡頭,就是說從希馬及其他南方口岸駛來我們這裡的船隻將要大減,因為要逆風行進嘛。事實上,我真有點不高興呢,皆因這一來情況變得有點不公道了。我們還是跟平常一樣向他們定時發送消息,他們倒耗上兩倍的時間才回覆我們。」


千繪點頭。「老實說,我們等回信也等了好些日子了,我盼老家的消息盼得要死!」


「最後聽到的消息說,希馬一下子沒了兩位執政和大選,」年長女子佯作愁容道:「好一似,風中凌亂啊!」


「他們誠然損失嚴重,這我同意;然而我很懷疑情況會像有些人認為的那麼混亂。」靜留才說了句,門上便響起一記叩門聲。房裡眾人循聲望去,便見總督的奴僕開了門,讓一個穿戴希馬衣袍的人進了來。那是大將手下一位非戰鬥僚屬,代表奧托米亞部屬前來請他們的騎兵隊長去一趟。


「當然可以。去吧,夏樹。」靜留跟女孩說,後者詢問似的瞄了她一眼。「能盡早把騎兵隊安置到適當營地再好不過了。」


夏樹點頭起身,向其他人一躬。她人一走,阿爾古斯總督便沖身邊兩位希馬人裝古作怪的聳了聳眉。


「我早就巴不得要問——這漂亮的小東西是誰?」她質問道。「我知,我知……她名叫夏樹,是奧托米亞軍的隊長嘛,不過她怎麼跟你們混在一起呢?」


靜留悠然一笑:「既找不到更好的頭銜,你便稱她為我的監護人也行。」


碧臉現疑色。


「靜留啊,你是從來不接受保鑣的——先假設那是你剛才的意思,」她無法置信的搖頭:「怎麼一下子心血來潮?何況,以我所見,你也沒把她當作保鑣看待。少來了,說真的,她是何許人?」


千繪再忍不住,扭頭沖那位比她年少的女子嘻的一笑,後者簡直聽得到自己副將肚皮裡的話:看你今次如何脫身?


她微微一笑。


「除了那個,你也不妨稱她為我的伴。」她簡單的說。


「伴?」


「對。」


這次,碧朝她歪着嘴笑了笑。


「伴?」她重覆道,以一口酒潤了雙唇:「真是個模棱兩可的好字,對吧,靜留?我該能問一下,譬如說,你指的是哪一種伙伴關係吧。這下我可真真正正的好奇起來了。」她目光尖銳的向靜留瞅了一眼,橄欖綠的眸子驀然晶亮。「你今次的措辭算是符合你說話的一貫風格,還是由這段關係的性質所致?」


哎,靜留心想,碧大人偏是如此敢作敢言!


「啊啦……碧大人,看你把我說的口不對心似的,」她跟總督說笑道:「難道我的話就那麼的左右逢源?」


她的舊師嘿嘿一笑。「在那方面來說,我一直很想爭辯你是雅努斯(152)的苗裔,而不是維納斯的後嗣呢。」


「那我們可否推論閣下的祖先是神聖的狄俄倪索斯(Dionysus,參章十注68)?」


三人同聲大笑——畢竟,總督酒量如海從來不是秘密。


「唉,我真想死你們了!」抹過涙水,碧嚷道。「現在我好難得跟以前的學生碰頭啊……好些年了!何況,這裡把我纏得夠忙的了,根本分不了身到希馬或是別的地方跑一趟,即使我眼皮底下都是港口!」


「這裡的熱鬧程度實在令我吃驚,」靜留坦言:「便以港口行省而論,我也以為冬天總該令生意清淡些。可不是麼,千繪大人?」


「對。」副將應道:「另外,我們通過城裡時,我還留意到一件有趣的事:你這裡深膚色的旅客有許多。我猜,是阿拉伯人?」


年長女子深深一嘆。


「你發覺了?嗯?」她問:「不錯,是阿拉伯人;還有些猶太人,希臘人。我們這裡有很多外邦人哪。」


「作為港口行省很自然嘛。」


「是的,不錯,很自然……可教我頭痛死了!」她叫道:「瞧,他們每次爭地盤爭的雞飛狗跳都要由我居中調停的啊。好難得一天半日沒有這個那個代表跑來央我教另一邊收斂些!狄斯的兒子,真煩人!」


「嗯?怎麼一回事?」靜留溫然問:「地域之爭?」


「對,」碧答,灌了一大口酒才續道:「亂事大多在城西區發生,因為那兒是阿拉伯區嘛,碰巧又有很多希臘人住在旁邊。你們也知道這兩伙人之間處得怎樣吧。」


「原來如此。雙方也想得寸進尺?」


「正是。結果只落得我一人天天被雙方的所謂代表團又請托又申冤,老聽他們吵吵鬧鬧。」她深深的皺了眉,嘴角忽地劃出兩道深紋:「話又說回來,我沒有不平啊。我只盼他們的要求別那麼反覆無常。唉,我每剛有點進展的時候,總有些該死的蠢材幹出些蠢事來,趁夜到街上殺了個阿拉伯人或希臘人——然後另一場又鬧起來了!那幫廢人就不能管束好自己人麼?你們想,我還得替住在這裡的希馬人設想呢;儘管到目前為止還不算受到殃及,他們也越發憂心起來了。」


「可以理解,真令人頗費思量。」靜留低聲說。「申請居留的外邦人,我猜你已開始限制流入人口了吧。」


「當然了。」一聲冷哼:「可真是大大頂用哪——他們跟野草一樣啊。」


另外兩位年輕女子不禁粲然:「野草?」


「不可思義的遍地抽芽,」碧冷笑着解釋:「高牆警衛也擋不住此輩,簡直像風裡帶來的。你又不能把他們拔出來了算;盤根深固,更因為當中很多人居於此地的年月跟我們的一樣長。況且,他們早已是商業的一部份。是野草,不錯,卻也是有用的——甚至是必需的——野草啊。」


「啊,」靜留微笑:「如此一來整理花園可就縛手縛腳了。」


千繪嗤的一笑:「看來我們不能斬草除根哪。」


「唉,信不信由你,『斬草除根』正正是我眼下的難題!」


二人便拿眼神來向她發問。見總督臉色陡地陰沉起來,她們立即全神以對。


連碧大人也變認真起來的時候,其時靜留帶着兩分黑色幽默尋思,事情一定十分嚴峻。


「是跟門鵚蝲人有關的,」三人裡年齒最長的女子一邊解說,一邊看着兩位年少伙伴的表情搖頭。「不,並不是你們所想的樣子。我們這裡沒有他們的人想侵略我們甚麼的,否則,你們也該早在這之前聽說了吧。何況,單單是那樣子的話,我們自己也料理得來。」她眉頭一軒:「畢竟,我在花園裡養了條大大的看門狗呢,真到了那關口,他們也不能輕輕巧巧的把籬笆給拆了。」


聞此,兩位年輕女子不覺一怔。


「啊!」靜留須臾便說,自責似的搖了搖頭。「當然……我險些忘了。你的駐軍司令是榊大人(153),對麼?」


碧頷首;千繪吹着口哨,往椅背挨去。


「嘿,那真是再好不過的看門狗啊,」她說着,心中想起那位大大有名的軍中英雌的模樣。「悶聲不響的,是吧,卻肯定咬死人不賠命!」


「對,所以你們知道我的意思了。」總督回道:「不,我的門鵚蝲人問題完全不是來自他們那方的挑釁,而是反過來——我該說,是針對他們的侵犯行為。」


這話教她們為之瞠目。


「其實事源跟你們,」她跟二人說:「或你們在這兒的工作有關。你們知道,我方與門鵚蝲人到底還沒有開戰,起碼不是公然的、希馬對門鵚蝲帝國之戰。至今敵我之間唯一一次交鋒,只是你們軍隊代盟邦出手的阿爾真騰之戰;並不是希馬與門鵚蝲人彼此間宣戰了。至少還沒。」


「誠然,」靜留道:「如你所言。」


「所以我們目前還不是戰爭狀態,而是戒備狀態,」碧說:「我知道,甚至比誰也清楚,黑曜心心念念只想着手擴張戰役——大概總會跟我們打起來的。然而觀諸目前,我們有的也只是『大概』。所以我們能作的便只有處事以慎。」


「如你所言。」年輕女子重覆道。


「這既然是港口城市、商貿行省,我便不得不考慮這些,」總督續道:「保持此地運轉的是通過它的人流和商流,常有外邦人進出乃基本特質。像這樣的行省,非公民的出入境管制一般比較寬鬆;港口行省唯一關閉或真正限制人口出入的時候就只有打仗之時。不是打仗之前。」


她意味深長的瞄了靜留一眼。


「我明白。」年輕的將軍說,思量着眉宇稍蹙。「因為,倘若你謹慎太過,趕在目前禁止門鵚蝲人進入阿爾古斯的話,也許還真的要招致開戰。」


千繪一時意會,不覺的嘴巴微張;碧則點點頭。


「僅僅仍是可能的事態,我不能冒着把它觸發的危險在它未成事實之前動手,」年長女子跟她們說:「所以,我便對門鵚蝲王一族再是心存警惕,也決定不來禁止他的人民進入阿爾古斯。我能夠盡力做的——而且也做了——便是教邊防警衛仔細清查入境的門鵚蝲人,看看是不是真的來這裡做買賣的客商。大隊隨行人員絕不允許,武器管制也同時執行。可這些規定對其餘外邦商隊也一視同仁,所以他們總不能見怪。棘手啊。」


「當然。」


「買賣進行期間,自然允許他們在行省逗留。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早在阿爾古斯住了好些時候的門鵚蝲人,」總督說:「儘管多數人住在城郊,也有住在城裡的。城裡的可都是些體面的移民,定居在這裡很久很久,甚至兩代以上了。」她向酒杯伸手。「總之,包括永久居民和旅客,可以說目前這裡已經有許多門鵚蝲人了。不見得很多,卻也為數不少。」


見其餘二人點頭,她便接下去說。


「問題來了。」她說着,深深的皺了眉。「有人在追殺他們。追殺門鵚蝲人。我不知是誰,可是每周總有大約兩具門鵚蝲人的屍體給我冒了出來。我們發現的屍體要麼被戳死,要麼被活生生打死,有時甚至在碼頭被溺斃,卻沒有人——他媽的沒有人——肯說甚麼。」


她深深的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說。


「本地居民雖被殺人案搞得人心不安,卻也被門鵚蝲企圖入侵的可能鬧得心緒不寧,所以很難為受害者爭取同情。」她不悅的咕噥了聲。「可是他們確是受害者!我承認,很可能有些門鵚蝲『商人』不是光為做買賣而來的,但那些在這裡住了一輩子的門鵚蝲人又如何?不能讓無辜的人只為了與他們無關的一場迫在眉睫的大戰而在我的行省裡被殺!」


那一點,靜留回憶至此,心下尋思,我不得不同意。除了道德上的關係,更有的,是如此濫殺帶來的政治後果……勢將禍及行省境內域外。殺人事件必須停止,或者,被制止。


問題是得找到犯案的那個人,她想,倒不如說,那些人。根據碧昨天告訴她們的話,殺人案極可能有好幾人犯事,說不定合謀協力而成。也許是行省居民中反對門鵚蝲人得以繼續進入阿爾古斯境內的集團,她心裡猜測。那些害怕為了煽動騷亂或進行滲透而來的門鵚蝲「密探」或「內應」的人。那些對他們疑神疑鬼的人。


這一來便有另一難處:幾乎所有的阿爾古斯居民也符合嫌疑人的資格啊。


「可憐的碧大人這下忙不過來了。」她嘆息出聲。


「嗯?」


她向依然坐在榻邊地上的夏樹望去。


「啊,沒甚麼。我不過想事情想出聲音來了。」


「自言自語啊?」對方不無俏皮的回了句。她不覺大笑,年輕女郎也得意的笑起來。


「來嘛。」她假意哼哼,兩腿一擺垂了下榻,將女孩拉到大腿上來,鬧着玩似的把她擁抱得透不過氣。後者只反常的嘻嘻的笑着,於閨房私下,平時那張冷漠的假面早已無影無蹤。靜留禁不住好奇,倘使奧托米亞同袍戰友們看到這模樣的她,竟跟那個一向神色凜然的她截然不同,不知會說甚麼呢。


他們多半要嚇得中風倒地哪。她壞心眼的想着,關於門鵚蝲人被殺案的思緒盡皆揮去。所以也越有理由把她的這一面只留給我自己啊。


她鼻子於年輕女郎的頸上挨挨擦擦,唇瓣終於落在一隻小巧漂亮的耳朵上,輕輕咬了起來。夏樹由得她跟那隻耳朵纏綿片時,舌舔耳背,齒噙耳珠,終於也張嘴向年長女子的耳朵攻去。大將殷切相迎,二人深吻淋漓之聲盈室。


夏樹從吻中抽身,眸色迷離,望進她眼裡。


「靜留,」她才低低的喚了聲,復把那名字又輕嘆而出,那語氣口吻教年長女子渾身一顫:「靜留。」


靜留頭一低再次攫住她雙唇,猛然把舌頭伸進女孩嘴裡。夏樹只由得她,裹在布帶中的十指緊緊扯着她的頭髮,身子扭動着越發縮進彼此的擁抱中;靜留享受着懷中年輕女郎的蠢動,舌頭開始模仿交合的動作,在伴侶的嘴巴有節奏地一進一出的衝刺起來。女孩倒抽一口氣,拼命把靜留的舌頭往裡吸,不許它溜出自己唇間;可它依然在年輕女郎的兩唇之間揚長進出,捉弄着她。


朱庇特,這滋味幾乎跟真箇做起來一樣銷魂,靜留暈乎乎的想着。但覺腿間一緊,那熟悉的感受令她的節奏微一凝滯。我這就得要了她。


她鬆開環住年輕女郎的臂抱,伸手正要脫女孩的衣服,還沒脫得成,倒先感到夏樹雙手拉起她的中衣往上滑,直至下半幅都堆到她大腿之上。


她停下舌頭的動作,微一抽身,目光昏朦的瞧了瞧夏樹。出乎她意料的,奧托米亞女郎的手在衫底下繼續上移,直探到褻衣,急不可耐的拽了兩下,偏偏發現穿着那衣物的人畢竟仍坐在榻上,一時難以脫的下來,不禁瞇起雙目,火急火燎的橫了靜留一眼,看得年長女子嘻嘻的笑了。


「啊啦,」她取笑道:「夏樹可是想要甚麼?」


一陣紅潮淹過女孩雙頰,把她的莽莽碧瞳映得更是分明。復見她小嘴一噘,眉間一痕細紋冒了出來,大將笑意更深。靜留邪邪一笑,挨了過去。


「這下你明白我邊克制自己邊琢磨怎能把你及時脫光有多難了吧。」她往女孩耳畔輕聲挑釁,把它濕淋淋的舔了一下方肯退後。然而待見到伴侶臉上的求懇神情,她便險些後悔起自己的調笑話了。


「唉……」她趕忙捧住女孩臉龐,低低的說:「我只是逗着你玩兒啊,夏樹……」


女孩緩緩的點點頭,依然紅着臉。靜留正欲再吻,便覺大腿上的重量一挪,隨即往下滑去,擠開了她的雙腿。


「夏樹?」


年輕女郎正跪在她前面、她的兩腿之間。靜留感覺到女孩剛才還擱在她大腿上的兩隻手又向她褻衣摸了上去,不依不饒的拽着扯着。


「靜留……」


女孩央告的眼神令她暗暗好笑,便假意嘆息着抬了抬身;夏樹更不稍待,趁機把內衣往下一扯,須臾間,一片白色織物已被丟到榻上她身側處。年長女子瞥了一眼,嗅到空氣中自己的氣味,只覺肚子裡莫名其妙的一搐;又覺一雙軟軟的唇瓣印上自己膝頭,目光立即折返女孩身上。


她真是可人,她無聲的讚道,看着夏樹細細吻遍她兩膝。更不用說那萬種風情了。每一下輕柔愛撫,年輕女郎的手便似將靜留的中衣更推高了些,益發將她的大腿裸露出來。待衣物翻上了大將的半截大腿時,冷不防她停住了吻,張嘴在那白晢肌膚輕輕的吮啜,突如其來的濡濕觸感令年長女子倏地一縮。


「卡斯特!」她迸出一聲輕呼,努力穩住雙股不動。夏樹只沖她瞅了一眼,便又挑了另一處附了過去,繼續剛才的動作。她的慢吸細吮極是媚人,貝齒輕輕磨過被她唇瓣逮住噙起的每片肌膚,間中還似有似無的咬了一把——力度重的教人微微生疼,也輕的令靜留意猶未足。那快感更似一路向上回盪,在她兩腿之間幽幽撫摩。她神智為之一懵。


這是甚麼?她到底從哪兒學會這個的?年長女子不覺走了神。別是從其他人那裡學來的才好!本土日神、大地之母、化育之父為證,我定要殺了——


夏樹續向她大腿上移,又啃吮起來,激出她一聲急吟。


天上諸神,她做的真好……


她枕向後面牆上的窗邊,看着那雪肌展現,看着女孩與她的大腿纏綿。夏樹張嘴在她腿上肌膚啜下一朵朵火似的吻,偏生慢騰騰的煞是惱人,半道上竟還突然停住。靜留微微困惑的瞧着她,人早昏眩得說不出話了,只覺身上滾燙,每吋肌肉也被綿軟無力之感侵染。


夏樹兩目一閉,隨即重重的吸一口氣。


啊,夏樹,靜留暗暗叫苦,想及年輕女郎嗅到是該是何種氣息,立覺臉上火燒。她這是幹甚麼?


然而夏樹似乎很是得趣,閉上眼,把臉頰湊到年長女子的大腿處廝磨……猶如一隻心滿意足的貓,嘴裡發出陣陣低嗚,撩得靜留兩腿戰慄不已。然後待她兩眼一睜,年長女子便被那雙剔亮碧綠的眼眸魘住,彷彿被那眼眸內的亟亟饑火攝了進去。


我一直戲耍着的這頭漂亮的黑色猛獸,她心頭一顫,要把我吞噬了。


此念方動,便覺夏樹翩然的往前一挨。這時她的中衣已推了上腰,下半身全然裸露;她本能的閉緊了眼,呵向兩腿之間的氣息教她猛一激凌——夏樹就在那裡,盡覽其秘。然後便覺指頭探來探去的終於觸及她私處,誠惶誠恐地撥開了唇瓣。她目光一抬,暢快的身上大顫。


纖巧的舌尖馬上舔了過來;那感覺激得她驚吁一聲,身子一跳,禁不住雙眼大睜。又覺女孩的鼻子在她那裡挨來擦去,越鑽越深,一邊動一邊還嘿哧嘿哧的噴着氣,兩隻手便不覺的伸了下去抱住那顆黑髮頭顱,身子也越發盛開。一切來的太濃烈,太過了,她暗想。


如此美不勝收的感覺豈是真實。


迷亂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另一顆黑色腦袋——不是黏在她身上的那顆——小黑豹睜着一雙金黃眼珠,斜躺地上,好奇的觀察着她們二人。不知怎的,看到有東西——有別的活物——瞧着自己的放浪形骸令她更興奮莫名……也把三分赧色染上了她的雙頰。


靜樹該看到這個麼?羞耻心倏然回歸,她禁不住尋思。這也——


「呀!!」


兩腿間的突起被夏樹貝齒逮住。夏樹啃住它着魔似的狂吮,沖得她一陣頭暈目眩;她還感到年輕女郎的舌尖,就像早前她的舌尖刺進夏樹嘴裡一樣的刺進了她,充實着、感受着她裡面的一切一切,便索性由得快感擺佈自己,顫慄間把頭顱向窗台砸去;連外面遠遠傳來的微弱人聲也似捲進舞步中,隨之跌蕩洶湧。


「朱庇特啊,」她牙關迸出一聲呻吟。「我受……受不了了……」


終於那舌尖一激,狂喜如同一波波燦爛的駭浪灼遍全身,她亢聲一呼,崩潰了。夏樹舌尖繼續得逞,在那片腫脹的肌肉上磨磨蹭蹭不肯罷休,逼得年長女子的身體一挫再挫。釋放來勢之猛烈撼得她彷若垂死掙扎。


對她猛下殺手的便是這女孩。


「哈……嗯……」


耳邊傳來夏樹嘴巴從她身上脫開的膩津津響聲。


「嘿……哈……」


她深呼吸一下,氣奄力歇,無法說話,只知夏樹從她腿間抽身而起,一頭秀髮的柔絲在她大腿上軟軟拂過,漾起片刻前的快感一陣低迴。她坐起身子,張眼一看,見夏樹依然跪在跟前。


女孩神色迷醉的舔着唇,才舔了幾下,便被靜留叫住了名字。


「夏樹……」


這一聲喚得反常的顫巍巍地,幾乎上氣不接下氣,把夏樹目光猛牽到年長女子身上。靜留沖她弱弱一笑,女孩見狀亦笑,隨即跪直身子,伸手往唇邊的餘津要抹,詎料手腕立即被大將抓住,不禁愣住。


她困惑的望進那雙悠然飄近的酒紅眸子。


「別,」靜留說着,從座上向前挨了過去,挨得幾與女孩鼻尖相碰。「我來。」


說畢,她嘴巴輕啟,吐出舌來。才舔第一下,便覺得年輕女郎的身架子微作一慄,她粲然一笑,濕濕的舌尖把自己留在女孩嘴周的津液仔細舔淨,從頰腮到下巴尖留下道道瑩亮的印漬。夏樹雕像也似的一動不動,兩眼瞠然,顯然對年長女子的施為極是錯愕。她有所不知的是,後者其實跟她一般的訝然——甚至過之而無不及。


真不敢相信我在做這種事,靜留心下思忖,我用舌頭要了她最最自然不過,可這氣息,這味道,原本是我的……


她往夏樹唇角又是長長一舔,再把那滋味送回嘴裡。


我這嚐的是我自己……可我怎麼如此受用?


可是那滿腹嗟訝旋即湮泯無蹤,因為她每舔一下,腦筋便似又麻木了些。過了片時,女孩肌膚上終於再嚐不到自己的味道了,她才停下動作,看了看夏樹。


年輕女郎眼睛半睜半閉,眸光氤氳。這是好事。


「夏樹。」


原是一片混沌的碧瞳稍爍,終於清明了些許,凝目看她。又一好事。


看來我該一雪前仇哪。


她想到便做,從座上虎地撲出,將女孩推得七顛八倒的跌臥在地,聞得夏樹驚呼便笑了出來。


「不許動哦,」她一邊命令,一邊牢牢按住底下蠢蠢欲動的腰身。這時她人已下了榻,坐到夏樹前方的地上,與女孩腿腳交錯。「竊以為,也該輪到我啦。」


她雙腿一張,把夏樹兩腿架得更開。其時彼此前胸相擠相迫,年輕女郎兩條手臂乾脆環過來把她抱住;她尚且閒着的一隻手迅速開始替女孩的褲子鬆綁。夏樹想要把她拉下來並頭而臥,可她硬是不依。


二人略一對視。


「我想這樣把你要了。」她啞聲低喃,竄過年輕女郎的一陣悸動令她極是愜意。抵在身下的那副軀體好像突然充滿了生氣,抖索着,發紅發燙,教她愉悅之至——堪比突入女孩褲裡衣物的那隻手悍然將指頭迫切地滑進妍澤芳菲的那一霎,瞧着夏樹臉色大變時一般的痛快。


「像這樣。」她的悄聲低喚與年輕女郎的急喘同時而起,二話不說便長驅直入,結結實實的充滿着她,將入口上的小珠擠壓得幾欲粉碎。黑髮女郎大叫一聲,整個人都繃緊了,靜留偏偏還是毫不留情的往裡推送;沒多久,奧托米亞女郎的雙股已抵着她的手晃動,更徹底的委身於彷如要貫穿她的快感之中。二人眉額相靠相依,一道汗水汨汨在靜留臉上淌過。


她這模樣真美,她凝視夏樹的臉,心蕩神迷。只見另一女子那微啟的眸眼水光瑩瑩,半張着的小嘴尤為艷紅欲滴,竟有點淫靡之意,就連她喘息時一對小巧鼻翼的輕輕扇動也楚楚動人。


冷不防一陣拍打之聲闖入耳內。靜留手下只一趑趄,便即恢復節奏,向房門狠狠橫了一眼。


「靜——唔呃……」夏樹輕哼着,一臉想要脫離年長女子糾纏的樣子,可她的身體卻別有主張。「有——呀!」


靜留搖了搖頭,朝房門的方向喚了一聲:「誰?」


那邊廂含糊了一下,然後又傳來相似的招呼聲。


「靜留大人?」是高級副將熟悉的悅耳聲音。「對不起,是我。沒有吵醒你們吧?」


靜留飛快的瞄了一眼,懷內瑟縮的女孩依然在她衝刺下浪起浪落,浪起浪落;於靜留繼續施為之際,她咬緊了唇,時不時的輕喘一下。


「沒關係,千繪大人,」大將喊道:「不過你可否容我片刻穿上衣服麼?」


「請便,」那廂回答:「我就在我房裡——你知道在哪的。」


腳步聲模模糊糊的從房門漸去漸遠。靜留見夏樹舒了一口氣,便沖她微微一笑。一痕汗珠劃過奧托米亞女郎頭臉,直滾至她眼角去,可見火候將到,連靜留也感覺的出來。


「我們不該教千繪大人久候吧,你說是麼?」她挑逗的說:「這就來吧,夏樹……」


言罷,彷彿獻殷勤一般,夏樹私處立時抽搐起來,臉孔往她肩頭一埋;又好像聽得她喊了出聲,聲音都被她身上中衣遮掩了去。女孩的極樂便連她也似身同感受,快感狂轟猛炸,摧破她懷中嬌軀、直震到她指尖四周。她把夏樹貼身抱住,讓女孩盡可能在暢美中酣游到底。


過後,待夏樹的身體終於不顫了,她從年輕女郎皺褶裡拔出手來,慢慢鬆開了彼此的交纏,朝女孩藹然一笑,在她滾燙的腮幫上親了一下。


「我們洗洗吧,」她跟她說:「看看都這麼晚了,千繪大人還有甚麼事情。」


過了好一會,經過一番梳沖整理後,她們已走到總督府走廊上一查究竟。高級副將正在解說,剛剛總督府庭院出了事,以至鬧出好些騷動——殊不知年輕的大將對那場騷動全無知覺,此刻只是佯作恍然而已。


「啊,對了,我正在奇怪呢,」她邊撒謊邊偷笑:「深更半夜的,這麼……唔……吵鬧的活動太不平常了。」


她向旁邊瞄了一眼,見保鑣的臉早泛紅了。千繪卻接過了話。


「對,所以我跑去看看怎麼了,」副將在說:「我想你還是親眼看一下最好。跟你說,這可真夠瞧的。哎,就是這裡了。」


她們向總督府大正門趕去,便見這天晚上兩扇以鐵加固的厚重大門對外大開,人來人往的好不匆忙。靜留還能隱約看到,門外不遠便有一人堆,裡頭不知圍着甚麼;只見那兒一片燭炬高燒,光影綽綽,將情景烘得甚是凶險。她心下好奇,不覺腳下加快。


「藤乃大人!藤乃大人!」


她們於眾人熙攘中稍一尋索,望見早前才碰過頭的某名本地官員站在門外石階下,正向她們招手,便向他走去。穿過門道時恰有一陣急風掠過,把兩位希馬人吹得猛然一顫,一向慣寒的夏樹則連眼皮也不跳一下。


「晚上好,小川大人,」 靜留下得階來便向那位官員招呼,步履略緩,自顧往附近的人堆一逕走去。「發生甚麼事了?」


「又死了一個門鵚蝲人。」他解釋道,神色古怪:「可是,這次啊,那狗娘養把死屍丟到總督家門口來了……啊,請恕我失言了,藤乃大人。」


「我是軍人啊,小川大人——你適才說的話比起我慣常聽到的簡直微不足道哪,」她幽默的說:「啊,碧大人!」


她們越過人堆朝總督走去,後者站在一輛貨車旁邊向她們揮着手,車上直挺挺的一具有鬍子男人的屍體。男屍臉色已是死灰死灰的,似是流光了血,嘴巴詭異的扭曲着…… 好像永遠凝作一副痛苦猙獰的齜嘴模樣。


「真是駭人聽聞!」碧陰沉了臉,揮手向屍體一指。「先前在我眼皮底下犯事已夠差勁的了,這次他們竟敢沖我臉上吐唾沫!將一個門鵚蝲死鬼搬來丟到我門口——呸!天殺的下三濫! 這幫混球,看我不把他們的卵蛋串成一圈!」


靜留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發覺她兩頰似乎染的相當紅……也不盡因暴怒而致。她剛才肯定在喝酒了,她心想。也罷。


「他們如何把屍體弄到這裡來?」她向依然氣憤不已的年長女子提出。


「也不算這裡。」碧答道,又看着屍體皺起了眉,死者的嘴臉模樣彷彿教她的臉又再陰沉下去。「扔到那裡了,恰恰在大閘裡面。我索性把它搬到這兒,以免招人圍觀……可我也看得出到底還是跑不掉了。」


她沖人羣中的一人猛喚。


「我不是早吩咐你把這可憐蟲遮蓋起來的麼?」她惱火的說:「我們已經認出人來了,就不能留點體面拉張毯子蓋住他臉孔?」


數人忙不迭的躬身道歉,匆匆四散而去,大概要找一塊合用的布過來。碧沒好氣的白眼一翻。


「唉,朱諾在上……」她咕噥道:「算了!」


她扯脫身上大袍,手一揚便把它覆上屍體,讓死去的門鵚蝲人不再受那眾目睽睽。她望向靜留,不耐煩的咂了咂舌。


「我只盼有誰看到了甚麼,」她冷哼:「又肯出來說話。我快要立令禁止門鵚蝲人孤身一人在夜裡走動了……外頭還有那些混蛋在追殺他們,總不能任他們晃來晃去。」聽見有人叫喚,她回頭一看。「失陪了。」


千繪和靜留瞧她大步而去,身後一頭長髮如紅瀑飛揚。千繪回眸望向放着死屍的貨車,黑眉一挑,伸手捋了捋被風攬亂的頭髮。


「碧老師真可憐。」她長嘆,目光落在從總督棄袍底突出來的那隻灰白手臂。「靜留大人,你怎麼想?」


她轉眸看靜留時,恰好看見年輕女子的嘆息如煙般從她唇間逸出。


「我想,」靜留道:「明早我得找奈緒大人說說話了。」




注釋

(152)Janus,又作Ianus,最古老的羅馬神祗,司出入、始終、更迭,雙面一前一後,一副面向過去,一副面向未來。羅馬曆的一月January之名即由其而來。

(153)Sakaki,《あずまんが大王》裡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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