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ass 于 2013-5-4 04:49 编辑

短篇《戒》

#1

繼母親的葬禮之後，她再度參加了父親的葬禮。

臨死前臉孔因劇痛而扭曲的父親，如今表情安祥地躺在棺中。

孝良和雪村跪在棺前嚎啕大哭，旁邊的幾名堂親亦是一臉沉痛。

伯父深町重藏和叔父深町慶藏倒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

對他們來說，深町弁藏只是一個曾經叫作兄弟的肉塊。

會站在這裡，只是想要在媒體前保持面子罷了。

「那個女人沒有來嗎？」

「據說是還在家中休養。」

「哼，不露面也好，省得丟了深町家的臉。」

「別說得太大聲，要是沒意外，那女人也能繼承到遺產的。」

親戚們的竊竊私語沒有太大聲，不過音量也夠她聽清楚了。

葬禮結束，深町靜美目送伯父和叔父離去，也注意到朝倉自動自發地協助收拾會場。

她回過頭，安靜的將手伸向孝良和雪村。

孝良十分驚恐的看著她，緊緊縮著手，完全不敢碰她。

雪村則哭哭啼啼的撲進她懷裡，把眼淚全部抹到她身上。

……也好。

這身不祥的黑服，她也不願意再穿了。

#2

說是這麼說，佐菜的情形卻越來越不樂觀。

靜美擔心有人落井下石，於是將佐菜轉到澳洲的私人醫院靜養。

然而，佐菜的病情卻每況愈下。

醫生說是因為病得太久，又沒有什麼牽掛，讓她漸漸地失去了求生意志。

恐怕撐不了多久。

病房裡，靜美凝視佐菜的病容，淡然道：

「雪村前幾天說想來看妳。」

「來……？」

「她又想妳了。」

「哦。」佐菜氣若遊絲地應了一聲：「那……？」

「我帶她過來，安全上不必擔心」

「嗯。」佐菜疲累的闔上眼簾，緩緩道：「幸好，有妳。」

「……」

「我走之後，也麻煩妳……」

「辦不到。」

靜美果斷的拒絕，如一盆冷水從頭澆灌下來。

佐菜吃力地睜開眼睛，只見她從容不迫地舉起了左手。

鑲有小顆黑鑽的訂婚戒指，在燈光下閃動內斂的光輝。

「我只照顧雪村到她中學畢業，往後，她就要靠自己了。」

「怎……」

「對不起，阿姨，我也有我的生活要過，不想把生命浪費在她身上。」

佐菜張大眼，呼吸倏地變得急促。

靜美唇邊帶笑，忽然道：

「阿姨，妳知道害妳的兇手是誰嗎？」

「深……深……」

「對。那麼，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下毒嗎？」

「……」

「妳很清楚。」深町靜美從她的反應裡斷定，不急不徐地道：「妳想，我離開深町家後，雪村又會有什麼下場呢？」

「！！」

「還是，讓她提早來和妳作伴？」

「妳……妳……」

「別忘了，我叫深町靜美。」她柔聲道：「我也是深町家的人，妳怎能相信？」

病床旁的警示器，突然危險地鳴叫起來。

房外的看護和護士連忙衝進來察看，幸好病人只是情緒激動，生命依然無虞。

而深町靜美早已在一片慌亂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銀白色轎車駛離機場，開上高速公路。

身為駕駛的安澤千雅直視前方，突然開口道：「怎麼了？」

旁邊的深町靜美默不作聲，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安澤千雅再度問道：「……在擔心什麼？」

深町靜美垂眸凝視左手上的戒指，說：「我在想，這帖藥會不會下得太重了。」

「她的情況？」

「不太好。」

「用了？」

「還沒有。」

「嗯。」安澤千雅面無表情的頷首。「妳沒做錯。」

深町靜美看看她的側臉，唇邊泛起苦笑，「也只有妳會一本正經地贊同我做壞事。」

「想激起病人的求生意志，不是壞事。」

「我說謊了。」深町靜美取下戒指，輕嘆口氣：「這個謊，還可能害她病情惡化。」

安澤千雅冷冷地瞥她一眼，深町靜美被她『點醒』，怔了一下，微笑道：

「千雅，想過從事心理咨商的工作嗎？」

安澤千雅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我會失業的。」

「那還是不要了。」

深町靜美忍俊不住，輕笑出聲。

#3

天氣越來越冷了。

柚木雪村不斷往手心裡呵氣，遇熱成形的白霧隨著溫度流逝而飛快地消散無蹤。

今晚就是聖誕夜，不過深町家裡並沒有任何的聖誕氣氛。

沒人有那個心情去做佈置。

要到街上逛逛嗎？還是參加同學的派對呢？

她躊躇著，看見對面長廊有人走過。

那身影……

「荻世！」

聽到呼喊聲，深町靜美回過頭，望著奔跑過來的雪村，含笑道：「怎麼了，雪村？」

柚木雪村喘了好幾口氣，呼吸才逐漸平復下來：「妳……要出門嗎？」

「嗯，三天後回來。」

「那麼久？」雪村有點失望。「那，我能不能去看媽媽？」

深町靜美放下提包，碰碰她的臉頰，「我回來就帶妳……」意料之外的低溫讓她頓了一下，立刻取下頸邊的圍巾、替雪村圍上：「注意保暖，感冒可不好受。」

雪村點頭，乖巧的目光轉瞬間挪移到她的左手上，好奇道：「荻世，那是……？」

深町靜美下意識地想遮住手，不過想想又沒什麼好避嫌的，便笑著說：「裝飾品。」

「哦。」雪村毫不懷疑地笑了：「很好看啊。」

「好看？」深町靜美第一次聽到她稱讚東西。「妳喜歡這個嗎？」

「嗯，這個戒指上面的黑色寶石很漂亮，又不會太醒目，很適合妳戴。」

「……雪村，借我左手。」

「？」雪村不解的伸出手。

深町靜美流利地取下戒指，將戒指套上雪村的無名指，小心翼翼地推進去。

戴好後，她仔細檢視一番，確定尺寸吻合，這才抬眸一笑：「送妳。」

雪村這才恍然大悟，猶豫道：「可是……」

「如果妳的手太冰，它會勒住指節，所以要記得保持溫暖哦。」深町靜美根本不讓她有拒收的機會，將她的雙手捂暖後，微笑道：「當作畢業禮物吧，它會比我更適合妳。」

「離畢業還那麼久……」

「不久，只剩下三個月了。」深町靜美拿起提包，摸摸她的頭。「不去參加同班同學舉辦的派對嗎？以後你們就要分道揚鑣了哦。」

雪村的心頭暖暖的，果然荻世有在注意她的事情啊。

「乖乖等我，回來後就帶妳去看母親。」

「嗯、路上小心！」

…………

……

…

柚木雪村從回憶裡醒來，斂起笑容，將心神拉回現在。

她正站在Sonrisa公司大樓的電梯前。

落地窗邊有株很大的聖誕樹，披掛在樹身上的彩燈一閃一滅的，十分熱鬧。

現在回想起來，深町靜美在性格徹底改變之前，每一句話都帶有深意。

說什麼『如果手太冰、戒指就會勒住指節』，環境溫差才沒有大到那種地步。

只是因為『注意保暖』這種簡單的提醒會被自己當作耳邊風，她才講得那麼嚴重。

柚木雪村低頭看了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她當初是說，這個畢業禮物「『會』比我更適合妳」。

也就是說，當時還不適合吧？

按照涼子的說法，她可能是希望自己從單純天真中畢業、成為一個韜光養晦的人。

可是，還是有點在意。

深町靜美當時的眼神和笑容都帶有邪魅的感覺，好像……不止如此而已。

柚木雪村苦思許久，依然不得其解。

現在再去問那些陳年往事，又好像怪怪的……

她苦惱的把問題扔到一旁，暗自決定，下次一定要讓深町靜美把話說清楚才行。

至於這個『在意』底下隱藏的意義是什麼，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真正明白。

END

這篇叫《戒》，那下一篇的標題就是《色》……(才怪)

正經副標題：往事難忘，往事知多少，往事休得再提

肉麻副標題：圈～住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