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果然在中午的前一刻，一秒不差的接到了叫我進辦公室的電話。經過秘書前面時，還瞄見秘書一臉憐憫的表情。我無力的在心中翻白眼，假裝沒看見，敲了兩下門，也沒等裡面的人回應就假裝有回應的趕緊進去。
畢竟會來的十個有九點五個是被削的，所以我可以理解祕書憐憫的表情從何而來。不過身為那唯一"半個"的我也不太好受。
對照眼前的狀況，我寧願成為完整的一個啊~~~
"詩意，來，嘴巴張開，啊--"她用筷子夾了一塊青椒炒肉絲到我嘴邊，還不忘一手接著。
"我、我自己會吃..."滿臉冷汗的退向椅背。
原本我們之間還隔著張辦公桌，見我不從，她越過她的辦公桌到我旁邊的另外一張椅子坐下，一臉威脅的看著我。
我抿著嘴搖頭拒絕。
她皺了下眉，接著說出了讓我不得不從的語句。"你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甚麼?"
"..."我只好視死如歸的張大嘴讓她餵...噁心的青椒味瞬間瀰漫嘴裡，在她直勾勾的眼神下，我只能隨便嚼幾下後趕緊強吞下去 。接著立刻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大灌一口。
"嘖，詩意，你真的很挑食。如果不是我，你大概早就營養失調了。"
會失調才怪...我在心裡反駁。這麼多年都沒事，怎麼可能因為不吃青椒這一兩個月就瞬間失調了。又不是經期不順。
"你不要在心裡碎碎念。趕快把接下來的解決。"
接著又不斷上演方才已經重複幾百遍的戲碼。
好不容易，總算解決中餐。我也痛苦的像個將死之人一樣，難過的趴在桌上嘆氣。一肚子的青椒啊...
而罪魁禍首早已安然的坐回她的大位繼續忙碌。
"詩意就跟個小孩子一樣，挑食。"說完還不忘摸摸我的頭安撫。就像是先把孩子罵了一頓後給他顆糖一樣。
"你不也挑食。你可以不吃，我就不行?"反唇相譏。
"可以啊，等你哪天替我帶便當，就算裡面裝滿了我討厭吃的東西，我也絕對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太過分了，來這招。不過也殺的我片甲不留、潰不成軍的馬上投降。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甚至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沉默中度過。對於這點我其實是很訝異的。因為我是個很怕在跟別人相處時沉默的人，那會讓我有不自在的感覺，所以我都會努力的找話說。可是在她面前，我卻可以很自然而然的就不說話，就算做自己的事情也沒關係。
"詩意..."
"嗯?"因她突如其來的呼喚，我撐起頭迷惑的看著她。
她伸出雙手扶住我的臉頰固定後，雙眼直視我的眼睛，像是要從中得知甚麼般，就這麼過了三秒。"你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我再次無奈的翻白眼，然後伸手拍開她的雙手。"那你幹嘛一直叫我名字。"
"因為我喜歡。"
好一記直球。直接的觸身球，砸的我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甚麼你喜歡啊!"為了掩飾尷尬，我只能以大聲說話來表示。
"就是喜歡啊。那你呢，為什麼都不叫我名字。"
"為什麼要我叫?"我反問她。
"因為我想聽你叫。"
"..."怎麼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看她一臉正經的樣子，我努力把腦中已經不知延伸到哪裡去的思緒抓住，甩甩頭。"咳咳，我只是覺得很奇怪。"
"哪裡奇怪?"很執著的要得到答案。
"就很奇怪。"太親密了。
"那你叫你屬下的名字就不奇怪?"
"拜託，那是暱稱好不好。"我又再次無奈了。認識她以後，無奈的次數是以等比級數再經過等差運算後成長的。
"那你也可以叫我小名。"
"小名...我沒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
"好吧，宋詞淵。"
"把姓去掉。"
"...詞淵。"有種雞皮疙瘩佈滿全身的感覺。而她卻是一臉滿意。
"你滿意了吧。那我可以回去了嗎?"我想回去哀悼我再度被攻陷的自主權。
"午休又還沒過。在陪我聊一下天嘛。這麼著急的想走，是不想多跟我相處嗎?"
"...好吧，你想聊甚麼?"本欲起身的我，只好又坐回去。因為根據先前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在她面前，我只能服從，而沒有說"不"的權利...
"嗯...農曆年，你有要跟你家人出去嗎?"
本來想隨意敷衍的跟她聊天，不過聽到她的"聊天問題"，我沉默了一下。"沒有。"
"那你甚麼時候要回去?"
"不確定。"
"不確定?"她偏頭看我。
"嗯..."發現問題偏向我不想談論的地方，為了趕快結束這個話題，我決定開始亂扯。"因為他們今年決定要出國。可是我工作又不確定甚麼時候才能告一段落。所以我回去的時候可能也沒有人。所以就不確定!"
"喔..."
"怎麼了?"
"那...你要來我家吃年夜飯嗎?"她期待的看著我。
"...你邀錯人了吧?"應該邀未婚夫吧...
"沒有。"
"可是...我沒辦法。因為他們都要出國，所以我就得回去顧家。"說完自己都覺得很矛盾。
"是唷..."不過她似乎沒注意到語病，那張精緻的混血兒臉蛋露出像小狗被遺棄的可憐表情。
坐在她對面的我差點因為她那太可憐的表情脫口答應她，還好我趕緊咬住下唇，但也因此不小心咬得太大力，臉部表情瞬間變得扭曲。
"詩意?怎麼了?"原本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的她，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跑到我身旁的另一張椅子坐下。柔軟的雙手輕輕扶住我的臉。
"沒、沒事。"太靠近的距離，讓我忘記疼痛趕緊後退，不過禍不單行，又因為後退動作太劇烈而從椅上跌到地板上然後碰的一聲撞到辦公桌的桌角，這一撞讓我疼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記得我年初有去安太歲啊?怎麼會這麼倒楣?啊...早上好像不小心瞄到農民曆上說我今日諸事不宜...
"詩意?!你沒怎樣吧?!"她緊張的蹲在我面前，輕碰我撞到的地方。
"沒..."
"沒事就好。"她將我從地上扶起來。"等..."話沒說完，有人敲了門。
我倆對看一眼，她就走回位置上。"請進。"
"宋經...理。"來人似乎因為沒想到辦公室還有我所以愣了一下。
"有甚麼事嘛?王主任?"
喔...是業務部的。那現在好像不適合我在場。"經理，我先回去修改好報表再重新遞交一份給你。"看著她點頭許可後，在一旁王主任同情的眼神目送下走出辦公室...他八成以為我愁眉苦臉是因為我剛被削了一頓...
回到座位上，我揉揉還疼痛的地方。想到剛剛與她的對話，才發現自己已經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我，只要有弟弟就好。
反正這幾年都是自己過年，也早就習慣了。要我想像哪天跟誰共組家庭一起過年什麼的...還真是想像不出來。
不...也許，我想像過，只是最後清醒了...
"好了，唐詩意，你心情低落什麼?!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這幾年你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直都這麼努力，不要再想了!"我拍拍雙頰，打起精神。
突然包包裡傳來手機的鈴聲，我手忙腳亂的趕緊找出來。看了一下螢幕，沒看過的電話號碼。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接了起來。"你好?"
"詩意。"
"..."話筒中傳來的聲音讓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馬上掛掉。拿著手機我腦海裡一直不斷重複剛剛的聲音...
怎麼會是他...
"唐主任?"
"啊?是?!"聽到有人叫我趕緊回神，轉頭一看"經理?"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這是你留在我辦公室的文件夾，不要這麼漫不經心。"遞給我文件夾後停了下，她用只有我們兩人聽得見的低音量"你..."皺了下眉"下次不要又忘記了。"
雖然不解她的表情，但當下我也沒心情細究只是點頭回應道了聲謝。
她離開後，我立刻打開一直緊握在手上的手機，搜尋方才的來電然後將號碼立刻加入黑名單。
等到螢幕上出現已完成的字樣，我從剛才接到電話開始就一直緊繃的心情才終於得以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