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洛斯历 297年 金雀花之月 独角兽之日

我站在露台上，恩洛斯的天空，不知何时下雨了。刚才被连环闪电的威力劈碎的天空，此时被灰色的云层笼罩，一滴雨水顺着屋檐，落在我肩膀上，噼啪一声。

噼啪，噼啪，噼啪。豆大的雨珠落到我脚下，落到城堡淡金色的房顶上，落到城外的战场上。

呜呜呜！呜呜呜！

响起的是攻城的号角。

白色的大军，好像怒潮一般，打在经过一夜的折磨得城墙上。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

“筑石！筑石！”城内的居民已经全部行动起来，铁拳山的泥石被群众和步兵一路运到城墙边缘。索拉姆化石成泥的蓝**法光芒好像起伏的波浪，沿着城墙瑰丽的划过。

夹杂在其中是淡红色的魔法光芒。

那是恩洛斯僧侣团的集体魔法油腻术。配合箭塔上的十队弓箭手部队，攻击力翻了一倍。几乎一阵箭雨下去，底下的骷髅就射倒一片，滑倒另外一片。但即使这样，对总体的局势，几乎没有任何的帮助。层层的骷髅海潮，还是一波波击打在城门上。

云梯架起，被推翻，接着架起。爬上箭塔的骷髅兵，迅速被俯冲下来的狮鹫群抓住，丢下城墙。但来自骷髅弓箭手的箭雨也阻碍了狮鹫群冲出城墙范围。

这样的攻城战，我从小就看了很多。人类对恶魔，人类对精灵，现在，人类对人类，活着人对死去的人。

于是，整个露台除了我没有人关注城门口的局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远方。亡灵巫师的队伍那边。山德鲁的亡灵巫师部队，躲在了山谷中。一层魔法屏障加上天然的地势，让他们躲过了连锁闪电大部分的威力。

但当金色的狮鹫部队冲下山崖的时候，部队立刻就被打乱了阵型。免疫3级以下魔法的狮鹫直接冲破了魔法屏障，力爪扑向处于魔法僵直状态的一群亡灵巫师。从远方，只能看到亡灵巫师的坐骑，骷髅马们发疯般向谷外猛冲。白骨铁蹄飞踏在被雨水混得泥泞的土地上，溅得水雾弥漫。

狮鹫的嘶鸣声在暴雨里听的并不清晰，埋伏在山谷背后的弓箭手出现时。露台上，甚至只能看见远方蓝色的恩洛斯旗帜。

破空的箭鸣早就被埋没在了满天的雨声和马蹄声里。

“我们胜利了么？”小国王问。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还是注视着远方。

层层白骨之外。恩洛斯的弓箭手部队看似成功的阻击了亡灵巫师的队伍。但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我斜眼看着爵士把手握住自己腰边的剑柄，松开，又握住，再松开，再握住。

“不对。”他转头望向露台上所有人。

“山德鲁没有反应。”

“不止这个。”我试图挺直了腰，望向周围这些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的将军们。

“没有魔法反应。每一个法师，身边总是带这些防身逃命用魔法卷轴，就是为了防止魔法僵直时被突袭。山谷里，没有任何魔法卷轴被启动的反应。”

被骗了。几乎是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脸都苍白了。冷汗流过我脸颊，我却无法擦去。

尽力向远方望去。那里几乎已经尘埃落定了。山谷外，伏了一地穿着亡灵巫师黑袍的尸体。狮鹫部队几乎毫发无损。正准备集结起来，向山谷后撤退。弓箭手部队也放下了旗帜。

“让他们散开！”爵士几乎是疯狂的向城堡烽火塔上的士兵高喊。

“点燃绿色的火焰，让他们散开！”

但当蓝色的闪电，在山谷上方汇聚的时候，爵士抿紧了嘴，一拳捶到了露台的墙壁上。而那一拳，也像是捶到了我心里，晚了，晚了。

小国王拉住我袖子，我低头。

“让我看。”他说，一双遗传了埃若费斯特家族百年的蓝眼睛，坚定地看着我。

“伊莎，我看不清楚，你把我抱起来，让我看。”

于是，我把小国王，抱起来。让他看他的国家的精锐部队是如何消失在连锁闪电里的。

连锁闪电，并不算是什么所谓的禁咒。整块大陆能够施展出来的法师，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但是能施展的像索拉姆一样的，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就连山德鲁也办不到。但即使没有索拉姆的威力，山德鲁的连锁闪电，却让山谷内，变成了人间地狱。

刺眼的蓝色闪电连串的打进了山谷内，在谷内不停的反弹，像是被囚禁在石窟里的银色巨蟒，疯狂的扭曲，扫尾。而谷内满布的雨水坑洼，连天的暴雨，都成了巨蟒的獠牙。或许骷髅不惧怕雨水的导电，但是活着的生物却不行。

我浑身的颤抖的看着金色的狮鹫们一只只惨叫的从天上落到地上，溅起带着电流的水花。漫天飘落的是烧得焦黑的羽毛。还在谷内的弓箭手部队，再也没有能展开旗帜。闪电横扫了那个区域。隔的太远，我看不见有人挣扎，也听不见惨叫的声音。雨声却像是死神的镰刀，每一滴，都带着剧毒。

我听见有自己脑海里回荡起很久之前，索拉姆对我说的一句话。

“伊莎贝拉，你知道什么才是一个真正强大的法师么。不是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知道，在何时何地，施展何种魔法。”

怪物。

有声音在心灵深处一遍遍的嘶喊。

山德鲁这个怪物。

雨水的导电，谷璧的反弹。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好了。

“伊莎，不要怕。”小国王在我怀里说。“我们会赢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们是人类。”费迪南德回答我。第一次，我感觉到，为什么十城议会选择了这个男孩做国王。埃诺费斯特家族的血，越过他叔叔，流到了他身上。

那个几百年前，在巨龙和泰坦手里抢过地盘，建立起人类王国的第一个埃诺费斯特。

而眺望远处。山谷那边。电网下再无活物。白骨的浪潮持续的冲击着城门。黑龙掠过苍穹。金色的眸子遥遥与我对望。里面全是疲惫。龙背上的索拉姆法师甚至没有看露台一眼。

魔法的光芒在他魔杖上凝聚。却不是连锁闪电，而是简单的防护魔法。

一天一夜。再强的魔法师，魔力也差不多透支了。

索拉姆正看像战场上的一处。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是一群低级的骷髅兵。但那些骷髅兵却举起了宝剑，不是士兵举起长剑的姿势，而是法师举起法仗的模样。于是戏法般的变形术魔法烟消云散，一群穿成骷髅兵样子的亡灵巫师出现在了战场后方。

他们施法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魔法光芒，全部被遮蔽了。

可笑，之前山谷内蓝色的招魂术光芒居然只是简单的骗术，连街头游吟诗人都会两下的声光魔术。

而此时，这支亡灵巫师的队伍，终于开始集中施法了，不是还魂术，而是破城魔法。带着火的巨大石块，从天而降，呼啸的冲向10个箭塔和城门处。

这次，离得近了。我听见城门下混乱一片的叫嚷声。

箭塔一陷落了，带火的石块，把整个塔砸塌了半截。然后是箭塔4，5，和10。弓箭手们为了躲避陨石魔法，从箭塔上跳下来，下面却没有狮鹫接应了，惨叫声连绵不绝。

轰隆，被强化的攻城椎撞击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每一次轰隆声，露台上的将军们就行色匆匆的少了几个。他们有其他工作需要部署了。

到最后的时候，爵士看着我。

“请公爵夫人和王子转移去传送门地点吧。”

“你也会回冰冻高原么？”小国王在我怀里问。

“也许吧。我的国王。”爵士笑了。然后他也转身离开。

我看他对身边的传令兵作了一个指示。

“巷战开始了。”

而那边，最后一声轰鸣，伴随着巨木飞散，铁拳城堡的城门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