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妳說過：「我不想過情人節。」

七個塊狀堆疊的一句話，最後的那符號該是無辜蒼白的句號。綴在那，中心很無辜的被鑿開了洞，很無辜很無辜的，綴著，鑿著......

想緩緩壓住停在頰邊的雙耳，卻伸出雙手擁著墨色，開心的向妳說：「今夜是迎接新年的最後一晚，一起來看煙火吧！」

妳那時的模樣無奈而雀躍，輕柔地離開了我的右邊，不甚快的腳步捲起微動，忽然冷下的右身，停著，冷著。

我看著煙花下的妳，還是最初相識相戀的模樣；喜歡還停在那，時間還是停在那，十七歲的妳我還是停在那。

乾淨好看的頸，微壟柔細的鎖骨，再也看不到輕閃銀光的墜練，那過往太久以前存下買的圓墜，我說不離不棄的圓墜，妳說因我而圓的那只。

好久好久以前再也不見的那只。

我秉著呼吸，不想前進，妳的空間裡，有墨色有煙花有雀躍，沒有當初的十七歲。

前方五公尺的距離，隔著冬天該有的冷空氣，簡簡單單沒有溼膩的冷空氣。

緩緩默默脫下的手套，塞在新買的暗藍牛仔褲裡，瑟縮的右手觸著摸不著的前方，冽著冷著 。

五公尺還是太遙遠，屬於妳範圍內的溫暖，近卻碰不到。

合起，我握住了流淌而逝的冰冷。

笑著，打開，瞬間隱沒的火光下，我見了吞噬不再的右手，妳說，這生只能握妳的右手。

甸甸的靜靜的，套上該在褲中的手套，我讓右手落入暗藍牛仔褲中，暗著藍著，攪在那，過去的現在的攪在漩渦裡。

憂鬱的藍，深厚的藍，清澈得藍，清醒的藍，跌入最深最深的暗裡，沒有一束光，絲微的光。

「妳快過來呀！煙火好漂亮哪！」

「嗯！等會，再一會。」

妳走的太遠，轉過身的當下，是見到我，還是見到過往？

閉上眼，聽到的卻是十七歲妳說：「煙火好漂亮，我們一起走。」慢慢暖起的右手，是因為太久以前妳牽起我的記憶，還是因為現在的覆上的手套？ 　

笑了，流出的笑意能否在今夜持著，只為了該丟棄的追憶。

堆疊著，存在著，感受著，那夜絢爛的煙花，覆滅而新生，整夜未停的煙花，綻放著，一樣是迎接新年，一樣是妳與我。

十八歲的那瞬間有著妳，擁著妳。

二十二歲的這年，不一樣的煙花，不一樣的地點，有著妳，擁著妳，卻得說聲，再見......

我們看了一夜，亮的，綠的，紅的，紫的，懷中的妳說這夜太冷，該偎在一起，環繞著雙臂緊緊綁著妳我，卻越來越冷，凍得刺骨......

妳說：「好溫暖，看煙火就要這樣舒舒服服。」

我說：「嗯！好暖。」

從不曾擺脫的惡夢，在該是兩人撐起的溫暖中演著，那二十歲的夏天。

『原來，我不曾愛過妳，妳是個女的，我還是無法愛女生。』

天氣很晴，路上雙雙對對的伴侶，偎膩在一起，來來往往的車輛，奔騰喧鬧的都市，我與妳的二十歲，妳看著牢牢握住戀人的情侶，淡淡的向我說著。

瞬間縮緊的右手，捏起要給妳的飲品，我還記得妳只喝冰拿鐵，那種濃厚味道的咖啡，沒有苦澀的那種，妳討厭苦澀，羨慕著日光下能交握的情侶；我總喝著黑咖啡，細細品嚐最純粹的感覺，沒有加糖加奶精的純粹。

稀稀疏疏的奪目漸漸引退，妳在二十二歲的曙光下說著：「我答應他的交往了。」

還是一樣甜美好聽的女中音，像是淡去的泛黃日子裡妳說喜歡我的那柔膩。

「嗯！我知道，祝妳幸福。」

沒有皺眉，沒有顫音，我略低的音色洩在二十二歲的新年裡。

我知道，祝妳幸福

好久好久前該說的話，好久好久前該離開的妳，我放了手中那條線，妳說妳想念，本該屬於妳的，藍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