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即墨璇问道：“那您为何不逃出呢？武功被废，但逃出来应该还是行的。”

石修冷哼一声，“那贼子哪会善罢甘休！他不仅害我喝了化功散，还趁机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

二人皆是一惊，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宇文默这才发现石修的手足确实有些怪异。

石修却不以为意道：“这石室是我当年为练功所建，只不过别人眼中的练功室其实还有一个出口，这天下间只有我一人知晓，你们两个小娃儿想出去，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否则，就得在这地底下陪老夫一辈子！”

“前辈可先说出来看看，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办到的我们尽力去办。”只要不杀人放火，帮个忙又有什么难的？小即墨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再呆下去了。

石修满意的点点头，“老夫要你们办的事不难，帮我清理门户。”声音略显疲惫，却是一字一句的钉在两人心里。

纵是旁人听到石修的遭遇也会同情悲愤，何况是两个少年心性的小姑娘？可气愤是气愤，她们终归无能为力。她们一个内功尽失隐藏身份，流落江湖；一个只学过一月轻功，半点招式也不会。“漠北双雄”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即使只剩一个，她俩也远远不是对手。

“石前辈……我们……总是有心也无力啊”宇文默皱着眉说。

石修深深地看了一眼二人后，开口道：“方才我教你们吐纳的法子，你们二人无须点透就明白了‘恬淡虚无’、‘清静无为’的含义，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武林中人想修炼成高手，但是真正的高手又有几个？原因就在于他们学武，却不会习功。一招一式只会按照剑谱拳章练，却不会从中参透领悟。而纵然能想到这一层的，又有几个天资聪颖的？你们二人从进门在不知我为何人的情况下就对我礼貌有加，传授你们心法推辞不学，再加上天资过人，由你们继承我的绝学那是再好不过。不过——”他的话锋一转，“你们若是不远，我也不便强求”

“那——”即墨璇托着下巴也学着石修的语气，一脸的天真无邪，“石前辈不怕我们也是歹人吗？”

石修朗声大笑道：“小娃儿，老夫我从横江湖几十年，看错了一次人，可不会再看错第二次了。你们二人，心思虽多，可是目光清澈，没有“漠北双雄”的阴鸷，再说，依着他的性子绝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将我的武功学了去。如果你们真的感到为难的话，那大不了留在这里陪我，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此乃激将之法，他知自己大限将至，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下去了，况且二人的资质不俗，正符合他悟得的玄心诀要义，能替他报得大仇才是要事。

原来，从她们进门开始石修就一直在试探。

二人见石修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毕竟要一个老者求晚辈办事是不大近人情，随即二向石修磕了三个响头，齐声道“晚辈从命”。

石修咳了两声，说道“今日我将这几年所参悟的凝心诀传授给你们，这凝心诀是我在此地被困八年所悟得的武学，这世上无一人见识过，但我派最忌同门相斗，而让别人知道我与你们的关系只怕会给你们带来灾难，所以，我与你们不算师徒，也万不可轻易说出这里的事，心法我只说一遍，能学得多少就靠你们领悟了，明白吗？”

见二人点头，石修顿了顿，续说道：“天地幻化无常，万事万物皆有变，其形千变万化，其神却定一，玄心诀要求的是：以神入定，取神化形，弃其念，取其空，天地之道，混其自然。正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此功法无招无式，只凭参悟，哪怕是按照最简单基础的吐纳之法，天缘一道，领其意，会其神，亦可成为武学大家。”

石修说得起劲，二人听得也起劲，两人毕竟年少，她们就像是窥得天机一般，兴奋得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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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授之后，石修又点明了密道之处，宇文、即墨二人移动烛台，那‘人体穴位图’向左偏移，竟是密道所在。

阴暗湿冷的密道中，即墨璇拿着蜡烛，在前引路，宇文默在后背着石修。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蜡烛越来越短，最终，走到尽头。

即墨璇发现眼前无路，不由得向上抬头看，隐约有光线射入。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石窟，约有一丈高，石壁高处凸凹不平，即墨璇当下一跃，仗着身有轻功，一路化险为夷，爬到洞顶，查看周围形势之后又跳回地面。

“有光亮，看来可以出去，但是我需要一条绳子。”

听完，宇文默解下自己的腰带，边解边说“把你的腰带也解下来。”

两人把两条腰带系在一起，腰带的一端被即墨璇拉着，一端缚在石修腰间。即墨璇纵身一跃，攀上石壁，爬到顶处，手臂一曲，一剑挑穿洞口的木板，“嗖”的一声飞出洞口。

即墨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蹲下身子，将石修拉上来，然后是拉宇文默。

待得三人离开石窟，才是真真切切的放心开来。

“哎，宇文，这两天可吓死我了。”即墨璇在那里高兴着劫后余生，可宇文默这边却发现石修的脸色异常苍白，连忙蹲身问候。

“不必担忧，我算这日子，也是该到了下世的时候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宇文默、即墨璇凄然叫道，“前辈……”

“嗨，生死由命，老夫我已经活了七十几年，又有你们这样的传人，够知足了。真想知道，如果当初我在大漠是收你们两个为徒，是怎样一番光景……”声音忽断，眼睛微闭，一代宗师自此绝世。

宇文默和即墨璇用龙形剑和匕首削木为板，为石修盖了一座简陋的坟。两人在坟前磕足四个响头才离开。

“宇文，你说，我们只知道石老前辈没死的那个弟子叫易北，会……会那什么绵掌的”

“神冰绵掌。”宇文默补充道。

“对对对，神冰绵掌，可我们也没见过呀，怎么找？”即墨璇的声音愈低，面呈沮丧之色。

“他既然为了武功秘笈不择手段，想必是个想要出人头地的人物，所以，等我们回去，多多打听江湖上近几年有什么厉害人物应该会有线索。不过——”宇文默淡淡一笑，“我觉得既然我们到了天池，还是拿了离珠草再走吧。”

原来，她们从地道出来，一直在树林穿梭，此刻竟是走到了山腰的天池。

远看天山雪峰倒映与碧水之中，湖水清澈如玉，四周群山环抱，风光如画。

“真不愧‘天降瑶池’的美名。”宇文默低语道。

正值此时，天降大雪，两人为了躲雪不得不寻避雪的地方，直到跑到一排间木屋前。

“有人吗？我们路经此地可否暂借躲雪？”

见没有回应，两人又问了两遍。见雪越下越大，两人只好开门而入。

这是一间质朴的房间，梳妆台、铜镜和淡淡的香气无不显示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宇文默上前轻抚桌子，手指上占有一层浅灰，“主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雪停后，两人打了一只雪鸡，在此期间无意发现了屋后的温泉。

“宇文，宇文，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即墨璇小狗似的哀求道。

“即墨，”宇文默连忙后退，“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怎可……”

“哎呀，宇文，你就不要装了嘛。”即墨璇拉住宇文默的袖子说，“你是女的，我知道的。”

宇文默的目光一凛，寻思道，她怎么知道？自娘胎起她扮作男子二十二年，言行举止处处谨慎，从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现在一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居然看穿她的身份。转念一想到江零落说过当初杜若秋救得她，即墨璇一直跟着杜若秋，那么若是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稀奇了。随即放柔声音道：“是不是杜楼主告诉你的？”

即墨璇瞅见宇文默的冷然也明白了几分，忙点头说“是的，不过宇文你不用担心，杜楼主只告诉我一人。我知道，行走江湖，难免会有一些仇家啊什么的，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宇文默点头不语，经过几日的相处她知道即墨璇是友非敌，可太多人知道她的秘密终究不安全。了结此事后，她不仅追查易北的下落为石修报仇，还要探明父亲的死因，必定会在江湖上走动，多一人知道身份就多一分危险。

宇文默正色道，“即墨，你要记得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否则，你我都会有麻烦，知道吗？”

即墨璇从小就学会看人脸色，见宇文默如此严肃当下就保证绝对隐瞒她的身份。

不过——

“那么，宇文，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

“哎，真是舒服啊——”即墨璇靠着温热的礁石发出长叹。

宇文默也学着即墨璇放松身体，静静回想这两天的遭遇，绝非常人能得一见，得此奇遇，恍然如梦。